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又收拾好表情滿麵笑容地把一個包裹拿了進來,遞到了孟曉手裏,“大仙,這是你們出去後寄來的快遞,我看收件人是你。”


    孟曉接過快遞看了一眼,竟然是昨天寄給[你有想殺死的人嗎?]app的迴件,這速度也忒快了,雖然看地址的確是同市。


    她不再去管武玲的事,低頭去拆快遞。


    包裹內一共有兩件物品,一個三角符咒,一張寫著使用說明的白紙,簡單到令人發指。


    孟曉看了看使用說明,發現為她這個受害人選的靈異聖地果然也是舊校舍廁所,她都有些心疼那位厲鬼了,每每要消弭時總有人來為她續一把命,卻又偏偏續不了多少,天天活在惶恐之中,想想也知道有多難受。


    “我這幾天估計都迴不來了。”


    她把三角符咒和使用說明塞進口袋裏,去屋裏給高母說了一聲,高靜曼好奇便問道:“不還有好幾天才開學嗎?你要去哪?”


    武玲和孟言也很好奇,眨著眼看向她,以他們對大仙/姐姐的了解,這位可是能在家時絕對不會跑出去浪的重度宅女。


    孟曉已經在玄關處換鞋,那幾人的視線如有實質般讓她很是不自在,感覺若不解釋一二,今天她就別出門了。


    於是她轉過身,迎向一眾繽紛的目光,一本正經地嚴肅說:“我是要去拯救本市。”


    眾人:“……嗬嗬。”就你?


    那眼神中的‘逼視’和‘不相信’都快溢了出來,孟曉捂著心口傷心地離開了家,她坐了三站車,走了不到五分鍾,就到達了舊宿舍樓。


    此時已近傍黑,二年級生們已軍訓完畢,三三兩兩地陸續進入舊宿舍樓。


    在一二層時還很喧嘩的學生們,一旦進入了三層後具麵露驚恐輕手輕腳,特別是經過一間宿舍的時候,皆都諱莫如深地輕聲談論著,眼神交流中透漏著詭異。


    在這種氣氛中,孟曉淡定地走進了宿舍。


    舊宿舍樓的門已經生鏽,關上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哢嚓’聲,那一道道聲響似乎砸在了周圍同學們的心尖上,她們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懼。


    ——天哪,是白發鬼!


    ——你也看見了?這到底是多強大的鬼?


    ——我就在這間宿舍旁邊啊,怎麽辦啊嗚嗚嗚。


    這些討論聲一句不拉的全落在了孟曉的耳朵裏,她想迴頭解釋一下,又覺得太麻煩,於是就放棄了,抬起頭望向對麵三個泡在木桶裏的女孩兒,對於她們一邊泡澡一邊玩手機的行為深表羨慕。


    這一羨慕,動作上就不怎麽溫柔。


    孟曉不爽地將受過香火供奉的艾葉扔到地上,一聲不吭地躺在自己床上看手機。


    泡在木桶裏的三個女孩兒麵麵相覷,一時不明白怎麽迴事。


    但很快,南露反應了過來,她已經完全掌握了孟曉的迷之傲嬌,一瞬間就明白這艾葉一定比現在泡的要管事,立馬拽了條白色浴巾圍在身上,喜滋滋地撿起來湊到孟曉臉邊,“謝謝你,曉曉!”


    孟曉翻了個白眼,想要懟上一句,可看到對方眼底濃重的浮腫,又不自覺地閉上嘴巴,沉默了片刻後才悶悶地說:“隻是謝謝你介紹了個五萬的活,不然我才懶得管你。”


    話剛說完,又發覺竟然一不小心牽扯到了安小慧的五萬,心中更加不爽,翻了個身背向南露。


    南露的笑容一僵,又立馬扯了出來,在孟曉耳邊唱歌一般說了半天感謝話,才拿起電話打給父親讓他再叫人來換水,等換好水後慎重地把艾葉分為三份放到了三個桶裏。


    再次泡進去後,那種從外到裏的舒爽感使她們不由窺探了一聲。


    “果然不一樣啊!”


    馬慧月看著身上的黑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結痂脫落,與之前泡的艾葉完全是兩種感受,而且那種艾葉越泡越難受,這種艾葉卻讓人有一種陽光的感覺,似乎身上的陰寒氣息都瞬間一掃而空。


    “謝謝你,孟曉,之前真是對不起啊!”馬慧月鼓足勇氣向孟曉道歉,然而卻沒有一絲迴應,她呲了呲牙也不在意,再去謝了南露,想起什麽突然又問:“對了孟曉,你進來時沒被圍觀嗎?我們這間宿舍都快成鬼屋了。”


    “是啊!”


