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表情嚴肅的醫生,在琢磨他話裏的意思,馮褚皺眉,轉頭問劉文濤和江寧,“你們不休息了麽?”


    把他們從水裏撈出來到現在,還沒過二十四小時。


    劉文濤和江寧雙雙苦笑,“台裏同事最快趕過來也得後天,時間上來不及。”


    乘飛機從帝都趕來很快,然而來到江之縣這裏則需要一天一夜。因為大雨和洪水的緣故,很多路都被封了,隻能跟著救援官兵他們一起進來。


    中間這兩天最關鍵的救援期,現場實拍必不可少。這種情況,必須是第一時間,第一手資料。所以哪怕是生病,該頂的時候還是要咬牙頂上去的。


    “你們要去水邊麽?”馮褚問。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說,但江寧還是點了點頭,“對,等會兒就走。”


    “那就沒有問題了。”反正都是要去水邊的,她也剛好順路。聳了聳肩,馮褚指了指劉文濤床邊的那個大鐵塊,“我可以幫你們背東西。”


    “你要去?”江寧驚訝。


    馮褚點頭,“我來這裏就是為了看洪水的。”


    ……看洪水,這個理由聽起來怎麽這麽奇怪?


    一時間,不隻是江寧和劉文濤,就連正在開藥的醫生都不由的抬頭看了過來。


    “洪水……有什麽稀奇的地方麽?”江寧怪異的問。


    旅遊看漲潮,看海浪,看鹽湖的比比皆是,但看洪水的,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馮褚托腮,慢吞吞的說:“從小水就怕我,我來了之後,洪水很快就會退了。”


    聽完這句話,江寧忍俊不禁。


    這是什麽理由?


    然而就在江寧和劉文濤沒控製住表情,無聲的笑起來的時候,醫生把藥遞給他們,然後推了推眼鏡,“你們還不知道吧?洪水還真退了,說不定這小姑娘還真有這本事。”


    這話醫生當然也是說出來唬人的,然而在他說完,劉文濤渾然不覺,江寧卻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記得馮褚說過,雨在天黑之前會停的,結果真的是這樣。


    難道,這不是巧合?


    愣愣的看著馮褚,在她轉頭同樣望過來的時候,看到她臉上的淳善,江寧在心中暗歎,她真的是想多了。


    “趕緊收拾收拾,我們這就出發。”江寧捏了捏馮褚的臉蛋,耐心的囑咐道。


    之前麵前的小姑娘把自己從洪水泛濫的地方背到這裏,雖然她看起來很嬌小,但有她在身邊,江寧總是覺得莫名的安心。


    “哦,好的。”忙不迭的應了一聲,馮褚就一把把幾袋方便麵和礦泉水塞到一個袋子裏,然後拿在手上。


    “你把那個大鐵塊也給我吧。”


    劉文濤哪兒能讓一個小姑娘替他背攝像機,他想也沒想留要拒絕。然而不等他開口,他眼睜睜的看著馮褚不費吹灰之力的把攝像機提在了手上,那輕鬆的模樣,仿佛自己拿的隻是幾張紙。


    劉文濤張了張嘴,憋出了兩個字:“……謝謝。”


    “不客氣。”馮褚彎了彎眉眼。


    第7章 道德


    “大家好,我是江寧,現在由我來播報江之縣目前的真實情況。據悉,現在洪水已經有退去的趨勢……”


    出事後的第二天中午,全國觀眾在看到熟悉的身影之後,頓時一片嘩然。


    “這也太敬業了吧?”


    “第一次對記者這種職業充滿了敬佩。”


    “這個不能黑,真的感動。”


    “雖然拿豐厚的薪水,但也要經曆常人不能經曆的艱辛,我沒話說。”


    與此同時,各大網絡平台迅速湧現了大批網民,江寧千度千科的資料被瘋狂點擊,之前她徒步去全國各地采訪的事跡也被翻了出來,尤其是救助留守兒童,實地拍攝貧困山村。


    就這樣,在江寧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火了。除卻娛樂圈裏的那些明星藝人,很少有其他領域的工作者能達到這個熱度。


    大約五分鍾後,新聞鏡頭切換,劉文濤也長長的舒了口氣,將攝像機關掉。


    “完美。”他笑著誇讚。


    江寧毫不客氣的接受了這兩個字,下一秒她看到了不遠處來迴轉圈的馮褚,然後愣了一下,問:“你是不是也把她給拍進去了?”


