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頡沒有迴答唐敖的疑問,手掌在地上一抹,象形的鳥獸圖案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星星點點的星辰環繞痕跡。


    “西海鳳麟洲仙境早已淪落為異類巢穴,這是我當年犯下的錯,但是我不甘心,隻差一點就能窺破迷霧,究竟我錯在了哪裏?”


    唐敖還想再問,倉頡絮叨般的呢喃宛若蚊鳴,入耳後好似穿腦魔音令他心神浮動。


    他下意識的朝倉頡的手抓去,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手掌輕易穿過倉頡的手掌,肉眼可以看到的文神倉頡竟然不存在。


    他的心裏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感,不清楚倉頡如今是什麽狀態。


    是死後靈魂不滅還是未了心願亙古長存?亦或者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存在方式。


    唐敖起身想要離開倉頡的時候,倉頡的手指在地上隨意畫出一個符文圖案,隨後在地上一拍。


    符文飛起直奔唐敖的眉心射來,他再想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隻能任憑符文融入眉心。


    腦際一陣轟鳴後神識中多出了無法言喻的某種規則。


    “爾能窺破大道中的迷霧,亦屬天縱奇才,希望爾能重新選擇尋道之路,神仙之路根本走不通啊!若是來日你成道時,望你能來此地傳道與我,朝聞道夕可死,我必須要看一看真正的道是什麽樣子,真正的彼岸又在何方。”


    倉頡的思維似乎又清楚了一些,唐敖趕緊問道:“成道?是成為仙人嗎?文神曾經和人皇並列又能反抗真仙搏殺真人,難道那也不是道?”


    “仙人?成仙之道不過是你選擇那條道路的盡頭而已,仙人之道又如何?大小仙劫無數,即便是九天真皇一流的仙人,也有無量劫加身,那不是真正的道。”


    倉頡說著仰望漆黑的夜空,目光所致繁星點點:“道在仙神之外,仙人之道不過微末之技爾,也隻有仙境之仙才會如此夜郎自大吧!”


    倉頡這次說完後便不再言語,隻是對著夜空發愣,不論唐敖再問什麽都不開口。


    唐敖雙手抱拳朝倉頡深施一禮:“前輩乃是文神,文明的開基者,今日唐某與先賢大能一會實屬天大的機緣,唐某在此立誓,若能達到文神所說的成道之境,必會前來再與先賢一晤。”


    陶秀春看到唐敖和倉頡不再交談,壯著膽子走過去問道:“前輩,我們接下來往哪個方向走?此地如此荒涼,不如施展遁法巡視一圈,或許能發現家父等人的行蹤。”


    唐敖搖頭道:“不必了,我已經知道這裏的怪異之處,其實這就是傳說中的元股國,夜裏沒有生人,但是天亮後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我們先尋找個地方落腳靜觀其變吧!”


    唐敖腦海中多了倉頡融入的字符,對鳳麟洲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但更讓他珍視的是倉頡贈送的那枚符文,似乎可以補充到他領悟的符文奧義中。


    與倉頡相遇他才知道自詡領悟了符文奧義是多麽可笑,用倉頡的話說,僅僅是微末之道呀!


    “元股國?”


    陶秀春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度,此地鳳麟洲位於黃泉河穀的地下,難道元股國是曾經黃泉城的遺民?


    她見唐敖沒有再說的意思,隻好跟隨唐敖往前走,不經意的迴頭一瞥,哪還有那個枯瘦老者的影子。


    心中凜然下意識的靠近唐敖幾步,隻覺得此地詭異的匪夷所思。


    一處山坳內,唐敖伸手在地上畫出倉頡贈送的符文,越看越覺得玄奧神奇似乎無所不包。


    但他僅能領會皮毛,這是和他苦修的符文奧義大相徑庭的路子,一枚符文似乎囊括世間所有的符籙奧妙。


    天亮時分,一片荒蕪的鳳麟洲突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宛若草木一春煥發出生機,而且生長的速度委實驚人。


    荒涼之地轉瞬間山青草綠,各種生物或者從地下鑽出來,或者憑空出現,生機磅礴令人咋舌。


    陶秀春傻傻的看著這一幕,突然發現唐敖望著她的目光有些異樣。


    她摸了摸臉頰扯了扯衣角:“前輩,怎麽了?妾身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唐敖在草木生發時才覺察到陶秀春的異樣,他沒有迴答陶秀春的話,而是起身上前用拇指在其的眉心按了一下。


    陶秀春臉色為之蒼白,身後浮現出一株西番蓮的淡淡幻影,她竟然是百花眾仙子的應劫之身之一,西番蓮花仙子。


    “前輩……”


    陶秀春隻覺得眉心刺痛,以為唐敖要對她不利,但沒等她開口詰問唐敖的手已經收了迴去,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唐敖看著陶秀春的狀態和那株消散的西番蓮花的影子,判斷陶秀春肯定是遭遇過某種意外。


    否則在他拇指一按之下多少會開啟些許前生的記憶。


    “沒什麽,我們走吧!”


