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徐引舟輕飄飄的就把徐家上輩人的醜事說了出來,顯然跟徐家的關係很惡劣了。


    不過這畢竟是徐家的家事,再怎麽樣也輪不到外人過問,因此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略過了上輩人的話題,轉而問起徐圓圓迴暮源鎮的目的。徐家人早就定居海外,忽然迴來,有點不尋常。


    沈茹茹見徐引舟一提起就徐圓圓就沒有好臉色,不由問道:“她不會特意迴來找你麻煩的吧?”


    徐引舟嘴角微微彎起,眼裏卻透著冷意,“最近徐家遇到了麻煩,海外的生意被人針對,她手下的公司也受到影響。利益受損,就急著把注意打到我頭上。”


    慧智一邊聽,一邊拿勺子舀了口鮮筍冬菇湯喝,搖著頭感歎:“怪不得火氣這麽大,原來是沒錢了。我之前留意到她額頭上冒了幾顆小疙瘩,還以為水土不服,正想著開一副香灰賣給她喝呢,可惜了。”


    沈茹茹皺起眉頭,“她想幹什麽,難道要把你的作品拿去拍賣?”


    “她讓我出麵,去替徐家向對方道歉。”徐引舟平靜地說,“因為對方掌權人曾經公開說過很喜歡我的玉雕作品。”他頓了頓,接著說,“那人私生活出了名的亂,男女通吃,不過也很挑剔。徐圓圓曾經主動向他示好,但被謝絕了。”


    沈茹茹:“……”


    詹鶴還沒想明白,慧智立刻就嚷嚷開了:“所以就想到了你?真是長見識了,誰得罪的誰負責啊,你一個病秧子能幹什麽,真被看上身體也承受不了啊,分分鍾進醫院嘛!”


    激動之下,他把私底下對徐引舟的稱唿都給爆出來了。


    徐引舟微微挑眉,看著他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的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正是因為這點,他們才沒有大張旗鼓地派人來接我,反而讓徐圓圓他們悄悄迴來做說客,希望我能主動站出去。”


    這也太厚顏無恥了!平時對人不管不問也就算了,出問題了居然好意思找上門求助,而且氣焰囂張,臉皮厚度簡直堪比城牆。


    沈茹茹對整個徐家的印象瞬間就跌成了負數,對徐引舟的遭遇也很心疼。正常人家的長輩哪裏舍得讓兒女用肉體去為自家某前程,更何況還是個身體孱弱獨居在外的兒子,徐老先生對他恐怕根本沒有父子之情。很可能,他甚至不知道徐引舟的體質根本不能隨便和別人進行肌膚接觸。


    想到這裏,她忍著寒意拍了拍徐引舟肩膀,鼓勵道:“你不用擔心,咱們觀裏房間多的是,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絕對沒問題。他們見不到你人,肯定堅持不了幾天。”


    “是啊。”詹鶴這會兒總算明白過來話中的含義,他義憤填膺地擼起袖子露出幹癟皺巴的胳膊,“她要是敢再來,我替你趕出去!真不要臉,來道觀說那些醃臢事情,祖師爺就該給她點教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桌人在吐槽中結束了這頓晚飯,然後各自迴屋洗漱休息。


    沈茹茹迴屋洗頭洗澡換上一套保暖的家居服,然後拿著手機去了東側門的店鋪。今天晚上會有顧客上門提貨,她得去守著。


    店鋪裏貼了幾枚【惠風符】,符籙效果跟空調製暖類似,但更環保省電,而且不幹。屋裏暖洋洋的,她坐到桌邊順手提起筆畫符。微信上找她買符的人越來越多了,好友數量已經快達到上限,再過段時間估計還得去建個小號才行,這都是朋友們慢慢替她傳開的口碑。


    前幾天王西雅還跟她說起,現在她已經是老同學中的知名神棍。傳得神乎其神,什麽起死迴生、治療不孕不育都不在話下。


    她隻希望這話別傳到教授耳朵裏去,教授知道了絕對會氣得翻白眼。


    半夜十一點多,顧客小米來提了預定的蛋糕和啤酒,她是第一次在這裏買東西,膽子很小,連店門都不敢進,怕觸犯了無量祖師。沈茹茹把東西用【引路符】燒給她時發現她腳下纏了一股淡淡的黑氣,這是鬼的執念很深的表現,如果一直無法解除,很可能會變成怨氣。


    沈茹茹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收錢的時候多嘴問了一句,“小米,你都死了為什麽還要過生日?”


