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掛了一個大牌子:“新到深圳特區布,新到香港時尚新款。”


    特區?香港?這些在電視上聽見過無數遍的新鮮事物,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年輕的學子們三三兩兩的走進了夏小雨的店鋪,剛一進門就被琳琅滿目的貨品吸引了,習慣了藍,白、灰、黑、軍綠的人們,第一次知道原來衣料有這麽多顏色,光是一個藍就有五種藍,還有各種各樣的印花……灰也不光是純灰還有各種的格子,做成了套裝,套裙,出奇的好看。


    夏小雨可以說是最早的“扒版”者了,發揮遊戲給的縫紉技能,對陸韓拿迴來的所有適合現階段北京的款式進行了扒版,再加上係統提供的衣服掛,一排一排時尚的新款衣服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條裙子多少錢?”


    “二十。”夏小雨報價道。


    “呀,太貴了,隻是一條裙子啊……”女學生嚇得縮迴了手。


    “這個是香港過海關進來的原版,當然貴了。你也可以在我們店裏訂製……”小滿把顧客引到了訂製上——


    有人嫌貴呢,就有人覺得不貴,這個時代的北京一樣有很多有錢的,夏小雨的店開在學校林立的海澱區,彼時能考上大學的,有一些是寒門子弟,也有一些出身紅貴,手裏並不差錢,這邊有香港貨的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人過來掃貨了。


    當天就有一個姑娘挑了兩百多塊錢的貨,直接給錢就走了。


    後來一傳十十傳百,陸韓帶迴來的衣服,銷售居然很快……


    布料也是不到半個月就得補貨,這次沒麻煩人家張山,陸韓直接遞了一張病假條,趁著周四請了三天假,周日晚上就迴來了,又給夏小雨帶來了幾大包的布料和衣裳,還稍帶迴來二十塊電子表。


    電子表夏小雨沒讓他留在這兒,而是銷給了別人。


    這一天,夏小雨的店裏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穿著在這個時代非常時尚的女人,她逛了一圈之後問小滿,“你們老板呢?”


    “我們老板在後麵給顧客量體裁衣服。”正在招唿顧客的小滿指著裏麵。


    她進到夏小雨的“工作間”第一句話就是,“外麵的衣服不是什麽香港新款,全是深圳貨。”


    “呃。哦。人家送貨的人說是從羅湖口岸進的。”夏小雨反應極快地說道。


    “為什麽不把從紡織公司進的貨擺在前麵?”


    “不好賣。”夏小雨一邊給顧客量體一邊記數,對這個女人的問話並不在意。


    “你這屬於投機倒把知不知道?”


    夏小雨的寒毛一下子全豎起來了,她是知道投機倒把罪的,她沒想到的是在遊戲裏居然也有這個罪名——她放下手裏的尺子,看向女人——“您什麽意思?我不明白。我的貨都是光明正大進貨,明碼標價買賣的,比從紡織公司進來的貨賣得還便宜,您去國營商店看看,有沒有我這個價格的布——怎麽是投機倒把了?”這個罪名彈性很大很大,最嚴的時候賣自家產的雞蛋都算投機倒把,最寬鬆的時候——形同虛設。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千字的肥章加更。


    第60章 糟糠之妻(三十六) …


    兩個人說得激烈, 正在量體的顧客什麽也沒說貼邊兒走了, 都是從十年浩劫熬過來的人,趨利避害本能是刻在骨子裏的。


    見屋裏沒了外人女人笑了,“你的脾氣還挺大的,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就是不知道去了派出所有沒有這麽大聲。”


    “您到底什麽意思吧?”至少讓她知道是哪路的神仙,夏小雨在她的頭側隻看見了一個名字,張華。


    “意思?我隻有一個意思,陸燕是你小姑子吧?”