    唐敖沒有點破其中的利害,這種情況下最好讓陶秀春自行蘇醒記憶。


    “這元股國甚是奇異,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想來僅有一天的壽命,就是不知道死去又活能否留存往昔的記憶,元股國人又和荒廢的黃泉城有何關聯?”


    陶秀春虛驚一場,吞了吞口水道:“隻能活一個白天?和曇花一現有些相似,前輩你看,那邊真的有人在走動。”


    唐敖二人距離海邊不遠,當鳳麟洲從荒蕪變的繁盛時,海邊有很多人在忙碌。


    那些人頭上帶著鬥笠,身上穿著坎肩,下麵穿著魚皮褲。


    上半身和常人無異,但腿腳顏色黑如鍋底。


    這些元股國人幹活的速度飛快,伐木造筏,搓麻結網。


    在簡陋的漁網上拴著石塊,將木筏推到海水裏。


    在唐敖和陶秀春愕然的注視下,元股國人居然不懼弱水兇威,在海中跑了一段時距離才翻身躍上木筏,腿腳顏色的變異估計和這種生活方式有關。


    大約有數萬人聚集在海上忙碌,在修煉者畏懼如虎的西海弱水中捕撈漁獲。


    兩個時辰後這些元股國人紛紛返航,將漁獲集中起來再分配。


    有的人直接生食,有的人鑽木取火熬煮魚湯,皆像是餓死鬼投胎般狼吞虎咽。


    唐敖和陶秀春對視一眼,他們散開的神識沒有感知到撼天宗和鬼國修煉者。


    陶秀春朝遠處的元股國人指了指,唐敖點頭抬腿朝正在聚餐的元股國人走去。


    十幾個元股國人圍坐在一起囫圇吞棗般搶食著煮好的魚蝦,這些人吃熟食,身材高壯,看起來地位比其他人高一些。


    唐敖和陶秀春走上前,稽首為禮道:“我們二人路過此地,有一事相詢,還望幾位能予以解答。”


    唐敖的神識剛才已經掃了一圈,元股國人除了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並沒有修煉者的術法神通。


    這是一個凡人國度,讓他和陶秀春心下稍安。


    元股國為首的一人嚼碎嘴裏的魚骨頭,含糊道:“兩位想要問什麽?我等命不過十二個時辰,又能為你們解答什麽疑惑呢!”


    “這裏可是西海鳳麟洲?”


    唐敖心中已經有了判斷,但還是想聽元股國人如何迴答。


    萬一這裏不是傳說中失落的仙境鳳麟洲,恐怕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危險。


    “仙境鳳麟洲?以前海邊倒是有一塊石碑上麵有鳳麟洲三個字,但好多年前就沉落海底不見了蹤影,如今我們把這塊大陸叫元股國,是我們元股國人苟延殘喘之地。”


    “你們看到過其他外來者嗎?看到過一個在地上畫著符文長著四隻眼睛的老者嗎?”


    唐敖說著指了指文神倉頡所在的方向。


    “長著四隻眼睛的老者?沒有見過,至於外來者我們更是記不住,我們隻能記得今天發生的事情,等睡了一覺便又是新的開始,明天就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又哪裏記得清楚。”


    “這塊大陸上還有其他看起來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唐敖不相信鬼國修煉者和撼天宗的人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元股國人生活在深處鳳麟洲的必經之路上,或許可以發現些蛛絲馬跡。


    為首的元股國人沉吟一聲,抬手指了指西邊的方向。


    “哪裏還有一個元股國部落,他們以捕獵為生,因為生活在極晝極夜之間,他們可以保留大部分記憶,你們想要找的人或許去了那裏,但是哪裏非常危險,不但有強大的妖物還有迷宮般的時空迷藏,沒有必要千萬不要過去,那是放逐之地。”


    唐敖心中一動,他的神識沒有感知到除了元股國人之外的其他生命,原來是因為此地存在著時空秘藏。


    倒是要多加小心,萬一迷失在其中雖然傷不到他,但終歸是個麻煩事。


    二人謝過這些元股國人,陶秀春遲疑道:“前輩,我們要去那時空迷藏嗎?聽說時空迷藏是空間裂隙最不穩定的一種存在方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卷入時空亂流絞碎成齏粉,家父難道去了那裏?”


    “去看看吧!”


    唐敖自持眾妙之門在手,對所謂的時空亂流並不懼怕。


    說完之後朝元股國人指引的方向走去,陶秀春緊緊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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