    小米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生前從沒過過生日,死了之後就特別想為自己過一次,可惜我沒有好朋友,隻能自己一個人過生日,連禮物都沒有。”


    “原來如此。”沈茹茹點點頭,明白了她的執念是什麽,“你等等。”


    她去櫃子裏翻出一隻巴掌大的布偶,用符燒給她,“送給你,生日快樂。”


    “謝謝沈老板!”小米接過禮物,一臉驚喜。


    沈茹茹見她腳上的黑氣淡了不少,心中鬆了口氣,“以後你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盡管來找我,無聊了過來玩也行,隨時歡迎。”她想了想,又說,“今天家裏材料不夠,明天你再來,我給你做一份長壽麵補上!”


    小米滿臉不敢置信,“可以嗎?”


    沈茹茹點點頭。


    “沈老板你真是大好人!”小米興奮地轉了個圈,帶著蛋糕啤酒開開心心地離開了。


    沈茹茹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腳下的黑氣已經淡的幾乎看不見了,真是個單純的姑娘。她笑著關了門,帶著新鮮出爐的好人卡迴屋睡覺。


    *


    第二天上午,青女士和她的表姐楊女士早早來到觀裏,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眼睛下方的黑眼圈非常濃重。沈茹茹正在後院澆花,見她們來了就邀請倆人到食堂吃點早餐再出發去市區,她們互相對視一眼,都表示沒什麽胃口。


    青女士麵有菜色,“沈大師,昨天夜裏我們都夢見了蜈蚣,細細小小的滿床都是,爬上來咬我們,多虧了您的鎮邪符。”她從包裏掏出一枚【鎮邪符】,隻見小巧精致的三角形符籙中間被燒穿了一個洞,“昨晚我把符籙貼身帶著睡的,噩夢驚醒後就發現符籙被燒了一個孔!”


    沈茹茹看了看符籙上的小洞,神情凝重,當即迴屋拿出黃紙朱砂當場畫了兩枚新的加強版【鎮邪符】給她們,叮囑道:“等去了市區,一定要跟著我和百裏道長,千萬不要落單,這枚符貼身放好,別離身。”


    “百裏道長是哪位,也是觀裏的大師嗎?”青女士問。


    沈茹茹解釋:“是我請的外援,你放心,絕對專業靠譜。”


    一行人走到道觀門口,徐引舟已經把車停在路邊,百裏無殊也正好趕過來,一行人準備上車出發。由於楊女士自己也開了車過來,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沈茹茹和百裏無殊都坐上了她的車,徐引舟則獨自開車跟在後麵。


    車子上路後,百裏無殊就迅速進入狀態,鞋子一脫,長腿一盤,長劍打橫放在腿上,雙手掐訣開啟打坐模式。沈茹茹默默看他一眼,轉頭望向窗外,天空中烏雲沉沉,看起來好像要下雨。她想到玄天觀後院晾著的菜幹,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收。


    靜謐而緊張的氛圍中,他們到達市區了。


    楊女士直接把車開往瑜伽館,距離越近,她越緊張,頻頻看向後視鏡。看著看著,她突然“咦”了一聲,“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沈茹茹立刻湊上去看,就見徐引舟的車後還跟著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駕駛座上的人長什麽模樣,依稀可以看出是個女人。


    “這輛車從鎮上出發就一直跟著,我以為剛好順路,沒想到拐了這麽多路口還跟著……”楊女士十分恐懼,“難道是瑜伽館的老板?她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們要去找她?”


    “不可能,如果她在暮源鎮,昨晚就該直接去找你們了。”沈茹茹搖搖頭,盯著後麵那輛車看了一會兒,忽然迴想起昨晚飯桌上聊的內容,眉頭一緊。這車上十有八九是徐家那位大小姐,真是陰魂不散。


    居然玩跟蹤這種把戲,以為哪兒都可以任她為所欲為麽,一會兒遇到危險可千萬別哭鼻子,沈茹茹淡漠地移開視線。有的人天生愛作死,八匹馬都攔不住。


    十分鍾後,一行人抵達瑜伽館。


    這家瑜伽館規模不大,走精致小眾的高端路線,這會兒沒課,幾間教室裏都空蕩蕩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去了哪兒。


    百裏無殊提著劍氣勢洶洶地打頭陣進去晃了一圈,最後皺著眉頭出來,“裏麵沒人,而且很幹淨。”


    他口中的幹淨,指的是沒有邪祟。邪修的地盤不可能幹淨,眼下這個情況,要麽他們找錯了目標,要麽對方警惕性非常強。


    青女士緊張地躲在沈茹茹身後,小心翼翼觀察四周,“沈大師,現在要怎麽辦?”