    她一提陸燕, 名字旁邊就開始有內容了, 遊戲係統就是這點討厭, 非得一點一點的擠牙膏式的給資料, 張華,何紅梅的大嫂, 國家幹部——


    “是我小姑子。”知道了她的來曆夏小雨倒不怕了, 放鬆地坐到縫紉機後的小椅子上, “您是陸燕的朋友?您相中了什麽盡管挑,我給你進價。”


    “我不是來買衣服的。”張華有些氣惱,小姑子大著肚子迴家來哭訴,說過年的時候跟陳愛冬逛街遇見陳愛冬的前女友陸燕了, 陳愛冬迴家就丟了魂兒似的, 她多說了兩句,陳愛冬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罵她,甚至動手要打她。


    婆婆惱了, 想要去找陳家評理,可人家陳家也有話說,陳愛冬罵沒罵何紅梅陳家人沒聽見,隻看見陳愛冬臉上和脖子讓何紅梅撓了好幾個地方,為了怕丟醜,陳愛冬請病假沒去上班,連工作都耽誤了。


    何家人鬧了個大紅臉迴去,婆婆除了罵自己何紅梅不應該動手給別人留把柄之外,還罵陸燕小妖精不要臉,要狠狠給她一個教訓,小姑子這才說了他們剛結婚,陸燕的嫂子就來鬧過,還狠狠的打了她的事。


    張華在旁邊聽了都直撇嘴,小姑子被公婆慣的欺軟怕硬沒見識,這麽大的事這個時候才說——


    萬沒想到八卦還沒聽夠,就接著了婆婆的指令,讓她替小姑子報仇,給陸燕的嫂子一個教訓。


    她跟人打聽了陸燕嫂子的底細,不過是個農村來的無業遊民,最近新開了一家織補店,生意挺紅火……


    這年月雖不比頭些年了,但投機倒把的罪名還在,她本想找個由頭把陸燕的這個嫂子弄進去關個一年半載的,不死也讓她脫層皮……


    可又一想,陸家也不是沒有根基的人家,陸京馬上就要大學畢業分配工作了,聽說在學校裏還是個風雲人物,跟許多出身不一般的同學關係很好,為了小姑子把人得罪死了,人家狗急跳牆,自己的丈夫能不能外放到下麵的市縣掛職鍍金可全看這今年。


    因此她歇了心思,隻是來敲打一番,沒想到夏小雨竟然不買帳。


    “好,好,好,你厲害,你等著。”


    “您身上的這身衣裳純香港貨吧?還是個外國牌子,boss?是不是?職業女裝?今年的新款,得多少錢一身兒呢?我見識少不知道,估麽著這麽一身兒換我這一屋子的貨都綽綽有餘,不知道您和您愛人一個月賺多少錢呢?”夏小雨表情淡淡地說道,“我要是被抓進去了,我得表現啊,我得立功啊,我得檢舉揭發啊!”82年,賺什麽錢最容易?批條子的錢最容易,幹什麽都得有批條,最早的一批二世祖就是靠買空賣空批條子搞緊俏貨發家的,看來張華的愛人也是其中之一啊。


    張華傻眼了,這一身衣裳是她去香港“考察”的時候買的,看起來非常不起眼的女式西裝套裝,除了極少數圈內懂行的之外,普通人頂多以為是做工頂好的西服……沒想到這個鄉下女人竟然一眼看穿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裏清楚。”夏小雨冷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別以為小老百姓都是泥捏的任你們宰割,你們家何紅梅幹了什麽缺德事兒你們心裏清楚,我們陸家不找你們家麻煩已經算是厚道了,別登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把別人的大度當軟弱!陳愛冬就是一坨臭狗屎,你們樂意撿迴去當寶貝就撿,別以為別人跟你們一樣有眼無珠。”


    張華被氣得直運氣,可到底沒敢怎麽樣夏小雨,這娘們兒太渾了,看她這德性惹急了她真有可能跟她來一個魚死網破,不值當的,不值當的,她告戒自己。


    所謂貓有貓道狗有狗道,這條道行不通——


    不用聽旁白夏小雨就知道這人沒憋什麽好壞,她自己的身份本身就是原罪,一個投機倒把的小商小販,沒人跟她認真也就罷了,要是得罪了人,不用說別的,工商沒事兒就來她這兒查,她就受不了。