    南露也覺得無語,搭了個話茬:“明明今天經常有人進來送水,他們卻當沒看見是為什麽啊?”


    “你們這就不懂了。”趴在水桶沿上的秦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人隻會相信自己所要相信的,而且親身經曆靈異事件不覺得很刺激和浪漫嗎?”


    真正親身經曆的南露與馬慧月異口同聲地迴道:“……不,並沒有!我們隻感到了驚嚇與恐怖。”


    秦琴被哽了一下,咳嗽了幾聲,“沒經曆過才覺得有趣,人總是向往黑暗……”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一旁的南露捂住了嘴巴,對方把手指豎在唇上,“噓——別說話了,曉曉睡著了。”


    秦琴立刻點了點頭,三人輕手輕腳地開始清理身體。


    半夜,孟曉突兀地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身,眸中還含著絲絲睡意,醒了一會兒神後才搖搖晃晃地走向了二層的廁所。


    由於安小慧的事件,二層的那間發現屍體的廁所已經上鎖了,但是根本沒有任何用處,那女鬼的鬼域是整個女廁所,她隨便開了個隔間就走了進去,靠在隔板上打了個哈欠。


    沒讓她等太久,本來還有蟲鳴聲的四周沒有了一點聲音,頭頂的燈光開始不停地閃爍,發出了‘呲呲’的恐怖聲音。


    果然——她明明沒有開燈,抹黑走了進來,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嗎?


    孟曉無語地抬起頭,入眼地卻不是吊燈,而是一張慘白女人的臉,那女人的長發垂落而下,四肢以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動作分別支在了隔板上,如同蜘蛛一般冰冷地盯著她。


    第35章


    “嘶——來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女鬼的聲音陰冷森然,帶著股冷血動物的特有氣場,使人不自覺生出絲絲寒意,周圍的溫度也驟降了好幾分,明明全是緊閉的門窗,卻平地生起一陣邪風。


    她的頸部向下探去,脖子奇異地拉長,嘴巴像是要撕裂降口角肌般誇張地咧開,有鮮紅粘稠的血液如岩漿一樣緩緩落下,眼看就要落在了孟曉頭頂。


    通常來說,這個時候帶有符咒的獵物已無力反抗,隻能乖乖做個待宰的羔羊。


    可當鮮血即將落下時,羔羊的腳步微微一挪,身體又半靠在了另一塊隔板上,打著哈欠建議:“我說你這附身方式好髒啊,趕緊換一個吧。而且在問別人名字時,不應該先說出自己的名字嗎?”


    孟曉睡眼朦朧地盯著頭頂的女鬼,頗為嫌棄地又往後移了移。


    女鬼先是一怔,爾後沉默了半晌,正當孟曉已為對方要發怒時,不料她竟然像個小女生般害羞地撓了撓頭,“抱、抱歉,我好久沒和人正常說話了,所以忘記了。我叫……”


    她似乎是想說出自己名字,但下一秒就頓住了。


    女鬼的眸中閃過迷茫,晃悠著腦袋深刻地想了好一會兒,才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握拳擊掌,“我想起來了,我叫王語珂,因為爸爸喜歡王語嫣,媽媽喜歡阿珂,所以就結合出我的名字了!”


    她的眼睛亮閃閃的,笑容靦腆又緊張,若不是如今這副奇異的形態,隻看表情的話更像是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還是那種家長老師都十分放心的乖乖牌。


    可這樣的好孩子,怎麽會死在了廁所裏?


    而且,在剛才對方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白色睡衣下的蒼白皮膚上有一道道縫合的痕跡,十分的惹人注目,這個女孩兒死時所受到的痛苦一定不小。


    前幾天由於安小慧的事情,孟曉曾經來過多次,毋容置疑的,這個看似美好的女生的確是殺死小慧的元兇,而且她身上絕對記著不下十條的無辜人命。


    孟曉冷冷地凝視著她,對方大約被這種視線盯的有些害怕,躲避著羞紅了臉。


    “我、我喜歡男的,你這麽火熱的看著我也不會喜歡你的!”王語珂申明自己的性向,又害怕對方傷心趕忙加了句:“但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那、那個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她其實有些小高興,這麽多年來的獨自一人,她所有與外人的交流隻是問出名字,然後奪取身體,使對方也成為那位大人的——


    王語珂思緒忽然一頓,她本來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眼見能與她交流的女孩兒緩緩張開嘴似乎要說出自己名字,也不顧其他就要阻止。


    “你千萬不要說出……”


    她的話還未說完,靈魂瞬間如被一隻巨大的手狠狠捏在了掌心,使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王語珂咬著牙,血淚緩緩流了下來。


    明明前兩天那個小女孩兒死時就打算絕對不害下一個人,可當真有獵物出現在眼前時,就會下意識地遵循本能,她根本從沒有選擇的權利。若她想反抗,結局隻有一個!