    沈茹茹正想說要不進去等著,就見剛才那輛跟在後麵的奔馳車突然從旁邊小道開出來,停在不遠處街邊。車門打開,徐圓圓從駕駛座上下來。


    “引舟,你跟他們來這裏幹什麽?快跟我迴家,爸有事要跟你說。”


    徐引舟陰沉著臉,淡漠地往後退了一步,“她被上身了。”


    第51章


    眼前的徐圓圓看起來非常怪異,剛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不太明顯,走了幾步大家就發現不對勁了。隻見她走路一搖一擺像架在嬰兒車裏初學步的小孩兒,腳下的細高跟鞋目測至少有八公分,歪歪扭扭踩在地上看得人心驚膽戰。


    沈茹茹捏了張符正準備扔出去,徐圓圓腳下一扭,撲通一聲臉朝下趴到地上去了。


    眾人:“……”


    徐圓圓摔倒之後依舊沒有放棄,一邊拖在地上頑強地往前爬,一邊抬頭望著徐引舟等人,若無其事地笑:“引舟,你怎麽不拉一把姐姐?姐姐腿摔破皮了好痛啊……”


    徐引舟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迅速往後退了幾步,把一旁的百裏無殊凸顯了出來。


    徐圓圓的視線自然而然挪到了百裏無殊的身上,她眼睛一亮,掙紮著爬過去,曖昧調戲的話脫口而出:“這位小道長生的真俊,不如跟我走,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百裏無殊的眉頭都沒動一下,仿佛麵前的人隻是一團空氣,他拔劍一揮,毫不猶豫刺向徐圓圓的天靈蓋,劍光掠過,一張小紙片從空中掉落。而剛才還在笑眯眯調情的徐圓圓已經昏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絲血水。


    沈茹茹接住飄落的小紙片,展開一看,是一張小人剪紙,紙上畫了幾道詭異的符文,透著股陰森氣息。


    “這是什麽?”她仔細辨認著小人上的符文,但這些符文和她所學過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含義。


    百裏無殊接過小紙人將其撕碎銷毀,神情十分冰冷,“這是邪修中最常見的攝魂術,用攝魂符將魂魄封存在符紙內為自己所用。這道攝魂符的年限至少已經有十年以上了,魂魄完整意識清晰,製符的人手段非常高明。不過用的人修為應該很低,否則她早就被奪舍成功,代替剛才那縷魂魄成為新的攝魂符。”他說著,冷冷地看了眼倒在腳邊的徐圓圓,猶豫再三還是彎下身抓住她的衣領,把人提著丟迴奔馳車裏去了。


    之前徐圓圓的車全程跟著他們從暮源鎮開到市區,中途沒有離開過,而車上也隻有她一人。算來算去,隻有他們下車進瑜珈館找人的那段時間沒看到徐圓圓的車。那人肯定是在那時候下的手。


    沈茹茹迴想徐圓圓開車奔馳出現的畫麵,最後把目標鎖定了瑜伽館左側的小巷。巷子不寬,剛好夠一輛車經過,對方可能以為徐圓圓和他們是一夥的,把她引進了巷子,然後對她下手。


    她這麽想著,走到巷子口看了看,這條巷子很短,大約隻有一百米左右,站在這頭一眼就能看見另一頭的出口和馬路。巷子兩邊多是一些私房菜館和高端服裝定製工作室,門麵雖然不起眼甚至有些簡陋,收費卻不低。


    楊女士跟在她身後小聲提醒:“這裏的店麵上麵都有人罩著,大部分是公司老總或者官員的情人經營的。”


    沈茹茹有點詫異,但並沒有太在意,她的注意力都被巷子口邊上一架陳舊生鏽的樓梯吸引過去了。它掛在一棟破舊的樓房側麵,曲折而上,直通樓頂。


    “這是什麽地方?”她指著樓房問。


    青女士抬頭看了眼說:“這裏挺久以前是一家珠寶設計公司,後來一夜之間倒閉搬空,聽說是因為老板突然得病沒了。因為這事很多人說這棟樓風水不好,所以這麽多年一直沒人接手打理。”