    “張華。”夏小雨心裏一橫,一不作二不休先把她嚇跑再說。


    張華愣了愣,自己自從進門沒有報過名姓吧,“你——”


    “張華,1952年出生,父親……”夏小雨看著張華的下拉菜單背她的簡曆。


    “你,你,你,你——”


    “我這店裏有‘人’保著,你一進來,它就告訴我你的底細了,今年你丈夫是要高升吧。”遊戲係統不錯,這次沒攔著她不讓她說“不應該”知道的事。


    “你——”張華驚疑不定地四下看著。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舉頭三尺有神明啊,何大奶奶。”


    張華嚇得一步一步向後退,這個女人太邪門了,之前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穿的衣服的牌子也就算了,現在竟然能報出她的名姓和說出她的履曆,知道她愛人馬上要升……


    夏小雨笑著看她連滾帶趴的出去,轉迴頭瞧著一屋子成品、半成品長長地歎了口氣,太早了,出頭的櫞子先爛,她太心急了。


    今天是張華,明天也許就是李華,哪怕是個過路的,瞧她不順眼把她舉報了,也夠她喝一壺的了。


    小滿看著跌跌撞撞出去的張華,狐疑不停地進來找夏小雨,“老姑,那人怎麽迴事?”


    “小滿啊,紡織公司的衣料之外的衣裳料子都收進櫃子裏,剩下的布頭全處理了,衣裳沒賣出去的都摘下來吧。”


    “老姑,您這是——”好好的做著生意,怎麽說關就關了呢。


    “咱們這兒是織補店。”夏小雨沒有跟小滿解釋太多,投機倒把罪什麽的,會嚇到孩子的。


    “老姑,是不是上麵又要刮什麽風啊?不讓咱們幹了啊?我現在就去收。”小滿是在文,革中長大的孩子,不用夏小滿解釋自己也明白了,趕緊去收拾。


    中午時分,店裏來了個出人意料的客人——白鴿。


    她先是站在門外往裏麵瞅,夏小雨店裏的生意並不像別人說的一樣紅火,門可羅雀的,偶爾來幾個客人,隻是進屋轉一圈就走了,也沒見買什麽東西。


    白鴿推開門進來,隻見櫃台上擺著的都是百貨公司也有的幾匹布,布的顏色材質什麽的都不怎麽樣。衣裳掛上掛的也都是街麵上常見的衣裳,店裏最多的就是各種布頭。


    那個叫初一的小姑娘正在縫紉機前麵做活,夏小雨在跟那個叫小滿的姑娘盤貨。


    “嫂子。”她輕聲叫道。


    夏小雨抬起頭,白鴿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襯衫,軍綠的褲子,明顯褲子是改過款的,腰掐得緊緊的——


    “白鴿,你怎麽來了?”夏小雨熱情地說道。


    “我想來做條裙子。”


    “裙子啊?”夏小雨四下看看,“對不住了,還沒到做裙子的季節,紡織公司那邊沒貨。”


    “我就是來看看。”


    “行,你慢慢看,相中了什麽告訴嫂子,我給你進價。”夏小雨最喜歡說的就是給你進價,至於是不是進價,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嫂子,陸大哥沒在家吃飯啊?”


    “他早上就被畢教授叫走了,說是來了一批非洲客人,讓他們接待。”陸京已經是大四了,課不多了,但是“實習”的機會多,外交部真是把這一批的學生看住了,陸京一周有四、五天是替外交部白幹活。“我還以為你也去了呢。”


    “這次沒有女賓,不要女生。”白鴿說道,她並不喜歡那些臭烘烘的黑人,“他們絕大多數不會說英語,隻會說法語或葡萄牙語,還有一些是說土話的,隻有幾個翻譯會說英語,說得也不好。”


    “哦,原來這樣。”


    白鴿眼睛不住的往夏小雨身上看,夏小雨在京裏呆久了,村氣和土氣早就消失不見了,穿著薄呢的褲子,豆綠的毛衣,毛衣織的是麻花勁兒,好看又精神,頭發剪短齊耳內扣,像是小蘑菇一樣,說是土生土長的城裏人也有人信。


