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水火無情”,不管是受到極致炎灼抑或是極度冰寒,都會對脆弱的脈絡造成無法逆轉的危害。以封亦方才親身體驗,別說死吞服入內,便是僅僅塗抹於外,若無得體應對之法,都會因此而造成冰寒的創傷。


    不過,危機越大,度過之後的收獲同樣也越大!


    僅封亦方才一段時間的修行,他便感覺到明顯精進,那冰乳純化靈氣、聚攏靈氣助益之下,他的修行速度幾乎為平日兩倍,簡直不可思議!


    “哼唧~”


    正自喜不自勝的封亦,驀地聽到身前一聲熟悉的哼哼,睜開眼來,果然便見到一顆巨大的毛茸茸腦袋湊了過來。明明是龐然大物,偏偏做出柔弱討好舉動,硬是將那腦袋往封亦身上蹭來。


    “等——”


    封亦下意識覺察不妙,沒等他出聲阻止,他便整個人被大腦袋擠到身後岩壁之上,硬是討好地蹭了一陣。等到滾滾的腦袋挪開,封亦艱難地起身,隻覺渾身骨頭都似要散架一般,沒好氣地罵道:“你這家夥,沒事賣什麽萌、撒什麽嬌?也不看看你什麽分量,多來幾次,我這命都得被你給蹭沒了!”


    滾滾偏著頭,圓溜溜的眼珠靜靜地看著他,直把封亦看得沒了脾氣,氣也生不起來。誠然,封亦也知道,以滾滾這般體型,能做出如此舉動已是輕柔至極了。可他卻大感消受不起,忍不住道:“喂!你好歹也是異獸,總有些神通吧?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你這身軀收縮一些呢?”


    “嚶~?”


    滾滾瞪圓了眼睛看他。


    那一聲迴應也意味不明。


    封亦歎氣,一麵比劃,一麵又道:“便是讓你的身軀縮小啊,若能到與我這般大小,便足夠了。你眼下這模樣,威武是威武,隻是有所不便呐。”他揉了揉胸膛,仍自覺得有些生疼。


    滾滾沒有反應,瞧了他一陣之後,反倒驀地趴下。


    封亦無奈,隻好道:“好啦好啦,就算沒這神通,也是無關緊要——哎?”正當他以為滾滾趴著無計可施,打算安慰它時,不成想它那龐大的身軀驀地湧起一股威壓,絲絲縷縷的純白煙霧自它周身繚繞而起。


    封亦驚詫,略一感受,發現那絲絲縷縷的煙霧竟是濃鬱到極致的靈氣顯化。從見到這滾滾起,雖感知到它並非凡物,卻也從沒見它使過神通,此刻驟然見識,封亦還真有些眼界大開之感。


    會神通的滾滾哎,何曾見過?


    煙霧漸濃,霎時將它龐大的身軀籠罩,便是整個山洞也覆蓋大半。


    隱隱間,封亦似聽到“嘶嘶”輕響,也有些諸如身軀、骨骼發出的清脆聲音。不過煙霧照著前方,他也看不透,那滾滾靈氣連他神念感知也阻隔在外。


    濃霧持續的時間並不久。


    當那霧氣散去,封亦頓覺眼前一開,先前那極具壓迫力的龐大身軀消失不見。待他凝神再看,原先滾滾趴伏之地,煙霧散去,顯出一個三尺身長、憨態可掬的黑白萌物。


    封亦一看,立時雙眼放光,滿眼喜愛之色,奔行了過去。


    “哈哈!”


    他幾乎沒有一刻猶豫,立時伸手穿過那縮小了身軀的滾滾前爪腋下,歡喜地將它抱起來,隻覺心中仿佛充盈著某種夙願以償的滿足感。


    “對了對了,這才是最熟悉的感覺!”


    “哈哈哈,我想了好多年,沒想到還真有如願以償的一日!——哎喲,死沉死沉的啊你!”


    那變幻身形的神通當真神異,明明先前還是兩丈身長、體重幾千斤的龐然大物,一轉眼竟變作了三尺身長、百餘斤重憨態可掬的萌物!若非親見,封亦哪裏能想象這般神奇景象?


    摸頭,揪耳朵,揉肚子——莫名興奮地封亦,抱起滾滾便是一陣薅,愛不釋手。滾滾初時還沒啥反應,漸漸地不耐,“嚶嚶”地哼唧著掙紮,卻被強行鎮壓。無可奈何的滾滾自暴自棄,幹脆癱著不動,任由他薅來薅去,若注意看的話會發現它此時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好不容易等到封亦興奮勁兒稍緩,卻仍沒放它下來,也不嫌滾滾死沉費勁,抱著就是不鬆手。


    滾滾從出生到成長為靈獸精怪,生出靈智,自也不是頭迴與人類相見。可它遇見的人類,大都對其抱有敵意或是畏懼,從無像眼前這人那般古怪。它作為靈獸,直覺感知極為敏銳,對於來自封亦的友善真切覺察,又受他相救,得他治療傷勢,方才接納。


    起初還好。


    它怎麽也沒想到隻是變幻了身軀,甚至變得更加弱小,這人卻莫名熱情到讓熊害怕!


    它自是不知,熊貓滾滾對於封亦而言,具有別樣深厚的感情。


    若說前世,封亦還隻是出於喜愛程度。那麽魂歸異世,再見到曾經鍾愛的熊貓滾滾,於他便如“他鄉逢故舊”一般親切感動!


