說著就變戲法似的丟了一隻水桶給尤一,裏頭還塞了一條抹布。


    “對了,院子裏有水井,打水很方便,咳咳咳,我帶你去看看……”


    尤一看著他這副隨時要撅過去的模樣大驚失色,哪裏還敢討價還價,立刻收起抱怨攙著他坐到石凳上,“詹鶴道長,您坐著休息就好,不用操心,打掃衛生的事我自己能搞定,水井我進門的時候已經瞧見了。”


    “好,那你去吧,我還有其他事要忙。”詹鶴晃晃悠悠站起來往前院去了,留下尤一一個人對著水桶愁眉苦臉。


    “玄天觀果然窮,詹鶴道長這麽大年紀了還得出麵管理事務,沈大師身為一觀之主卻要守著花店做買賣,真可憐。”尤一發出感歎,更加堅定了每周末過來實習的念頭,“沈大師這麽厲害遲早會成為道協的中流砥柱,到時候想拜師的人肯定海了去,恐怕爭破頭都輪不到我,必須趁現在玄天觀還不夠出名的時候抓住機會,努力爭取成為沈大師的弟子!”


    他自言自語了一通,神情堅毅地提著水桶去打水做衛生。


    *


    晚飯過後,玄天觀一行人待在食堂裏聊天看電視。今天道友們摘桃子都累到了,早早就迴了酒店休息,因此觀裏十分安靜冷清,整個後院隻有食堂裏頭有人氣。


    尤一過慣了熱鬧的校園生活,這麽冷清的夜晚還挺不適應的,為了把場子熱起來,他拿出了自己的獨門絕技——變魔術。


    徐引舟和沈茹茹對魔術不感興趣,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麥麥和慧智倒是很捧場,看得津津有味,詹鶴則窩在廚房裏倒騰醃菜。現在觀裏吃飯的人口多,以前做的鹹菜都快吃光了,得備點兒新的才行。


    電視裏正在放映最近新出的武俠電影,男主是個麵生的新人,演技生硬台詞僵硬,勝在長了一副非常出色的麵孔。陰柔又不失英氣,邪魅卻不妖孽,跟電影男主的人設十分貼合,如果演技稍微提高一點兒,一定能大放異彩。


    沈茹茹欣賞了一會兒,感歎:“這人真是老天爺賞飯吃,要沒這張臉,憑他的演技觀眾絕對不買賬。可惜看麵相是個短命的,美人薄命啊……”


    徐引舟淡淡地看著熒幕裏的人,“氣場不正,神情猥瑣,眼神奸猾,此人非善類。”


    沈茹茹很詫異,這還是頭一迴聽到徐引舟對某個人做出這麽直白糟糕的評價,連徐家母女都沒這個特殊待遇。她認真打量著熒幕中的男演員,搖頭:“這麽濃的妝,而且還戴了美瞳,你怎麽看出他眼神奸猾?”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徐引舟說,“你試著把他的臉分成上下兩部分來看看。”


    沈茹茹將信將疑地照做,結果發現分開看和分成兩半臉來看居然真的有挺大差別。僅僅看臉的上部分,也就是眉眼、額頭、顴骨這些地方,可以明顯感受到一股油膩奸猾的氣質;隻看下半張臉的話,會相對好一些,文雅清秀,但他的嘴唇卻顯得非常刻薄,加上脖子略短,整體氣場就差了許多。


    “變化居然這麽大,這麵相真是奇了。”沈茹茹不得不服,論起觀察力她確實不如徐引舟,還得多學習。


    她笑著誇:“難怪你的雕刻作品都特別生動精致,是因為平時對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都觀察得非常仔細吧?”


