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相貼的瞬間,一股陰冷的寒氣從指尖鑽進來,仿佛一根針紮進手指。沈茹茹痛得臉都白了,條件反射鬆開手,那股陰寒跟活物似的,在進入她體內之後順著血管往心髒位置移動,所過之處都會產生陰冷的疼痛感。她慌亂了一下,發現這股氣的力量在減弱,於是立即鎮定下來。


    寒氣鑽的越深,疼痛感越弱,還沒穿過手臂的血管,痛感已經徹底消失。


    沈茹茹鬆了口氣,癱坐在藤椅邊上,背後全是痛出來的冷汗。她心有餘悸地想,跟剛才的痛相比,當年戳耳洞的感覺簡直就像被肥蚊子咬了一口。


    “抱歉。”徐引舟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下次不管出現什麽情況,你記住不要碰我。”


    沈茹茹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有點尷尬地拍拍身上的灰塵,“嗯……剛才那個就是煞氣麽,到底是怎麽迴事,有辦法消除嗎?”


    “天生的,沒辦法。”徐引舟抬眼望向天井上方的天空,露出迴憶的表情,“十歲以前沒那麽明顯,除了體質虛弱、能見鬼之外,和別的孩子差不多。”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心髒病發作。當時家裏沒有人,我掙紮著爬下樓打急救電話,一個鬼想趁機對我下手,結果被我吸收了。”他停頓片刻,繼續說,“從那以後,隻要心髒不舒服,我就會找一個鬼來緩解痛楚……”


    沈茹茹默默聽著,手臂上的汗毛不自覺都立了起來。


    “你怕了嗎?”徐引舟側過臉看她。


    沈茹茹搖搖頭,實話實說:“隻是感覺挺怪異的。”


    徐引舟移開視線,神色平靜,“但是這個方法沒過幾年就失效了,疼痛再也無法緩解,而且越來越嚴重,每時每刻都存在著,我以為自己沒幾天可活了,於是獨自迴到暮源鎮住下,沒想到苟延殘喘那麽多年還沒死。”


    苟活於世的滋味不好受,但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輕易放棄。或許老天爺看他可憐,生出惻隱之心,所以才會給他一絲希望。


    還記得那一天,當周阿姨從外麵帶迴一束清麗淡雅的花束時,他麻木枯萎的身軀體會到了久違的鮮活氣息……


    沈茹茹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她想了想,說:“剛才煞氣進入我的手臂之後很快就消散不見了,我師父說過,我是天生靈體,煞氣對我沒用,應該也是靈氣的功勞吧,你多來鏡花緣坐坐,說不定哪天就痊愈了呢。”


    “借你吉言。”


    直到入夜,徐引舟才離開鏡花緣。


    沈茹茹關門休息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還是沒把耳釘還給他!


    *


    轉眼李孟輝被救出沙漠一周了,林浩傳來信息告訴沈茹茹他今天出院,明天就迴暮源鎮,到時候請她吃飯。


    她也沒客氣,迴了個好字。


    過了六點,她把門簷下的花草盆栽搬迴室內,準備關門休息。


    這時,一個男孩子快步走進門來,胸前抱著一隻小竹簍,“老板,我想買驅蟲符。”


    沈茹茹轉頭看去,有點驚訝,“是你啊,不擔心我騙人了?”


    趙恆一有點不好意思,“我迴去之後找人問過,你這裏名氣挺大的。”


    關鍵是在這裏買過符籙的人都表示有效果,一致好評,這很難得,騙子應該做不到這種程度。


    “你是一個人來的?”沈茹茹看了眼門口,“還是那句話,不賣未成年,要買符籙,讓家長來。”


    八百塊一枚的符籙不便宜,以暮源鎮的消費水平,這筆錢足夠一個人吃飽喝足活一個月了。這小孩瞞著家裏人買,迴頭家長上鏡花緣來鬧就麻煩了。


    趙恆一愁眉苦臉的,“老板,你就通融一下吧,我擔心小鴨子會被蛇吃掉!”


    小鴨子?


    沈茹茹探頭看去,就見他胸前的竹簍裏墊了一層厚厚的幹草,一隻巴掌大的毛絨絨的黃色小鴨子安安靜靜蹲在裏麵,閉著眼,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非常可愛。


    “養在家裏好端端的怎麽會被蛇吃掉?”小鴨子太可愛,沈茹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趙恆一撓撓腦袋,“小鴨子是撿來的,家裏不讓養,我偷偷給它在河邊搭了個窩養著。現在天氣熱,草叢裏可能有蛇,我擔心……”他說著伸手掏出小鴨子,輕輕扯開它的腿給沈茹茹看,“而且河邊蚊蟲多,它腿上被咬了好多包。”


    沈茹茹打眼一看,細細的小短腿上遍布紅色小包,還真被蚊子咬了!