    劉文濤卡殼,“這個我還真沒注意。”


    以往的時候也不乏來往的行人,但那些人對他來說隻是一塊背景板,所以他並沒有特意留意過。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想罷,江寧兩隻手做喇叭狀,“小褚,我們該走了。”


    下遊地區的情況他們也要去親自看一下,然後拍一些照片給台裏。


    馮褚把偷摸把撞進自己手裏的魚給放生,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沒幾秒她就走了過來,“走吧。”


    就這樣,三人又重新開始沿著河道往下遊走。


    一直到下午的時候,眯起眼睛估摸了一下,發覺河道的洪水水位又往下降了足足一米多之後,馮褚這才有些滿意。


    她能做的隻有讓洪水快快退去,至於受災後民眾的心裏創傷問題,她無能為力。


    看著因為水退而重新露出來的民房,江寧和劉文濤的神情也頗有感慨。


    從這建築還有院子來看,洪水沒來之前,這裏的人一定是生活平靜而幸福的。


    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被毀了。


    圍繞這裏轉了幾圈,沒有見有需要救助的人,江寧和劉文濤就準備帶馮褚離開這裏。


    然而他們剛走出大概五百米的距離,馮褚忽然站定,“有人來了。”


    而且口中還罵罵咧咧的,不像是什麽好東西。


    “可能是原來在這裏住的村民迴來查看情況的吧。”江寧並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下一秒馮褚重複他們的話,讓江寧瞬間就察覺出來不對勁兒了。


    “進別人家不需要鑰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麽?”


    “什麽?”江寧下意識的開口。


    指了指來人的方向,馮褚道:“他們說的。”


    不愧是學新聞的,江寧對信息的捕捉能力很強,“你是說,他們要進別人家?”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但江寧並不將馮褚的複述歸結為小孩兒的惡作劇。


    而馮褚點頭的動作也印證了她的猜想。


    “劉哥,你看……”江寧皺眉。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道德觀念極其低下的人渣,他們能做出來的事,跟他們的心一樣令人作嘔,比如發天災財。


    現在正值洪水泛濫的時候,所有災民都心有餘悸,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家裏的那些東西。這樣一來就有那麽幾個人覺得其中有利可圖,趁主人不在去拿別人家裏放置的值錢的東西,如果家裏有保險箱,他們都有膽子給你搬走。


    反正沒人知道,沒有監控拍到,一切都是那麽神不知鬼不覺。


    如此囂張,也如此卑劣。江寧甚至見過地震過後,這些畜生把那些屍體上的金銀首飾給擼了個幹淨的。


    劉文濤知道她的意思,他自己心中也有些惱怒,但下一秒還是理智占領了上風,他冷靜的問馮褚,“你聽到了幾個人?”


    馮褚掰著手指數了數,然後給出了準確的數字,“四個。”


    “確定麽?”


    “確定。”馮褚肯定的說。


    “等會兒你抱著這個東西,把它擋在你前麵,”指了指馮褚懷中的攝像機,江寧囑咐道:“誰過來你砸誰,記住了麽?”


    誰知道那些人手裏有沒有拿武器,攝影機好歹是鐵的,結實,以麵前小姑娘的力氣,一下子把人砸個半死絕對沒問題。


    這可是自己吃飯的家夥……


    劉文濤的心在滴血,他很想說從那些斷牆的地方抽出一塊板磚用起來會更順手。


    然而張了張嘴,他終究沒有反駁。


    馮褚一無所覺,神情不解,“那你們呢?”


    “我們過去看看。”江寧道。


    她和劉文濤經常深入民風彪悍的地區,當然是有練過,足夠防身用的。如果是四個普通人,相信他們對付起來也不在話下。


    他們是國家台記者,根紅苗正的出身,胸中自有一股正義在,不然也堅持不了這麽多年深入貧困地區采訪,早向台裏申請調離了。


    略微商量了一下,江寧就跟劉文濤往迴走了。


    或許是職業病的關係,盡管已經沒有了攝像機,劉文濤還是下意識的打開了自己手機的錄像功能。


    先是躲在暗處觀察,見對方真的隻有四個人,而且手中又沒有什麽武器之後,江寧和劉文濤飛快的鬆了口氣。


    這四個應該就是附近沒有受災村落的地痞流氓,現在來撈不義之財來的。


    眼睜睜的看著幾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別人家門,沒一會兒背包鼓鼓囊囊的出來,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江寧眼中的憤恨幾乎掩藏不住。


    在四人又進了第二家之後,江寧和劉文濤悄悄的藏在大門的兩側,隻要他們出來,必然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不遠處的馮褚總覺得自己也能做點什麽。


    等四個人結伴出來的時候,馮褚脆生生的吆喝了一聲,“喂!”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四人嚇了一跳,連動作也慢了半拍。


    好機會!


    沒有預兆的竄出來,江寧和劉文濤兩個過肩摔瞬間放倒兩個人。


    馮褚把攝像機背到自己身後,蹲下來撩了兩塊磚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東西她可能能用的上。


    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後背一片火辣辣的疼,一時間甚至站不起來,而剩下的兩個人眼中則閃過狠色。


    “你們兩個抱住他們的腳!”


    被放倒的兩個人這迴反應很快,分別死死抱住了江寧和劉文濤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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