    徐引舟輕笑了下,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看著她,“當然不,我的習慣是做任何事都要一擊即中,精力隻放在重要的人和事上麵,這樣才能獲得最佳效果。”


    “我突然覺得有點熱……”沈茹茹在他如此專注的視線下生出了一絲羞澀感,臉頰染上一點紅暈,她說著默默將手蓋在他的手背上,往他身邊挪了挪。


    天氣暖了,兩人身上衣服都穿的不多,他身上的陰寒之氣就發散得更加厲害了。她才挨到他的手臂,就感到一股寒氣透過毛孔往自己身體裏鑽,凍得瑟瑟發抖。


    徐引舟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堅定地推開她,“小心生病。”


    沈茹茹不在意,“別怕,我有靈力護體……”


    徐引舟沉默了一會兒,歎氣:“……聽話。”


    正在變魔術的尤一聽到二人對話,酸得打了個激靈,這一來一去的,恩愛秀的有點狠呐!


    他忍不住迴頭往沈茹茹他們那兒看了一眼,剛好瞄到熒幕上的男主,手上動作頓時停住,藏在手心的撲克牌灑了一地。他顧不得撿撲克牌,湊到沙發邊上,一臉分享八卦的喜悅:“哎喲,這人我知道,是我們學校的,他整過容,以前長得很不起眼,沈大師你別被他的模樣迷惑了。徐哥評價的非常到位,這人德行人品都很差的,私生活混亂,之前還暗示過我室友陪他一晚,騷話連篇,別提多惡心。”


    沈茹茹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你室友?他是gay?”


    尤一點頭:“是啊,因為他曾經公開追過學校的一個男老師,所以在我們學校早就是公開的秘密。而且他這兩年越來越張揚,都不屑掩蓋了,也就進娛樂圈後低調了一點,聽說現在人氣不錯,有一堆腦殘粉擁護。”


    這故事怎麽聽起來那麽似曾相識呢……沈茹茹歪頭思索著,忽然心頭打了個突,她立刻坐直緊緊盯著尤一,問道:“你是哪個學校的?”


    “z大啊,我沒說過嗎?”尤一疑惑了一下,立馬就把自己的信息事無巨細念叨了一遍,“我本科也在z大讀的,不過是民俗專業,現在研究生選的是宗教學,唉,真的要背好多東西,生僻字實在太多了,論文也不好寫……”


    他苦著臉幾裏哇啦說了一堆,沈茹茹壓根沒留意後麵的,聽到z大兩個字的時候她就怔住了。


    她記得栗子生前就是z大的老師。


    曾經公開追過學校的男老師,z大男學生,以前長得不起眼……


    細碎的巧合一一都對上了,那麽這個男主角就是害死栗子的兇手之一?


    沈茹茹盯著熒幕看了許久,直到尤一意猶未盡地閉上嘴,忽然發問:“那名男老師呢,現在在哪?”


    尤一愣了一下,撓了撓腦袋,遲疑地說:“當時那個老師在學校還挺有名的,據說長得很好看,我當時沉迷占卜之術沒怎麽關注學校的事,後來他好像因為德行問題被學校辭退,然後就失蹤了。”


    “失蹤?”


    “對。”尤一點頭,“我也不清楚具體怎麽迴事,當時警察來學校跑了好幾趟,說是調查失蹤案。我還為這事兒算了一卦,可惜學藝不精沒算出什麽。現在都過去好幾年了,不知道找到人沒。”


    聽到這已經完全可以確認尤一口中的男老師就是栗子。他三年前被害死,至今還背著品行不端的惡名,而害死他的人卻活得光鮮亮麗,甚至出現在電視熒幕上,擁有大批粉絲。


    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了。


    沈茹茹一口氣悶在胸口得不到舒緩差點吐血,她皺眉想了會兒,對尤一勾勾手指,“你有沒有辦法把他約出來?最好能直接約到暮源鎮來。”


    自己的地盤辦起事來更方便。


    尤一大感意外,“沈大師,您真被他的皮囊迷惑住了?徐哥明明比他更有魅力啊!”


    沈茹茹擺擺手,“別胡思亂想,我和你徐哥感情好著呢,找他隻是有點事兒要問清楚。”


    尤一看了看徐引舟,見他麵無表情安靜坐著,實在看不出到底有沒有生氣,考慮到沈茹茹才是玄天觀的觀主,他非常識相,“約應該是能約出來,讓我室友幫忙……”


    “好,事成之後我會優先向祖師爺推薦你的。”沈茹茹鄭重承諾。


    尤一猛地拍桌:“成交!下周末我就把他帶來,沈大師放心!”


