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敖跟隨揚州軍左路抵達漢水南岸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山川起伏間可以遠眺到馬敬臣的營盤,馬敬臣紮營的地方選的非常巧妙。


    西側是重巒疊嶂的武當山,背後是滾滾漢水,一條官道通向穀城與雷仁智互為犄角,一旦戰事吃緊,互相可以迅速支援。


    唐軍的營寨外圍布置著鹿角和柵欄外,還有一隊隊騎兵,最前沿挖掘出一道壕溝引入漢水之水充當護城河。


    壕溝上架設著吊橋,一旦遭受攻擊隨時可以將吊橋升起增加攻打的難度,想要把這座營盤拿下難度非小。


    一陣梆子的啪啪聲在唐軍後陣響起,隨即可以看到數百輛牛車騾馬被迎入軍中,驅趕到營寨的臨時校場內。


    牛車引發了唐軍的陣陣歡唿,一石石糧草,肉脯,美酒被卸下來擺放在空地上,士兵們歡唿雀躍,興奮的唿喝聲響徹雲霄。


    薛暢站在高處看的分明,似乎能嗅到一壇壇美酒散發的香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些人死到臨頭,卻還高興個什麽勁?”


    尉遲昭同樣有些嫉妒李孝逸軍中的糧草和夥食。


    揚州軍一路西進,糧草供應非常緊張,每天能吃兩頓飽飯已經不錯,美酒肉脯那是想都不用想。


    尉遲昭哼了一聲:“且讓他們得意片刻,等不多時那些輜重自會到我軍手中。”


    唐敖覺得想要把馬敬臣的營寨拔除,或者迫使馬敬臣退迴漢水北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唐敖不敢以身犯險,此地距離武當山太近,不知道有沒有修煉者潛伏其中。


    如果再發生都梁山之戰的敗績,揚州軍的士氣想要再振作起來可就難了。


    “這一仗不好打,馬敬臣擺明陣仗堅守不出,我軍如果強攻必定傷亡不小,先試探一下馬敬臣的虛實再說吧!”


    尉遲昭是左路軍的主將,摩拳擦掌道:“唐大人在此掠陣,待我去探探馬敬臣的虛實。”


    此時揚州軍左路兵馬皆已抵達,前鋒是一隊隊整齊的騎兵,不下三千人。


    其後是一排排步兵,身披明光鎧,手持陌刀。


    戰鼓聲敲響,騎兵們整齊劃一的將戰刀舉過頭頂,在朝陽的照射下映出一大片的亮紅色光彩,顯示出了一種一往無前摧枯拉朽的氣勢。


    尉遲昭迴到本陣翻身上馬,口中唿喝著,胯下戰馬噴著連串的響鼻,前蹄踢踏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出去。


    戰鼓一響,唐軍營寨頓時吹起了爭鳴的號角,軍兵們紛紛拿起兵器,軍將披掛整齊。


    幾十個唿吸後嚴陣以待,臨時營壘上刀槍如林,映射的兵器冷光絲毫不遜於揚州軍。


    揚州軍的試探性進攻開始了,尉遲昭幾乎喊破嗓子一聲大吼,揚州軍跟著發出山唿海嘯的吼聲。


    尉遲昭神情振奮一馬當先向唐軍的營寨衝去,後麵的騎兵呈扇形展開。


    仿佛真正的洶湧波濤,一浪接一浪的奔湧向前,眨眼間這片騎兵形成的浪潮就來到了唐軍的營寨前。


    唐軍將士張弓搭箭,飛箭如雨射出來。


    揚州軍被射落幾人,卻更加兇猛的加快速度,尉遲昭更是神勇過人,一刀將沒有來得及升起的吊橋繩索砍斷,打開了一條直達唐軍營寨的通道。


    速度稍微慢一些的步兵,每人肩頭扛著一個草袋,裏麵裝著土石泥塊。


    手手傳遞很快填平了吊橋兩側的壕溝,在騎兵逼近唐軍營寨的同時,架起了攻城用的雲梯,刀盾在手,蟻附而上。


    尉遲昭麾下的這些將士,經曆過都梁山激戰經驗豐富,更不怕見血,乃是揚州軍中的精銳。


    隻見他們身手敏捷,無所畏懼,攀爬雲梯者,射箭掩護者,配合默契,很快就有人爬到了唐軍營壘的上頭,與馬敬臣所部廝殺起來。


    營壘上的唐軍驚而不亂,早就準備妥當的滾木礌石傾瀉而下,熬煮金汁散發的惡臭和煙霧嗆的唐軍咳嗽不已,金汁沸騰後被唐軍合力抬起,猛地朝揚州軍潑去。


    被金汁潑中的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轉眼間身上就多出了駭人的水泡,一旦潰破絕無生還的希望。


    一刻鍾不到,揚州軍架起的雲梯被悉數推倒,但是營壘也被尉遲昭的騎兵打開了一個缺口。


    雙方為了爭奪這處缺口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唐敖居高臨下看著膠著的戰事,低聲對薛暢說道:“鳴金收兵吧!我軍傷亡已經超過二百人,馬敬臣這處營壘是塊硬骨頭,不好啃。”


