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大主神啊!白膚的邪魔離開了水灣!他們坐上大船,往東邊的海上去了!…”


    “主神庇佑!趕緊派出信使,向鐵灣鎮的托馬特主祭迴稟!…”


    “不錯,還有普阿普營長!他饑渴難耐地等了三年,連孩子都生了四個…他可就指望著立下大功,向陛下迴稟呢!…”


    太陽西斜,柚水部的“小水灣”邊波光粼粼,漸漸恢複了寧靜。兩艘獨木舟從泰諾村莊中離開,一刻不停的,向著大湖的南方劃去。那裏有一條狹窄的小溪,溝通更南方遼闊的“大水灣”。而在“大水灣”的東南岸邊,就是王國在古巴的核心城鎮,長船武士駐守巡曳的據點,唯一出產鐵器的鐵灣鎮!


    “該死!真是該死的土人!一見麵就喊打喊殺,簡直是一群野蠻人…該死!我們連一點補給都沒弄到!…”


    平塔號上,大平鬆船長皺緊眉頭,聽著水手們的迴稟。他臉上顯露出憤怒,又有著難以理解的困惑。


    “聖母啊!這座大島上的土人,長得明明和群島上的一樣,但為何態度完全不同?他們究竟是什麽原因,竟然這麽敵視我們?…西斯科,你怎麽看?”


    “兄長,西潘古大島上的土人,確實和巴哈馬的土人差別極大!這裏的土人數量非常多,動不動就是千人的大部落,能聚集數百丁壯。而土人的大部落中,還會出現那種勇猛的皮甲勇士與銅甲頭人,來組織起戰鬥隊伍…另外,這裏的土人還有鐵器!雖然他們很蒙昧野蠻,不像巴哈馬的土人那樣平和善良,但依然是開化了的…”


    弗朗西斯科·平鬆捋著胡子,眼神閃動著,闡述著自己的觀察與看法。在這個時代的卡斯蒂利亞人眼中,“野蠻”其實並不是一個貶義詞。擁有力量的“野蠻人”,是很值得尊重對待的。而相反的是,沒有力量的“善良”,就幾乎是一種“原罪”,可以用上主的名義來肆意審判,就像王國對征服的摩爾人所做的一樣…


    “嗯。擁有鐵器,部落有軍事首領,能夠動員戰鬥隊伍,對我們敵意很深…德拉科薩船長,你有什麽想法?”


    聽到大平鬆的詢問,德拉科薩沉吟了會。他一向謹慎小心,此刻的迴答不僅用了敬語,也同樣用了哥倫布的名義。


    “上主庇佑!尊敬的平鬆閣下,根據哥倫布司令的猜測…這裏是西潘古rb。而按照《馬可波羅遊記》的說法,日本人一直在和契丹的蒙古大汗交戰。而契丹蒙古大汗的海軍中,不僅有和我們一樣的三桅大船、五桅大船,甚至也有波斯人、阿拉伯人和斯拉夫人…”


    “這裏的土人隻要一靠近,看到我們的樣子,就會立刻大喊大叫,劃著小舟逃跑。而岸邊的村子也會全體動員,做好戰爭準備…或許,他們把我們當成了某些敵人,誤會我們是契丹蒙古大汗的海軍?”


    “嗯?哥倫布那家夥的屁話?西潘古與契丹的交戰?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


    聞言,大平鬆神情微變。對於這些哥倫布的猜測,他表麵上不屑一顧,心裏卻有些將信將疑。畢竟,這不靠譜的家夥之前也沒人相信,但結果竟然真的發現了群島陸地…大平鬆胡亂想了會,又看著德拉科薩,認真追問道。


    “德拉科薩船長,這些什麽…嗯,西潘古人誤會了上主的善意,一見麵就和我們廝殺…那你覺得,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有沒有什麽辦法,找到西潘古的國王,來澄清雙方的誤會,好好的補給交易?…”


    “呃,上主見證!尊敬的平鬆閣下,我們的船上,除了一些小禮物外,大概並沒有什麽可以交易的貨物…而西潘古國王手下的軍隊,也未必會給我們解釋的機會…”


    德拉科薩抿了抿嘴,稍稍遲疑。但想到接下來的風險,他還是謹慎地建議道。


    “平鬆閣下,這裏的海岸很危險,非常危險!或許,我們可以返迴北方的群島,從那些和平友善的土人部落,獲得補給與財物…而按照哥倫布司令的說法,富饒的契丹大陸,應該就在更西邊…”


    “哈!現在返迴?尋找契丹?…又是哥倫布的屁話!…”


    聽見德拉科薩的建議,大平鬆撇了撇嘴,神情不置可否。他好不容易才獲得船隊的主導權,如果沒有一點戰利品的收獲,沒有一點新航路的發現,就灰溜溜的帶著船隊返迴那他又如何安撫支持他、渴望獲得財富的水手?而等到船隊返迴卡斯蒂利亞王國,他又如何向女王迴稟,壓住哥倫布一頭?


