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太好了,我從小到大就沒有朋友,所以也沒有機會請朋友去我家玩兒,現在終於可以了。”


    迎著薑薑滿是愉悅無雜質的眸子,白梓蕁突地感到愧疚。


    最開始她是要拒絕的。她不想去,也不敢去。


    那種富人的世界,她沒資格踏入,也懼與踏入。


    從小卑微地生活著,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如螻蟻一般。她隻配待在那些腐朽的,發黴的,陰暗的角落,苟且地存活著。


    可是……她捏緊手指,壓下了那微末的愧疚。


    下課後薑薑抱著書迅速出了教室。


    外麵陽光熾烈,撲來的熱氣卻沒讓她感覺到暖和。她還是覺得冷。


    背脊涼颼颼的,像有冷風在吹一樣。她又打了幾個噴嚏。趕緊迴到宿舍窩進了被子裏。


    “你怎麽了?”白梓蕁問她。


    “昨晚上沒蓋好被子,今天又在空調當風口吹了會兒,有點冷,暖一暖就好了。”


    “不會是感冒了吧?要不要去拿點藥?”


    “沒感冒,暖暖就會好的。”薑薑以前也這樣吹涼過,她覺得沒什麽,緩緩就行了。


    她躺在被窩裏,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背脊上涼颼颼的感覺還沒有散去,這股子涼意甚至渡到了身體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皮膚。


    頭很沉很重,如同被灌了鉛。


    薑薑察覺到自己身體有點不對勁了。她手腳發虛發軟,使不出力氣來。


    費力把被子掀開。


    “梓蕁……”沙啞的嗓音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喉嚨很癢,像有火苗在掃拂著。


    閉在簾子裏學習的白梓蕁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她,立刻從簾子裏出來。


    “梓蕁……”


    “薑薑?”


    薑薑艱難地下了床,“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她感覺全身飛燙,猶如待在火爐裏。


    “你發燒了!”白梓蕁一見她臉上通紅,連忙摸了摸她額頭。


    發燒了?薑薑觸了觸臉頰,隻覺得四肢麻軟,快站不穩了。


    “我帶你去醫院!”


    這時候校醫室已經關了門,她們隻能去醫院。


    此時燒得迷糊了的薑薑已經快失去了神識。白梓蕁攙扶住她,一邊扶著她往外走,一邊拿手機叫出租車。


    到了醫院,薑薑已經徹底沒了意識。白梓蕁半刻也不敢停頓地去掛號。


    折騰了將近半個多小時,薑薑的情況才穩定下來。


    39.4度,竟然發了高燒。


    白梓蕁守在病床前,看著滴管。


    護士說,瓶子裏的藥一輸完就要馬上按鈴叫她,不然藥輸完了,輸進空氣會出事的。


    她一瞬不瞬地專注地盯著滴管,淩晨一點多的時候藥終於輸完了。


    試了下薑薑額頭的溫度,已經趨於正常。但是她不敢睡,怕她又燒起來。


    刺鼻的消毒水味衝進鼻子裏。薑薑眼皮抬了下,睜開眼,白光湧入眼睛裏。


    她伸手遮住眼睛,慢慢從指縫裏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發燒後的虛脫使得她全身癱軟,像一灘泥一樣軟在床上,沒有了脊椎般。


    她歪過頭,看見趴在她床邊的白梓蕁。她還在睡覺。薑薑把床頭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下時間。


    早上七點多。


    她這輕微的動靜弄醒了白梓蕁。她猛地醒來,見薑薑也醒了後,忙道:“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


    白梓蕁搖搖頭,她看了下外麵的天色,說:“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沒過多久,白梓蕁提著早飯進來。


    “你生著病,吃些清淡的東西較好,我給你買了粥和小菜。”