    *


    周末兩天一閃而過,尤一在玄天觀做了兩天衛生工作後,背負著拐騙男同學的重任搭飛機迴了b市。


    玄天觀裏熱鬧依舊,期間上門求道的道友們陸陸續續又走了幾個,但同時也有其他地方的道友聽到消息特地趕過來拜訪,一來一迴,人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


    考慮到在酒店長期居住花銷太大,詹鶴提出對道觀進行擴建。


    “觀主,我聽說隔壁幾戶人家都準備搬家去市裏,咱們把房子買了擴建道觀吧。觀裏住宿太少,食堂容量也不夠了。還有啊,一個正殿實在太少了,除了祖師爺咱們還可以再供奉幾尊名氣大的小神,比如財神爺、門神、土地公什麽的,這樣大家除了早課之外就能分散到其他殿裏,不至於太閑。咱們名氣越來越大,得拿出大觀的派頭……”


    沈茹茹心想隔壁搬走了也不會賣啊,老街現在發展旅遊業,以後房價肯定要漲,門麵租出去都能賺不少,不缺錢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會賣。她不禁發愁,住宿和食堂確實是個大問題。


    詹鶴見她沒吭聲,隻當她默認了,緊接著說:“我已經找鄰居們談過了,將他們登記為咱們觀的記名弟子,他們願意把房子低價賣出。”


    記名弟子比李孟輝上迴登記的俗家記名弟子要更高級一點,不僅有參加道觀法會的權利,每月還可以獲得道觀隨機發放的符籙、糕點等福利。


    記名弟子的門檻比較高,目前觀裏還沒有。


    沈茹茹:“……”


    這也行??


    第73章


    尤一趕迴學校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室友幫忙把向殷澄約出來,他兩手各提著一大袋零食吭哧吭哧爬到寢室六樓,還沒進門就喊開了:“老馬!出來接駕!”


    幾乎是立刻,一間寢室門迅速打開,老馬探出半個光溜溜的身體,一隻手還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嘴裏配合道:“皇上有何吩咐?”


    “嘿嘿,不急,先吃點東西。”尤一提著零食走進寢室,屁股一撅把門給關迴去,然後將袋子放到書桌上,拿出薯片、可樂、鴨脖、烤雞等等擺了滿桌,食物的香氣瞬間在寢室裏彌漫開。今天沒課,老馬窩在床上睡了一整天,剛剛才爬起來衝了個澡,肚子裏空落落的,這會兒受到香氣的刺激,胃部發出一連串響亮的咕嚕聲。


    他擦頭發的動作一頓,警惕又渴望地看著桌上的食物,咽了口口水,“尤哥,你不是暗戀我吧,怎麽全是我愛吃的東西?我媽都沒記得這麽清楚。”


    “瞎說什麽呢。”尤一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老馬,哥們我平時對你好不好?”


    老馬立即收起玩笑的表情,“到底出什麽事了?咱倆還有什麽好客氣的,你有困難就盡管說,我一定盡全力幫忙!”


    尤一滿意地點點頭,一臉鄭重:“這事兒關乎我下半輩子的前途,非常重要,老馬,哥們的前途亮不亮就全靠你了。”


    前奏鋪墊這麽久,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老馬聽得心驚肉跳的,“行了你直說吧,隻要不犯法,我一定幫!”


    終於等到這句話,尤一露出愉快的笑容,擺擺手輕鬆地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你想個辦法幫我把向殷澄約出來,我有電話要當麵跟他談。”


    老馬:“…………草!”


