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吼——!!”


    那一瞬間,數不清的生命被毀滅,褻瀆天道自然規則所爆發出來的力量無人得以幸免!從普泓、封亦,到其他正道眾人,乃至陰硯周遭那些殘存的邪魔,無一不在此刻痛苦地捂住腦袋慘叫!


    天穹染上血色。


    生靈毀滅,天地同悲,萬象哭慟!


    封亦隻覺靈魂之中,好似有無數雙手,從無數個方向拉扯自己的靈魂!以他深厚的修為,倒是能抵禦住絕大部分傷害,可無數力量的揉搓同樣讓他痛苦不堪!


    普泓上人亦是如此,劇痛使這位高僧佛目之中首度出現渙散光芒。


    兩人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人!正道一眾幾乎在瞬間崩潰,一些法力消耗巨大而又修為略遜的,哭嚎一起,其人立時如遭雷殛,無聲地倒地殞命!許多人神智在那嚎哭中逐漸崩壞,陷入失智的瘋狂,竟祭起法寶向身邊之人狠厲攻去!


    旁人正受製於哭嚎,苦苦維係靈台一點清明,哪裏能作出反應?


    與邪魔鏖戰九死一生的正道義士,最後竟在無法反抗之下,死在神智崩壞的同伴手中!


    “呃啊!”


    封亦直到此刻才發出劇痛之下第一聲痛哼,他甚至連背後亂成一團的正道之人也無法理會,仙劍斂去的光芒再度綻放!


    “玄天真解,太極劍意——給我破!”


    “天烽”赤芒顏色一淡,化為灰白渾濁之狀,幽深難明卻又蘊藏著仿佛能破開混沌的鋒芒!


    籠罩巨大石台的血光洪流,在灰白劍芒之下破開一道裂縫!


    “啊啊啊啊!”


    難以忍受的靈魂痛楚,讓封亦怒聲咆哮,可他無法退卻!唯雙手持劍,一往無前那般決絕地向血光洪流之中斬進去!


    厚重的血光,在灰白劍刃之下破開,封亦身與劍合,決絕向前!


    十丈,五丈,一丈!


    十步,五步,一步——


    那封亦突進的速度,在肉眼可見中降低。血光洪流越往深處,越是綿密堅韌,單薄脆弱的凡俗個體,在此時聚力一處,匯成山嶽般的厚重!他們在毀滅麵前第一次爆發出震驚世人的力量!


    然而諷刺的是,這份褻瀆之力卻是被加害他們的人利用,用來對付唯一肯仗義執言、相助他們的人!


    “啊啊啊——!”


    腳步停滯,封亦竭力將那一劍,向血光深處脫手斬去!


    那一劍能斬多遠,能否擊中藏身其中的魔頭,封亦不知道;而他自己,也在近乎脫力之下,為萬鈞重壓生生擠出,狼狽地翻滾落地,拄劍半跪,艱難喘息。


    “呃啊!”


    田不易冷汗直冒,雙目睜開,立時見到那些失智胡亂出手的同道。他連忙出手,就近攔下兩人,發現無法喚醒,隻得以禁製製住。身邊忽有動靜,蘇茹也恢複行動,蒼白著臉色竭力相幫。


    “老七!”


    田不易大喝一聲,身上佛光與青光流轉的張小凡,驀地戰栗一瞬,隨即也立時睜開了眼,周遭亂象讓他愣了一下:“師父——”


    “趕緊出手,將他們先行製住!”


    此時修為高深的正道之人,已逐漸從萬千生靈毀滅瞬間的絕望哭嚎中清醒,雖痛楚未減,可也恢複各自行動,紛紛相助將那些徹底失神之人製住。


    隻是更多的人仍舊在靈魂的痛楚中掙紮。


    “所有人,抱元守一,內壯心神,方可諸邪不侵!”


    血光洪流無法破開,封亦隻得先相助眾人脫困,他左手以道指豎掌身前,運轉玄功,以醍醐灌頂的醒神之聲,給予眾人外力助臂。那是道家玄門秘術,不在於封亦說了什麽,隻在聲音傳遞,讓掙紮中的正道之人撥雲見日,在黑暗中尋到前行的光亮。


    果不其然,眾人聽得此言,痛苦扭曲的神情出現舒緩。如齊昊、法相這般各派精銳,更是直接蘇醒過來。迴想方才遭遇,各個心有餘悸,皆以功法護全周身,幫助平息亂象。


    “阿彌陀佛——”


    “大悲金輪”璀璨光華籠罩而下,帶著讓人心神安寧的神妙力量,眾人頓覺籠罩在心靈上的重壓消退大半,那些掙紮中的各派門人也紛紛醒轉。


    “諸位!”蕭逸才憑自己的力量掙脫困境,靈魂上的痛苦讓他滿臉冷汗,不得不扶住身邊的靈尊,“我們、不可放任邪魔完成‘血祭’!”不管是前方的血光洪流,還是那預示危機的血色蒼穹,都給他極度危險之感,“必須阻止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佛光映照下,普泓麵沉如淵:“邪魔使用的手段非同小可,方才老衲與封真人出手試探,皆無功而返!魔頭此度‘血祭’之生靈,恐怕數目在十萬以上,聚沙成塔,如今已成堅不可摧之勢,除非我們能夠將力量集合一處——”


    蕭逸才站穩身軀,澀聲道:“可、我們並沒有這般手段,上師,當務之急——”他那句“該如何應對”還沒能說出口,場中又生異變。


    卻是以石台為中心,驀地有八條血紅岩柱通天直上,占據八個方位。那岩柱凹凸不平,外染暗紅血焰,十人合抱粗細,如若天柱那般佇立大地之上,隱隱唿應著正中心的血光洪流。


    嘩啦、嘩啦!