    薑薑喝了幾口粥,喝不下去了。她正擦著嘴,就有醫生進了房間。


    醫生量過她的體溫,告訴她,她還要在醫院輸幾天液,以免會有反複的症狀發生。


    緊接著就有護士來給她紮針輸液。


    針口有些青腫,薑薑看著都疼。


    護士離開病房後,薑薑對白梓蕁說:“你迴學校去,別耽誤上課。”


    “不行,我得看著你。”


    “我這兒沒事的,我等會兒叫我家裏人過來。你快迴去上課。”


    聽到她要叫家裏人來照顧她,白梓蕁猶豫了下,而後答應,“那好,我下課了再來看你。”


    “嗯。”


    病房裏安靜下來。


    薑薑騙了白梓蕁。她根本就不可能叫她家裏人來醫院。


    一是嫌麻煩,二是她不想讓他們知道,不想讓他們過來。


    生了病,之前她刻意忽略壓製的情緒全部湧了出來。


    她現在需要的不是她現在的爸爸媽媽,而是她真正的爸爸媽媽。


    她很想他們。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麽黴穿到了這裏。她也沒幹過壞事,也沒做過什麽孽,怎麽就穿了呢。


    委屈憋屈的脆弱情緒因著生了病而全部牽了出來。


    麵頰冰涼,她抹掉臉上的淚水,滯滯地虛望著前方。


    通亮寬敞的病房內,四壁皆白,窗簾微漾,陽光仿佛被阻隔在半卷的窗簾外,一絲也透不進來。


    靠著床的老人眉宇憔悴,卻還隱約殘存著些許淩厲。


    “阿辭,最近公司怎麽樣?”老人對著站在他床邊的男人道。


    “正常。”陸辭迴道。


    老人神情變得溫藹,他握住陸辭的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爸,您好好休息。”


    “嗯,你去工作吧。”老人放開他的手。


    陸辭頷首,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他就拿出帕子,擦著自己的手。


    沿著指節的每一寸,細細地揩拭著。擦了很多遍後,他把帕子扔進垃圾桶。


    助理伸脖子看了下垃圾桶裏的帕子,隨後迅速跟上陸總。


    才走到醫院大廳時,陸總突然頓步,眯起眼看著某一處,他要看過去時,陸總倏然偏頭,對他說:“去外麵等著。”


    助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陸總不是要緊趕著去公司麽?他聽了他的吩咐,去外麵停著的車邊等著他。


    輸了三個多小時的液,針取下來時薑薑感覺整個人都是麻的,她活絡了一下筋骨,然後去醫院外麵的小店買了些洗漱用品。


    醫院裏人多,她提著袋子從大廳裏走進去時,猛然被人撞了下。


    袋子摔到地上,買的東西落出來了一半。等她迴頭看撞到她的人,隻看到那人風也似的急速奔行著上樓的背影。


    她抿著嘴角,蹲下來撿東西。


    突然,視線裏出現了一隻手。


    蒼白到透明的皮膚下幾乎能看見血管,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在她剛買的紙上。


    薑薑頓了頓,沒有看是誰,她把紙接過來,一邊撿著其他東西,一邊說著“謝謝”。


    等她把所有東西都裝迴袋子,她站起身,看到她麵前的人是誰時,渾身一僵。


    第8章 第八章(修)


    薑薑捏緊袋子,“陸先生。”


    她麵上看著平靜無瀾,其實心底裏已經拍起了驚濤巨浪。


    讓她驚訝的不是他怎麽會在這裏,而是他怎麽會幫她撿東西。


    陸辭看著她,清冷的眉骨聚攏,突地勾起唇,“薑小姐。”


    看見他微揚的唇角,薑薑很是驚悚,他這三個字讓她心尖發顫。


    她咽了一口唾沫,說:“陸先生,您,您怎麽會在這裏?”


    麵前的女孩微扣著臉,略寬大的藍白病服罩在她身上,像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像浮在她周圍的藍白色的雲。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緊緊捏著袋子的手也泛著白。


    如同被猛獸咬住了的小獸,柔弱,顫抖,沒有半點掙紮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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