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陶矢、昵稱糯米的萌物團子,與穆蕙秋之間的糾葛,還得追溯到那一次陶矢啃食她心愛竹簾之日。


    陶矢固然受眾人寵愛。可穆蕙秋知道她極有靈性,不能單純以寵獸看待。


    若無意還罷了,居然恃寵而驕犯下錯誤,把自己最愛的竹簾都給毀了!穆蕙秋頓時起了教訓她的心思,不能放任她由著性子胡來。然而,讓她稍顯尷尬的是,陶矢看著蠢萌,實則實力一點不弱。


    尤其是上迴正魔大戰,陶矢受了重傷。


    養傷之後,封亦執掌朝陽峰,大方地取出許多門中珍藏的天地精粹喂食。陶矢不僅傷勢大好,成長的速度也有所增長。她本是金行靈獸,實力大增之後,偶然覺醒了血脈天賦,能使出一種金行遁光。


    以封亦如今修為,那日也被她一時遁走,沒能抓住。


    穆蕙秋費勁氣力,發現自己居然奈何不了那黑白萌物!別看她蠢萌蠢萌,動作似乎頗為遲緩,可穆蕙秋每迴尋機接近,都能被她迅速反應禦使遁光躲開。末了還不忘甩甩短尾巴,得意的“哼唧”兩聲!


    不過,穆蕙秋畢竟聰慧有加。


    當她從心愛竹簾被毀的心緒之中脫出,恢複平日的冷靜之後,很快便想到了拿捏陶矢的辦法。說穿了倒也簡單,她不過是去了一趟小竹峰,取了些別的地方難得一見的“淚竹”竹筍。


    陶矢這家夥最是現實,在覺察到隻有穆蕙秋手中才能吃到那全新的竹筍口味之後,立時乖巧起來。有責罵,老實地聽著;有懲處,老實地受著。總之,隻要給竹筍,一切都好商量。


    便如此時,穆蕙秋讓她乖乖坐著聽她教誨,那她便乖巧地坐著。


    許久之後,穆蕙秋應是說得累了,這才放過她。去屋裏取了竹筍出來。小竹峰“淚竹”不如大竹峰“黑節竹”那般主幹粗壯,竹筍自也細小許多。穆蕙秋取來的竹筍便有一大把。


    “嚶!”


    等了這麽久,可算等到了美味,陶矢立即從地上爬起來。


    為了美食,她可謂毅力如山,竟是雙腿直立站起,前爪抱住那一大把竹筍,又是急切又是興奮那般一步一步往房間外挪去。


    那滑稽的模樣引得穆蕙秋失笑不已,接著又是一歎。


    看來想要將糯米教導得懂事知禮,還任重道遠呐!


    ——


    涼州位於九州西北。


    此處距離萬毒門宗門駐地已然不算太遠。


    故此迴應萬毒門“挑釁”的“報複”行動,打擊一個出產毒物宗門的過程之中便遭遇了意外。萬毒門似有所防備,反應極為迅速,作為此次行動主力的殺生和尚一部,被萬毒門來援的弟子打得潰敗,追殺得四散奔逃。


    不過鬼王宗畢竟是有備而來。


    一場追逐之戰,到了後麵竟又因為瓊玉堂核心精銳來援,逐漸變作了混戰,持續數日未休。


    瘦猴姚東與沈家少爺沈肆,便是殺生和尚麾下頗為出眾的一隊搭檔。殺生和尚頗為重視他倆,將其提拔掌管了一隊人馬。遺憾的是此戰之中,那些從別派歸附過來的下屬要麽殞命、要麽畏怯叛逃,到今日他們又成了孑然一身。


    而且混戰之中,他倆一時尋不見宗門隊伍,失落多日。


    眼見著天上時不時飛掠過去的一隊隊氣息不凡的人馬,瘦猴與沈肆兩個躲在地上隱蔽處,小心地收斂著自身的氣息。


    “猴子,你說咱們就這樣拋開屬下跑了,迴去不會被大人責罰吧?”


    瘦猴“哼”地一聲,小心地望了一眼寧靜的天空,罵道:“這個問題你都問了幾十遍了,煩不煩呐?”沈肆訕訕,歎道:“我這不是心中愧疚不安麽?”


    瘦猴嗤地譏道:“你小子要真愧疚的話,怎麽當日跑起來比誰都快?”


    沈肆無辜地望著他:“小生實力不濟,略作轉移也是為了不拖大夥兒後腿啊。”


    瘦猴雙眼一翻,露出白眼,沒好氣地瞪他:“得了吧!我算是看透了,你小子看著本分老實,實則滿肚子壞水兒,慣會裝傻!不過倒也無甚大礙,反正那些家夥本就懷有異心,殺生大人的交代稍微想想便知是怎麽迴事兒!”


    沈肆十分沒有誠意那般嘖嘖有聲,露出悵然模樣道:“都是聖教同門呢,怎麽能這般無情殘忍?天呐,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瘦猴一滯,深深地看他一眼,隨即側過身去不再理會。


    他想起以前收養他的老仆,曾努力想讓他讀書識理;那位對他有恩的姚家少爺,也曾讓他從書本之中學習做人的道理。曾經一度,瘦猴心中對讀書人十分向往,覺得那應是世間最明理良善之輩了。


    可瘦猴如今不這麽想了。


    瞧瞧身邊這家夥,原來讀書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哎哎!”沈肆忽地壓低聲音,伸手扯了一下瘦猴。


    瘦猴與他做搭檔也有段時日,知曉此人脾性,連忙迴身順著他目光望去。遠處山下,荒野古道上走來一個人。此人麵貌俊秀,目露憂慮,模樣看來十分年輕。


    瘦猴一時不解,問道:“做什麽?你認識他?”