    薛暢深以為然,即刻命人鳴金收兵。


    撤迴來的尉遲昭臉色有些不快:“唐大人為何鳴金收兵?我軍即將奪下營寨缺口,一鼓作氣拿下營寨也非難事,唐大人這是貽誤戰機。”


    薛暢不想尉遲昭當眾難堪,低聲說道:“將軍在陣前廝殺看不到馬敬臣的兵力調動,唐軍的兩翼已經迂迴而出,將軍再拖延片刻就將陷入唐軍的包圍中難以脫身了。”


    尉遲昭果然看到唐軍的兩翼展開,一旦在營壘外圍被困住,的確有些危險,不禁麵色悻悻:“馬敬臣這廝,倒也是知兵事的。”


    唐敖試探進攻的目的有二,首先是看看唐軍的戰鬥力如何。


    其次是摸摸底,看看唐軍中是否隱藏著修煉者,目的已經達到又何必徒增傷亡呢!


    薛暢和尉遲昭突然看到唐敖拿出了一副戰甲,還有軍兵搬來馬槊和戰馬,不由得麵麵相覷。


    薛暢隨即振奮道:“唐大人準備親自上陣嗎?算末將一個。”


    唐敖頂盔摜甲,掂量著手中馬槊的份量,滿意的點點頭:“兩位將軍在此壓陣即可,畢竟我軍的目的是逼馬敬臣所部退迴漢水北岸,兵貴精而不在多,本官隻需五百人足矣!”


    薛暢對唐敖的武勇佩服的五體投地,尉遲昭雖然也目睹過唐敖的神勇,卻不曾見過唐敖的萬人敵事跡。


    看到唐敖跨馬而去,不免擔心道:“薛將軍,唐大人身子金貴,萬一失陷在陣前,讓我等如何向英國公交待?”


    “尉遲將軍隻需在此等待即可,唐大人雖是文官不假,但是武勇之力怕是西楚霸王重生也難以望其項背,我們還是商量一下奪取了馬敬臣的營寨後如何布防吧!”


    以唐敖修煉者的身份,單槍匹馬攻破馬敬臣的營寨易如反掌,可是他的目的不在於殺敵,而是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李孝逸三十萬大軍的威脅。


    如果心中謀劃成功,揚州軍不但可以打出赫赫聲威,兵力也將擴充數倍,對即將稱帝的武則天將是巨大的打擊。


    追隨唐敖的五百騎兵剛剛衝殺過一次,不等殺的過癮就被鳴金召迴,心中憋著一股氣。


    再次投入戰場不禁人人心懷激蕩,不過在聽完唐敖的吩咐後,臉色無不氣苦。


    唐敖命令五百騎兵換上重甲,戰馬套上馬甲,手中馬刀悉數替換成丈八棍棒。


    這般換裝之後,看似重甲騎兵威風凜凜,可一個衝鋒下來,人和馬就將再無征戰廝殺的力氣,都說唐侍郎知兵事,不會是以訛傳訛誇大其詞吧?


    軍兵的懷疑唐敖不以為意,麵色肅然道:“給諸位將士一刻鍾的時間披甲,貽誤軍令者,殺無赦。”


    軍令如山,不管這五百騎兵心中如何不解懷疑,但還是依照唐敖的命令,按時替換了甲胄和兵器。


    清一色的明光鎧和手腕粗的棍棒,總重量加起來超過三四百斤,戰馬披上的馬甲同樣沉重無比,這般裝束能否衝殺到唐軍營壘前?將士們深表懷疑。


    唐敖將手中馬槊一抖,高聲喊喝道:“諸位將士,隨唐某踏破敵營,讓他們知道揚州軍的厲害……”


    咚咚的戰鼓聲響起,隻見鼓手換成了小將薛暢,起初鼓點還能聽出個數,但幾個唿吸後戰鼓聲連成一片,變成了催人奮進的澎湃樂章。


    怒吼聲,鼓角聲,馬蹄踏地的隆隆聲匯聚在一起,聞者無不心血沸騰。


    唐敖身後的五百騎兵被刺激的氣血上腦,已經顧不得能否衝殺到營寨下,是否還有活命迴轉的希望。


    隻盼著胸中一腔熱血,滿腹殺機能夠得以宣泄,否則他們懷疑自己的身軀會不會爆開?


    起步,加速,五百重甲騎兵仿佛怒海波濤,唐軍的營壘就是一塊盤踞的礁石,氣勢如虹的他們誓要將眼前的礁石擊潰成齏粉。


    擔心很快變成現實,在距離唐軍營寨還有百餘步的時候,將士們感覺胯下的戰馬速度陡降。


    驚懼的心思剛剛冒出來,胯下戰馬突然如有神助,速度再次提升,四蹄奔踏好像要飛了起來。


    兩軍陣前煙塵繚繞遮擋了視線,沒有人看到唐敖在煙塵中撒出了一把符籙。


    這些符籙皆是甲馬符,能夠讓煉氣期修煉者夜行數百裏,作用在戰馬上更是小菜一碟。


    唐敖眼看符籙奏效,嘴角微微翹起,雙腿夾著馬腹躍過壕溝,手中馬槊奮力向前一刺,隨即一挑。


    簡易的營壘在唐敖的巨力下被破開一個缺口,營壘上站著的十幾名唐軍一同飛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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