    葬月穀地麵遍布的血坑,忽然射出一道道鏽跡斑斑的鎖鏈,鏈接到那八根岩柱之上。岩柱表麵的暗紅血焰,以某種頻率明滅不定,那種感覺無比詭異,仿佛岩柱成了具備靈性的活物,正自極有規律地唿吸吐納一般!


    鏗!


    封亦出劍,一擊斬斷就近處血坑射出的鎖鏈!


    那鎖鏈“崩”地一下斷裂,卻如生靈肢體那樣汙血四濺,斷開的鎖鏈好似蛇軀,扭動著跌迴血坑。可下一瞬,又一道鎖鏈自血坑射出,連向岩柱。


    封亦故技重施,居然沒能一擊斬斷鎖鏈,第二次不再留手,鎖鏈無法阻擋,再度繃斷,卻又立即完好地電射而出,頑強地連向岩柱。


    其餘人驚疑之下,也紛紛出手。


    可除了封亦,竟沒幾個成功斬斷鎖鏈。而即便斬斷了鎖鏈,它們也轉瞬便恢複如初,更有幾個躲避不及,被斷裂鎖鏈的汙血沾染,反倒受了重傷。


    曾書書神情略顯尷尬,他方才連神通都使出來了,方才勉力斬斷一處。自己反而差點被汙血沾染,所幸張小凡就在他身邊,出手拉開才讓他避開一劫。


    “轟隆!”


    天穹一聲雷鳴,暗紅的閃電在天際擴散,看起來好似一道猙獰的傷疤。


    驀地,封亦仿佛聽到石破天驚般的一聲巨響,腳下一震,以他的修為居然站立不穩,踉蹌著差點跌倒。曾書書一屁股坐在地上,驚唿道:“怎麽迴事?地麵怎麽動了一下,可是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不,地麵沒動!”封亦道。


    普泓也道:“方才那聲巨響,是直接出現在我們心靈之中,地麵的確沒動!”


    曾書書驚疑不定,剛欲站起,驀地又在一陣力的作用下跌坐迴去,他有些不確定地道:“唔,是錯覺嗎,我怎麽感覺自己在往下沉?”


    “不,不是錯覺!”陸雪琪失色,“是整片天地,在往下沉!”


    張小凡仰頭望著天穹:“天光也在變暗!”


    “不好!”封亦忽然不由自主戰栗,失卻平日穩重,焦急道,“快,快離開此地,走到‘血祭’邪陣外麵去!”那種不安的警兆再度出現,如沸油劇烈沸騰,不斷刺激著封亦的感官。


    退麽?


    蕭逸才冷汗涔涔,抉擇艱難,此時一退,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


    “師兄——”


    普方、普空二僧,也凝重地等待著普泓上人的抉擇。


    然而普泓此時的注意,卻被遠處一個好似黑霧凝聚的魔影吸引,雙目凝視,驚疑難定。那魔影初時虛幻,仿佛被無形之物阻隔,逐漸變得真實,身軀也顯出詭異猙獰的模樣!


    不少人注意到了那魔影。


    它掙紮,扭動,奮力從無形阻礙中擠出來,身形愈發完整,竟是個四臂、獸身、尖吻、利齒的猙獰怪物!


    四點紅光亮起,是那怪物的眼睛,紅芒轉向眾人所在,怪物立時發出驚喜而尖銳邪惡的聲音。


    那聲音如若鬼怪囈語,響在眾人心中,明明是毫無意義的雜亂聲響,可眾人莫名地明悟怪物囈語的含義——“血肉......鮮活的、血肉......桀桀桀桀——我先發現的!”


    怪物瘋狂地獰笑,撲向立身最前方的普泓。


    哐!


    “啊啊啊啊——”


    一個金光璀璨的金缽,將那怪物鎮壓,佛光似極度克製怪物,竟生生將其灼燒得灰飛煙滅!


    “師兄!”普方出手滅殺怪物,大聲對普泓喊道。


    “魑魔,那是魑魔!”普泓佛目中罕見地露出動容,失聲道,“他怎麽敢,他怎麽做出如此褻瀆之舉?”


    普方一怔:“魑魔?師兄,那不是傳言中‘九幽陰冥’的鬼怪麽?”


    普泓無力地道:“是啊,魑魔正是‘九幽陰冥’的鬼怪!那魔頭以數十萬生靈血祭,竟是要把這片天地盡數獻給‘九幽陰冥’!退?退不了的,我們必須阻止他!”


    “不可!”


    封亦反駁,“有‘血祭’邪陣在此,我們根本碰不到那魔頭!留下隻是枉送性命,先離開此地!邪魔再怎麽厲害,也隻能將邪陣覆蓋的區域拖入‘九幽陰冥’,離開等待‘血祭’結束才有機會!”


    普泓目光微動,動搖的心緒略定了定,搖頭道:“陰冥鬼怪已顯,此處已成天棄之地,哪裏還有退路?”


    九幽陰冥的氣息,開始出現在這片天地。


    所有人皆感到一陣從心靈深處泛起的絕望寒意。


    這片天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為天道遺棄,而正道眾人立刻感覺到被遺棄的後患——除了本身的法力,他們竟無法再調動天地元力!或者說,此地充盈的天地元力,已被九幽冥氣替代,將他們隔絕成孤立無援的遺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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