    沈肆“嘿”地一聲,道:“我哪兒認識他啊,不過——你不覺得咱倆最好在這混戰裏埋伏幾個落單萬毒門弟子,迴去好交代不說,指不定還能再混些屬下迴來麽?”


    瘦猴嗤笑:“你又不認得他,怎知他是萬毒門弟子?”


    沈肆目光一沉,語氣篤定地冷笑道:“猴子,你覺得如今來此荒山野地的,會有什麽尋常之人麽?”瘦猴強道:“那你又如何確信他便是萬毒門之人?”


    沈肆道:“咱們鬼王宗與萬毒門在這窮鄉僻壤鬥了這麽些天,但凡修士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敢來此處的,定然與兩派爭鬥有關!此人既然不是咱們鬼王宗的人,還能是哪方的?”


    頓了一下,他又道:“何況,出手之前咱們也可以先自試探,不是麽?”


    瘦猴點頭:“倒也是如此。”


    沈肆起身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動手,別讓他跑了!”


    瘦猴吐了口唾沫,從旁邊樹叢裏拖出兩柄甕金錘,大喝一聲從那樹林裏跳到古道之上,攔在那年輕人前方:“站住!”


    隻見瘦猴一錘放下,一錘扛在肩上,本就不高的身形偏要做出斜睨的不屑神情。那模樣、那氣勢,大有“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氣概,竟將那年輕人驚得怔立原地。


    “你們——”年輕人似猶豫著開口。


    “住嘴!”沈肆從他身後冒頭,“現在由我們來問你,你隻需迴答便是——你,可是萬毒門弟子!”


    年輕人皺著眉。


    他對這二人頗為意外,且大惑不解。隻是對於這個問題,他一時沒理由避諱,便直言道:“不錯,我正是萬毒門弟子。”


    瘦猴聽得他肯定,頓時猴臉喜不自禁:“哈哈,還真叫料中了!——小子,別怪猴爺兩個心狠,誰叫咱們互相敵對?要怨就怨你運氣不好罷!”


    跟著殺生和尚參與大戰數月,瘦猴算是對聖教“光明磊落”的行事風格大有領悟。故而嘴上雖在說話,可其人已然擎著甕金錘飛身而起,法力勃發,周身籠在土黃的靈光之中向著那年輕人重重砸下!


    “等等——可惡!”


    轟隆巨響,重錘砸落!


    那古道在昏黃靈光的轟擊之下,霎時下陷,轟出一個深坑,飛揚的塵土遮住了坑中的情形。


    沈肆緊隨其後,也不管坑中之人情形如何,祭起一支靈力沛然的玉筆,淩空繪出一道青光凜凜的符籙。隨著他手訣一指,口中喝一聲“疾”!


    那青光立時遁出,打入深坑之中。


    “厚土咒!”


    “你們是鬼王宗門下?——可惡,原來這是一場騙局?!”


    猝不及防之下挨了兩式神通,但沒等煙塵散盡,便見那年輕人滿麵怒容騰身而起,手握一柄玉笛立在空中。


    “糟了,這家夥有些紮手啊!”


    瘦猴眼力勁再差,也知道遇上硬茬子了。沈肆反應更快,目光往那年輕人手上玉笛一看,立時轉身便跑:“猴子,那是‘控妖笛’,他是萬毒門秦無炎!”


    “恁娘!”


    瘦猴驚得罵了句粗口,跟萬毒門鬥了這麽久,他豈會不知秦無炎之名?


    當即學著沈肆便欲轉身跑。


    可秦無炎當麵,又被他倆弄得灰頭土臉,正自滿腔怒火,豈容他們輕易離開?當即玉笛尖銳刺耳的聲音一響,頓有音刃激蕩射出。瘦猴慌忙阻擋,無奈實力差了一些,擋住了要害卻護不住周身,霎時渾身添了道道傷口。


    好在危急之間,一道金燦燦的符籙降臨,把瘦猴籠在其中。


    音刃擊打在金光符籙上,發出一道道“鏗鏘”的錚鳴。沈肆操控符籙,被那音刃蘊含的法力與威能震驚,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這秦無炎修為深不可測啊!


    “猴子,快跑!”


    沈肆急切間又喝了一聲!


    然秦無炎目光如冰,法力催動之下,無形的音刃覆壓一大片區域,這迴連沈肆也無處避免了!


    “嗯哼!”


    “啊——!”


    符籙金光破滅,道道音刃切割而來,那宛如千刀萬剮的痛楚立時讓瘦猴悶哼、沈肆慘唿!


    正當兩人以為此次絕難幸免之際,一道薄薄的古樸光柱降下,將他二人籠在其中。那些音刃連綿如雨,落在古樸光柱屏障上發出密集的鏗鏘之聲。但任由音刃如何犀利,居然硬是無法破開那看似脆弱無比的古樸光柱!


    秦無炎放下玉笛,目光一沉。


    但見一道雍容堂皇的絕美身影,自半空緩緩而落。


    絕望之中的瘦猴、沈肆二人,一見來者頓時大喜過望,忍著渾身鮮血淋漓的劇痛遙遙拜道:“屬下拜見堂主!”


    同時心中巨石落地,一陣心安——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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