    可現在……王語珂看向麵容冷漠的女孩兒,下定決心地再次開口:“不要說出名字!不要!”


    這幾個字說得極為艱難,一字一頓的,她是真心想阻止,希望能夠破除掌控為自己為這個女孩兒做一點事情,不再做無休止的殺人武器,王語珂覺得自己是真的累了,曾經的堅守是一步步踏在了別人的屍體上,而那份執念卻連她自己都幾乎忘記了。


    她是為了什麽化為厲鬼的呢?


    王語珂不禁暗想,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兒能活下去,即便是受到何等懲罰……或者說直接魂飛魄散也無所謂,畢竟她也的確活不了多久了。


    正當王語珂滿心以為對方會機智地閉上嘴巴躲過這一劫時,那女孩兒竟然傻不愣登地自己走向了她的嘴下,滿臉寫著不高興地接受附體。


    王語珂:“???”


    孟曉緊閉著眼睛被鮮血淋了滿頭,做了一迴蓋澆飯,嘴上極為清晰地迴答;“我叫孟曉!”


    話音未落,王語珂根本無力反抗,被一股力量拉扯著進入了孟曉的身體,如曾經一樣,很快她就掌控了這個身體,而原本這個身體的靈魂卻已被那位大人的力量鎮壓。


    在片晌的詭異寧靜後,廁所裏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嬌軟哭泣聲。


    “嚶、嚶嚶嚶……怎麽會有這麽笨的孩子!明明都說過了不要迴答,怎麽還是迴答了!”王語珂緩緩蹲下身體,雙手環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孟曉平時冷漠嚴肅的臉此刻調動起來竟顯出了幾分我見猶憐。


    “孟、孟曉是吧?這孩子是叫孟曉吧?”她自言自語篤定道:“腦子一定不好使!或者反應慢半拍,到底得罪了誰啊!為什麽要傷害一個笨孩子呢嚶嚶嚶!”


    王語珂不斷地哭著,似乎想把這具身體所有的淚水全部哭幹。


    本來在身體裏坐等吃瓜的孟曉:……想死。


    待到天蒙蒙亮,王語珂總算是哭夠了,孟曉都覺得自己身體裏所有的水分全因她而蒸發了,現在隻期待不要碰見熟人就好。


    可她越是害怕,就越來什麽。


    王語珂頂著一對哭腫了的雙眼晃晃悠悠地走出廁所,臉上淚跡未幹,路上有不少二年生都在背後竊竊私語,然而這位神經大條的乖乖女卻恍若未聞,仍然抽抽搭搭地往校門口走去。


    然而還未走幾步,手腕就被擦身而過的一人拉住。


    “曉曉?”


    那人的聲音帶著疑惑,“你……怎麽了?為什麽不理我們啊?”


    王語珂沒想到會碰到熟人,曾經附體後多半會在校門口等著,一旦開門就出去,所以根本沒遇到過原身的熟人,此刻真正遇到了,她竟然不知該如何麵對,隻是抽抽噎噎地迴望向拽住她的齊耳短發少女。


    “對、對不起,我沒看見你嚶嚶嚶!”


    南露僵住,全身雞皮疙瘩瞬間肅然起立,她以看怪物的眼神上下了打量了一番對麵的嬌弱少女,那女孩兒被她看得直哆嗦,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睛躲閃著。


    “……曉曉你沒事吧?”


    這話都是帶著顫音。


    王語珂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她想這個女孩兒一定是孟曉的好朋友,看看對方看這具身體的眼神多麽擔憂憐憫,雖然不知道她的努力能不能讓孟曉活過來,但現在一定不能破壞她們的有意!


    她下定決心,認真地迴道:“我隻是因為被男人傷了心,你不用在意,我自己去療傷就行,拜拜~”


    少女情懷總是春,以孟曉的年紀被男孩子傷到而落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王語珂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天才,這時隻要掩麵、甩手、飛奔,一氣嗬成……留下了風中淩亂的南露與馬慧月。


    馬慧月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指向絕塵而去的嚶嚶怪,不敢置信地問:“這是孟曉吧?是孟曉吧?被男人傷到?難道是被拋棄?誰這麽牛逼,難道是月琛!”


    “不,我覺得以孟曉來說,被拋棄隻可能是月琛,嚶嚶哭的也一定是月琛!”


    南露也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樣,她使勁咽了口吐沫,拒不承認地說;“那一定不是孟曉,一定隻是個長得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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