    小鴨子被驚醒了,居然也不吵,安安靜靜蹲在趙恆一手掌上,異常乖巧。


    趙恆一再次請求:“老板,你就賣我吧,我把壓歲錢都帶來了,絕對不欠賬!”


    沈茹茹兩眼發光地盯著小鴨子瞅了一會兒,擺擺手說:“算了,看在它這麽可愛的份上,我送你一枚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茹茹:你連我隻有一個耳洞都知道,說,是不是悄悄觀察我很久了!


    徐引舟:這是一件很難發現的事情嗎?


    第18章


    小黃鴨很有靈性,沈茹茹把【驅蟲符】縫進迷你福袋掛到它的脖子上,它一點兒也不害怕,甚至仰起小腦袋看她,一動不動眨著眼的樣子非常呆萌。


    係好福袋的繩子,沈茹茹忍不住摸了摸小黃鴨的毛絨腦袋,向趙恆一建議,“它這麽幼小,孤零零養在河邊太可憐了,而且容易被人偷,你總不可能整天去河邊盯著,不如找個有養雞或者養鴨的人家寄養著,不僅有同伴也更安全。”


    趙恆一麵露難色,“問過一圈同學了,大家家裏都不方便養,鄰居家倒是養了一窩雞,但是我不敢去問,給我媽知道絕對會罵死我……”


    “這樣……”


    沈茹茹低頭看向小黃鴨,就見它剛好抬頭衝她急促的嘎嘎叫了兩聲,好像聽懂了她在慫恿主人把它送到別人家寄養。


    “小家夥還挺有意思。”沈茹茹想了想,心中一動,說,“不如把它放在我這,可以在天井裏給它搭一個小窩,你想它了就來看看,怎麽樣?”


    趙恆一呆愣住了,“可以嗎?那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鴨子其實挺髒的,還會有臭味……”


    沈茹茹笑了,“沒事兒,都是小問題。”


    鏡花緣環境那麽好,小黃鴨能住在這裏簡直是意外之喜!趙恆一高興得不得了,抓抓頭發,激動地說:“太好了!那……我現在就迴去找點木板來給它搭窩!”


    主人開開心心地走了,小黃鴨茫然地四處張望了一圈,最後縮著脖子蹲在竹簍裏又睡了過去。


    趙恆一這孩子辦事效率不錯,不到一小時就把小黃鴨的新住所搞定了。他把三塊木板釘在一起,圍成一個簡單的窩,空出一邊方便它進出,窩頂上釘了一塊厚實的防水板,以免雨天漏水,窩裏則墊了幾塊幹淨的磚頭和一層寵物尿墊,雖然簡陋,但看起來還挺舒適的。


    最後,沈茹茹畫了一枚【除臭符】貼在窩裏,小黃鴨的新住所就算大功告成了。


    “搬新家嘍~”趙恆一把小黃鴨從竹簍裏抓出來,放在新窩麵前。小黃鴨睡得正香被吵醒有點懵,一動不動地站在新窩門口發起愣來。


    沈茹茹蹲在一邊看著,小聲問:“它怎麽不動?不喜歡新窩?”


    趙恆一也不太清楚。


    兩人默默等了一會兒,小黃鴨還是沒動靜。


    “沈老板,你在幹什麽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沈茹茹嚇了一跳,她迴頭一看,阿貴正拉著小芙站在店鋪門裏,脖子伸的老長往天井裏望,腳下卻不曾邁出一步,老老實實待在門檻裏。


    “咦,你倆不是蜜月去了麽,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沈茹茹蹲久了,腳有點麻,隻好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新來一隻小黃鴨,剛搭了個窩,幫它認家呢。”


    “馬爾代夫都是洋鬼子,而且找不到地方買吃的,我餓得受不了,隻好提前迴來。”阿貴實誠地說,“沈老板,你們玄門什麽時候才能把生意做到海外去啊?出個遠門真是太不方便了。”


    沈茹茹納悶地眨了眨眼,說:“為什麽不隨身帶點食物?麵包牛奶蛋糕什麽的,都可以啊。”


    阿貴被說的一愣,轉頭與小芙對視一眼,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我給忘了……”


    這時,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


    “沈老板,你在自言自語什麽呢??”