    就在老馬被迫忍受屈辱和厭惡主動找上向殷澄的時候,玄天觀的擴建工作已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了。


    和鄰居們正式達成協議後,詹鶴開始緊鑼密鼓地著手準備道觀擴建工作,他以前也負責過這類雜務,所以辦起事來井井有條,房產轉移、跑相關部門辦理開工許可證、聯係施工隊、安排合適的時間、擴建道觀的圖樣等,完全不需要沈茹茹操心,她隻需要在方案出來後決定是否實施就行。


    觀裏現在別的沒有,人力那是一抓一大把,詹鶴把事情一一分派下去,再聯係幾個本地有門路的俗家弟子幫忙通關係,才兩天功夫就把前期準備工作搞定了,第三天正式開始動工。


    慧智則負責安排道友的日常餐飲和集體課程,每天早晨會召集所有人在大殿做早課,偶爾興致來了還會專門把人聚到前院樹蔭下講講對道法的理解和感悟,效果居然很不錯,收獲了不少迷弟追隨。迷弟們也不在乎能不能被觀主收入門下了,隻要有慧智大師在,這裏就很值得留下,一個個果斷在玄天觀掛了單。


    沈茹茹莫名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慧智在她心中的印象已經悄然變化,從一開始的熱衷保養經驗豐富老江湖變成了現在長袖善舞道法精深的大師。


    她也沒打算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隻要不是心懷惡念,沒必要抓住不放。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慧智身上的氣息非常純粹,絕對是正統的道家弟子,而且麵相又和善正直,眼神幹淨通透,對玄天觀沒有惡意。


    不管他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隻要不對他人造成困擾,她才懶得管。


    轉眼又到了周六。


    一大早沈茹茹就起床到院子裏給花圃裏的植株修剪枝葉,慧智正帶著道友們在大殿裏做早課,不時有誦經的聲音隱約傳來。


    暮春早晨,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青草鮮花的芬芳和若隱若現的誦經聲,沈茹茹俯身蹲在花圃中擺弄花枝,內心感到無比寧靜祥和。


    這樣的日子真舒服。


    忙完後院的雜事,她換了身幹淨衣服到鏡花緣開門營業,周末遊客多,剛開門就有人路過店門進來閑逛。


    沈茹茹不喜歡步步跟在客人身後,一向隨他們自己逛,她提著茶壺去換了新鮮的井水放在爐子上燒,坐到桌邊開始一天的工作。


    “老板,你這兒有紅色的銅壺法師賣麽?”一個女孩子在店裏晃了一圈,走過來詢問。


    銅壺法師是多肉植物中的一個大眾品種,沈茹茹之前養過一盆,被人買走了。


    “店裏沒有現貨,隻能預定,大概要等一周的時間,你要嗎?”


    女孩子猶豫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掃碼付錢,“我留個地址,到貨了給我寄吧。”


    這家店的多肉養得實在太完美了,是她所見過的狀態最好的多肉,不買一盆實在可惜。


    沈茹茹點頭應下,掏出記錄冊把她的收貨地址和聯係方式詳細記下來。


    女孩確認了一遍信息,轉身出門繼續往老街裏頭逛去,掛在身前的單反相機晃晃悠悠的。


    沈茹茹收起記錄冊,正要提筆開始畫符,尤一響亮的叫喊聲遠遠傳來——


    “沈大師,我給您把人帶來了!”


    不一會兒,尤一和另外一名男生出現在窗外,另一名男生背後還背了個人,正是沈茹茹要找的向殷澄。


    “尤哥,我們來這裏到底幹什麽啊?”老馬一臉驚疑,本來他今天心情很差,向殷澄在飛機上就不停地騷擾他,他好幾次差點沒忍住要動手,最終還是看在尤一的麵子上克製住了。萬一尤一有事要求這個死娘炮,他把人得罪就壞事了。


    他一路忍得那叫一個艱難,結果三人剛出飛機場,尤一就一掌把向殷澄劈暈了讓他背著,並且還包了一輛黑車來到這個偏僻的小鎮。


    老馬從上車起就開始默默腦補起各種山村殺人拋屍和誘拐少女賣進山裏的情節。實話說,這娘炮雖然是個帶把的,但他那張臉比很多女生還好看,真要賣肯定有人願意……他越想越驚恐,雖然他看不爽這個娘炮很久了,但從沒想過用這種手段對付人,犯罪要坐牢的,把自己賠進去太不值了!


    老馬想到這裏,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欲言又止看著尤一,“尤哥,你實話跟我說到底來這裏做什麽,我說過違法的事情我不做的。”


    尤一愣了一下,啼笑皆非,“你想什麽呢,抬頭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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