    夏小雨瞧著她,“你吃飯了嗎?中午就在這兒吃吧,初一,去錢匣子裏拿五塊錢,去街對個熟食店買隻燒雞再買塊豬頭肉。”農業搞活了,農民開始養雞、養豬,除了賣給副食品公司的,私人的小店也開始有肉賣了。


    “不用,不用,我走了,我走了。”白鴿低頭走了,剛一到門外,差點兒跟陸京撞了個滿懷。


    陸京一瞧是她有些吃驚,他早就聽說了學校裏的傳聞,為了避嫌他除了上課的時候不得不和白鴿在大庭廣眾之下同處一室之外,餘下的時間連白鴿的麵兒都不敢照,今天在自己家裏見著了她,嚇得陸京連退了三步。


    “陸京。”白鴿瞧著陸京,“你迴來了。”


    “啊,呃。墨水撒身上了,我迴來換身衣裳。”陸京迴應了一句之後開門進去,尋思了一下又扭迴頭,“呃……你迴去啊,不多呆一會兒啊。”也就是句普通的客氣話。


    白鴿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在裏麵往這邊看的夏小雨,緩慢地搖了搖頭,“不了。”她盯著陸京衣服下襟的墨水瞧,“你這墨水兒得用藥水兒洗,嫂子怕是不會……你脫下來我拿迴去幫你洗吧。”


    陸京嚇得直布拉腦袋,“不了,不了,你嫂子有辦法。”說完趕緊關門迴去了。


    白鴿站在門前看著他,幽幽地歎了一聲,陸京躲著她,她當然清楚,她知道陸京有顧慮,畢竟他是結過婚的人……


    夏小雨見陸京進來了,戲謔地瞧著他,“怎麽,不多聊會兒?”


    “不了不了,小雨,你看我這衣裳怎麽辦?”陸京拉著衣裳說道,“這可是過年你給我新做的啊。”不怪他心疼,陸京也是苦過來的,最窮的時候隻有一件沒補丁的外套,這套新衣裳是他最喜歡的,今天有外事活動才穿出去,沒想到一不小心把墨水兒帶倒了,撒了自己一身,陸京跟夏小雨說話的時候語氣裏不自覺的帶上了撒嬌求憐憫的味道。


    “你脫下來我試試看能不能處理。”夏小雨幫著陸京把衣裳脫下來,“下午你還出去嗎?”陸京裏麵穿的是毛衣,總不能穿毛衣出席外事活動。


    “得出去。


    “小滿,你去左邊的櫃子裏掏掏,我記得男式西裝裏有一套是你老姑夫能穿的尺碼。”


    小滿從櫃子裏拿出打好捆的幾套男裝,從裏麵找出一套,“是185的嗎?”


    “是。”夏小雨接過小滿拿來的衣裳,“你先試試。”


    “這一套不是六十多塊嗎?香港進的……”陸京早就看中這套衣裳了,但也太貴了,進價都六十多塊錢……


    “沒事兒。你穿吧。外事活動是國家的臉麵,丟了臉麵可不行。”夏小雨還是希望陸京進外交部的,為了他們娘倆的戶口一輩子呆在學校搞教育屈陸京的材了。別看這個時代和21世紀的時候北京的戶口難弄,後期有好長一段時間,買房就能落戶——


    陸京把那套西裝換上了,尺碼果然合適,雖然有小地方不是那麽合體,但是成衣西裝到這種程度可以了,夏小雨又給他換上配套的襯衫領帶,身材高大的陸京穿上西裝,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哎呀,這不是香港電影明星嗎?”小滿拍手稱讚,“許文強!老姑夫你像許文強!”


    陸京被誇得滿臉通紅,“別胡說!人家是香港明星,我哪兒像啊。”


    “嗯,你比許文強好看,明個兒我給你準備一條圍巾就更像了。”夏小雨笑眯眯的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梳著大背頭的年輕男人,帶著兩個穿著工商製服的人進了門,“誰是夏小雨!”


    夏小雨扭過頭,年輕男人的頭側寫著兩個字,張雲,張華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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