    沈茹茹扭頭與百裏無殊對視一眼,百裏無殊微微點頭,率先踏上樓梯走了上去,沈茹茹緊跟其後,青女士和楊女士見兩人都上去了不得不跟上,留徐引舟一人在下麵守著。


    樓梯的每一個轉折點處都有一扇鐵門,百裏無殊隻做了短暫停留沒有進門,沈茹茹對於老司機的直覺還是很信任的,隻管埋頭跟著他走。


    一行人爬到五路的時候,百裏無殊停住腳步,青女士正奇怪著就見他舉著劍往鐵門上劈,“哢擦”一聲後,鐵門的鎖掉落在地,門無風自動微微敞開,門後一片漆黑。他推開鐵門走進去,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提了盞紙燈籠,燈光透過白紙照亮腳下的路。


    兩位女士怕得不行,手拉著手一起跟上,沈茹茹等她倆進去了才墊在最後走。


    進門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一股十分明顯的寒氣籠罩著這棟樓,激的皮膚上起了層雞皮疙瘩,她摸了摸手臂,跟上隊伍。


    門後麵是一條筆直的走廊,走廊兩邊有大大小小十幾個房間,看門牌可以確定都是工作人員的辦公室。這裏被封閉了太長時間,到處都是塵土、蛛絲,空氣裏彌漫著渾濁而陳舊的氣息。


    沈茹茹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經過財務辦公室門口時,看到一張人臉貼在門窗後望著她。


    那是一張十分扭曲的臉,被玻璃擠得變形,連五官都分不清哪是哪。沈茹茹心頭一跳,仔細再看的時候發現門窗後又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


    這地方還挺邪門的……沈茹茹掏出一把符籙攥在手心裏,緊緊跟在隊伍後。


    百裏無殊提著三清盞往走廊深處走去,距離越近,三清盞的光線約明亮。有了三清盞的震懾,他們一路走過來都非常順暢,沒有邪祟不長眼衝上來找死,當他們抵達走廊盡頭的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時,三清盞的光線已經能夠將整條走廊照亮。


    “她就在裏麵,大家小心。”百裏無殊示意兩位女士後退躲好,隨後一腳將辦公室門給踹開。


    一陣灰塵飄揚過後,辦公室裏麵的場景全都暴露在大家眼前。


    辦公室裏空蕩蕩的,房間中央放了一張瑜伽墊,一個身材妖嬈容貌姣好的年輕女人正盤腿坐上墊子上冥想,正是他們要找的瑜伽館老板琴容。


    這本應該是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麵,因為地方不太對,反而讓人覺得詭異恐怖。


    冥想中的琴容慢慢睜開眼,看著他們,嘴角含笑,姿態優雅地起身後退,絲毫不見膽怯狼狽:“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能找過來,是我小看了玄門中人。”


    百裏無殊上前一步,三清盞將整間屋子照得亮堂堂的,恐怖詭異的氛圍頓時消散,“你的攝魂符是誰給你的?”


    琴容緩緩退到窗邊,笑著說:“隻是碰巧撿到的,技不如人我認輸,但我手上沒有人命,你們可不能汙蔑我。”


    “借命蟲也是碰巧撿的?”百裏無殊不信,“你說實話,我還能給你個痛快,要是不肯老實交代,就到燈裏烤火去!”


    琴容見他這麽不留情麵,也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轉身就要從窗口跳出去。


    百裏無殊哪會放任她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立刻拔劍劈過去,恰好劈在她的手腕上,那隻手立刻掉落在地,噴了一地血。她卻好像完全沒有痛覺,怔怔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撲過去抓起斷手往自己手臂上接,不停說道:“我的身體,我的身體……”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來,費心費力得到這具堪稱完美的軀體,每天耗盡心思保養它,竟然就這麽被毀了!琴容心底的怨恨越來越濃烈,不過眨眼間,她的皮膚上冒出點點屍斑,整個人枯萎下來,瞬間變成一具幹屍。


    沈茹茹看得一驚,“她早就死了。”


    “她靠奪命活下來的,你說的蜈蚣就是傳說中的借命蟲,被借的人會折壽至少三十年,但借的人隻能多活一個月。她活了應該有兩三年,估計借了不少命,去地府得受重刑。”百裏無殊舉起三清盞在琴容屍體上輕輕掠過,一縷剛剛化作厲鬼的靈魂被吸進燈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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