    趙恆一蹲在地上,一臉驚恐望著沈茹茹。


    沈茹茹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看不到阿貴和小芙,所以剛才的畫麵落在他眼裏,其實就是自己突然站起來對著空氣有說有笑……


    還真是囧……


    她立刻不著痕跡地拿出手機,假裝剛剛在打電話的樣子,“哦,朋友的電話,他們一會兒可能要過來玩,提前跟我打個招唿。”一邊解釋,她一邊背過身悄悄向阿貴做手勢,示意他們稍等。


    “哦……”趙恆一鬆了口氣,他看了眼手表,“那我就不打擾了,小黃交給你,我明天再給它送吃的來。”


    趙恆一一步三迴頭地離開天井,阿貴和小芙就站在店鋪的過道裏,他經過他們身旁的時候渾身一涼,打了個哆嗦。


    他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老板,你這兒晚上挺冷的……”


    “哈哈,是有點,植物多嘛,空氣濕度高。”沈茹茹訕笑著把人送走。


    趙恆一走了之後,小黃鴨可能終於想通了,乖乖鑽進新窩睡覺。阿貴和小芙蹲在門後隔著老院看了一會兒,滿臉羨慕,“這鴨子命真好,能被沈老板收留,以後在鏡花緣耳濡目染說不定能開靈智。”


    沈茹茹見他們蹲在門口可憐兮兮的,邀請道:“要不去客廳裏坐會兒?我去給你們下麵。”


    “不了不了。”阿貴連聲拒絕,小芙也不停搖頭,“無量祖師的地盤,我們可不敢進去。”


    見他們真的不願意,沈茹茹就沒再多說,去廚房給他們煮了兩大鍋排骨麵,再用【引路符】把麵送到他們手裏。


    夫妻倆麵對麵捧著鍋吃麵條,畫麵十分滑稽。


    吃飽喝足之後,阿貴掏手機給沈茹茹轉了筆費用,沈茹茹聽到提示音下意識點開看了眼,頓時被阿貴的大手筆驚呆了。


    “你是不是多打了兩個零?”她仔細數了兩遍,五個零,整整八十萬!


    兩鍋麵條而已,就算加上鍋和人力費,滿打滿算八千塊都算黑了,八十萬是什麽鬼喲。


    阿貴笑的有些靦腆,“這是我和小芙身上僅有的存款,不多,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沒有你的頸霜,我根本追不到小芙。”


    沈茹茹說不出話來,一罐頸霜而已,哪有這麽誇張,小芙喜歡的肯定是你這個鬼呀!


    誰知這念頭剛冒出來,一向少言寡語的小芙破天荒開口說話了,而且說了很長一段,“當初我留在世間不肯離開的執念就是脖子上的吊痕,阿貴是第一個願意為我買頸霜的鬼,雖然效果沒有那麽神奇,痕跡還在,但是他這份心我感受到了,所以我願意嫁給他,願意放下執念。沈老板,你是我們的媒人,也是我們的恩人。”


    沈茹茹神情複雜,“小芙,頸霜隻能去頸紋,你脖子上的,可能得用除疤膏。這事我之前就想說了,結果總是忘記。”


    小芙:“……”


    阿貴立刻攬住小芙腰身,“那咱們買了除疤膏再離開這裏。”


    “不用買,我這有。”沈茹茹迴臥室翻出一支除疤膏來,“以前買來備用的,還沒拆封,拿去用吧。”


    小芙高高興興地把除疤膏收進口袋,蒼白青紫的臉頰上浮起兩團紅暈,有幾分別樣的可愛。


    阿貴把沈茹茹拉到一邊,“沈老板,我和小芙已經放下執念,決定進入輪迴。暮源鎮的朋友們就托你多多照顧了,尤其是袁藝,別被她的外表欺騙,她就是個不省心的女混子,常常惹事,得重點照看。”


    輪迴??沈茹茹吃驚道:“你們不是才結婚嗎,輪迴不就見不到彼此了,你舍得離開小芙?”


    “當然不舍得,但是一直待在陽間對小芙的身體不好。”阿貴嗬嗬笑道,“我們已經找關係打點過了,會讓我們下輩子繼續當夫妻。”


    認真的告別之後,阿貴和小芙離開鏡花緣,夫妻倆手挽手甜蜜蜜地走了。


    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們,沈茹茹有點傷感,鎖掉大門走到天井裏,不經意抬頭看了眼夜空。


    漆黑的天空中圓月高掛,月光如霜。


    轉眼又到十五了,明天該給祖師爺燒金了。


    屋簷下的白熾燈亮著,燈光下,小黃鴨的腦袋挨在小窩的門邊,嫩黃色的毛看起來軟乎乎的很好摸。沈茹茹手癢地湊過去摸了幾把,可愛的小動物具有超強的治愈能力,摸了一會兒她就感覺沒那麽失落了,心滿意足地迴屋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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