    盡管他深知眼前這滾滾,與前世那些決然不同,卻也不妨礙封亦情感的傾注。


    也正是因為這一種特殊的親切感,封亦才會在驟然見到它的情況之下,不問緣由,不論難易,毅然出手將其救下。


    “好啦,幹嘛一副垂頭喪氣模樣?”


    遲鈍的封亦,總算發覺了滾滾的異樣,揉了揉它腦袋,道,“唔,你也是有靈智的,還通人言,那我給你起一個名字罷!起個什麽名兒好呢?”封亦思索起來,忽地他有似想起什麽,道:“啊,對了,還不知道你是公熊還是母熊來著!我看看啊——哎喲!你怎麽咬人呀?”


    正待提著熊貓滾滾便要翻轉過來的封亦,被輕咬一口之後,又很快反應過來。麵上一訕,想起眼前這滾滾可是有一定靈智的,不由尷尬道:“咳,我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唉,本來打算給你起個名叫‘祝踏嵐’的,影蹤派祝掌門,多威風呐!眼下卻有些不合適了——”


    “也罷。”


    “那你幹脆便叫‘陶矢’吧!”


    “陶矢,陶矢!你覺得這名字如何?”


    “嚶~~”


    滾滾哼唧地應了聲,也不知道它是讚同還是反對。不過封亦便將它當作是讚同了,畢竟都是“成精”的熊貓嘛!


    少傾,得名“陶矢”的滾滾,終於能腳踏實地。


    它往石樞冰乳的清泉靠近,一麵渴望地看向那冰乳,一麵拿腦袋來輕輕蹭他。比起之前的龐然大物,此時的陶矢可憐可愛,又軟又萌,封亦哪裏舍得違逆,也立時明白了它的心思。


    “你倒是個精明的!”封亦失笑,“我才用了一迴,你就看上了!也罷,反正這冰乳本就屬於你,我且給你護法一迴,讓你試試看罷。”


    封亦向那泉中石盤一招手,立時便攝來拇指大一滴冰乳,而後將其抹在滾滾陶矢的額頭上麵。隻一瞬,寒意爆開,陶矢腦袋上的皮毛刹那間凝出一層薄冰,且薄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去。


    早有準備的他,旋即運轉真訣,將灼灼少陽之力度入過去,為它抵消冰乳寒力,且為其護法。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封亦癱坐在地,氣喘籲籲。看那陶矢趴在地上緩緩吸收天地靈氣,封亦苦笑感慨——


    沒想到為同是抵消寒力,少陽之力用在別人身上耗費竟大了兩倍不止!


    因為他既要注意不使寒力擴散,又要戒備務必不能以少陽之力傷到對方,個中細節,無不需要全神貫注。半個時辰下來,竟好似與敵人苦戰一場,耗力耗神!所幸一切順利,那冰乳寒意過後,便隻剩天然匯聚、純化靈氣之能,諸般好處足夠滾滾消化一陣了。


    此後,封亦便在箭沱灣這山洞裏住下。


    每日借助石樞冰乳修行,閑暇時便逗一逗熊貓陶矢,悠閑而充實。隨著時間流逝,封亦的修為也以一日一變的可怖速度精進著。因為心境通玄,“太極玄清道”在“上清境”前於他暢通無阻,連半點修為壁壘也無,因而精進神速。


    大約一月左右,陶矢傷勢盡複,那些被封亦剔除的皮毛也生長起來,再不似受傷時那般東禿嚕一簇、西禿嚕一簇模樣。渾身蓬鬆絨絨,全無一點曾經大神戰獸之威,隻有憨態可掬,引人喜愛。


    而滾滾在度過最初對封亦薅來薅去的不適之後,漸漸也“屈服”了,更樂得有個對投喂樂此不彼的長期飯票,何況還有每間隔一段時間,便能通過他利用一迴冰乳提升實力。


    它滾滾隻是躺著,就把實力給增長起來了,不亦樂乎?


    正所謂,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那封亦在箭沱灣潛修,也未出穀,寒來暑往,轉眼竟過去了半年。雖隻是半年時間,可封亦的修為去突飛猛進,周身氣勢雄渾,比之下山時有增長了足足兩層修為!


    那汩汩一盤的冰乳,半年後竟被這一人一熊消耗大半,隻剩了少許根腳。


    道崇有餘,封亦便不打算再將那冰乳使盡,根腳就仍留在石盤之中。何況眼下時光飛逝,下山前後細算也差不多一年,到了與師父約定的迴山時間了。


    相處日久,滾滾陶矢也習慣了封亦這麽個人。


    在他提出要離開箭沱灣迴山時,滾滾隻猶豫了片刻,雖有不舍,但還是同意了與他一道離去。隨即仙劍破空,化作流光射入九天之上。封亦盤膝而坐,身前趴著滿臉好奇的滾滾。


    眼見白雲渺渺,蒼莽大地不住後移,封亦不由感性一生,迴顧了下山一年之事。有動心魄處,有平淡處,更有遊曆那益州山山水水的諸般見識,雖說沒能尋到最滿意的鑄劍材料,可至少修為大進,也是收獲滿滿。


    “七脈會武!”


    “世事大幕,便要真正拉開了啊。”


    封亦感慨地想著,旋即有想到師門,想起下山前的為自己踐行的兩位師兄。


    “也不知江師兄、徐師兄兩個眼下如何?——大抵是極為掛念自己的吧。”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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