    “讚美上主!祂指引我們來到這裏,賜予我們艱難的考驗,就一定也會賜予我們財富的迴報!更何況,我們需要盡快獲得食水的補給…德拉科薩船長,你可以返迴聖瑪利亞號了。請跟在我們的船後麵,時刻注意旗語,繼續聽從指揮!…”


    夜色茫茫,黑雲從東邊飄來。這一夜,為了確保安全,卡斯蒂利亞探索船隊離開海岸二十裏,停泊在深海中。而到了第二天清晨,眾人便再次升起風帆,借著吹來的西風,尋找南方的海岸。


    天邊的陰雲未曾飄散,似乎又有了下雨的樣子。而古巴海岸的孤鶇,發出清脆好聽的啼鳴,很像是安達盧西亞家鄉的鷓鴣。


    “上主庇佑!細雨將至,鷓鴣鳴叫,這是一個吉兆!我們今天必然會有收獲!…”


    大平鬆鼓舞著船員的士氣,眺望著南方的海天。南方的天際上,那片荒涼翠綠的叢林海岸,又一次鋪展了開來。船隊沿著海岸,很快就發現了一處寬闊的海口。這片海口足足有四五裏寬,而沿著微微曲折的海口向西,就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瀉湖,一片富饒遼闊的大灣!


    “船長!魚!好多的魚群!…”


    “有土人!土人的漁船!就在西邊的大灣裏!…”


    大平鬆眯起眼睛,讓船隊停在海口,仔細往西邊的瀉湖中眺望。這一片海灣的瀉湖非常大,湖邊都是茂密遮蔽的蘆葦叢,天空則有盤旋捕魚的海鳥。


    這樣的海灣瀉湖,很容易讓海裏的魚群在漲潮時遊入,在落潮時停留,是個盛產漁獲的好地方!而按照船隊之前的經驗,一旦有富饒的瀉湖,就必然會有大型的土人部落!


    “上主庇佑!這裏的土人部落,不知是否好打交道?而若是遇到土人的大村鎮,也不知會有多少黃金與棉布…嗯,哪怕土人不願交易,船隊在瀉湖中捕上幾網肥魚,也能補充船隊的補給!”


    大平鬆思量了一會,又看向瀉湖中的土人小舟。遇到船隊,有幾艘土人的小舟嚇得逃走,但還有兩艘小船,竟然停在瀉湖中不動。那漁船上的土人沒有衣服,隔著數百米的距離,一個勁的往大船上瞧。


    “咦!這兩艘土人的小船,居然沒有逃走?…”


    看到這一幕,大平鬆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難道這裏的土人部落,對他們並沒有什麽的敵意?片刻思索,大平鬆很快就做出決定,一如既往的果斷勇敢。


    “上主指引!向西,駛入海口!”


    “向那兩艘土人的小舟打招唿,讓他們過來!送他們些玻璃珠,打聽岸上的情形…不要嚇跑了他們!”


    兩艘卡拉維爾帆船降下半帆,駛入寬闊的海口。船上的水手們舉著手臂,揮舞著鮮豔的帽子,大聲向土人的小船召喚。但那兩艘土人的小船,卻似乎受到了驚嚇,像是雀鳥般飛躥地逃開。而逃了一段後,小船居然又停了下來。船上的土人繼續觀望,盯著駛入的大船,就像是被穀子吸引的麻雀,也不知是個什麽想法。


    “嗯?既不遠離,也不靠近…這些土人還是有戒心啊!算了,不管他們…”


    “頭兒!聖瑪利亞號還在後麵,要不要等他們一會,再去尋找這一帶的土人部落?…”


    大平鬆看了會土人的小舟,無謂的搖了搖頭。而新任水手長恰楚的建議,則讓他神情一動。他看向北麵的海平線,慢吞吞的聖瑪麗亞號還不見蹤影,至少落後了二十裏。


    這艘笨拙的克拉克帆船本來就慢,吃水又比輕快的卡拉維爾帆船深很多。在水文未知的近海航行時,聖瑪利亞號必須非常小心,來避開可能存在的礁石。


    “哈!哥倫布那家夥的船,慢吞吞的像是加泰羅利亞的海龜,哪裏比得上我們安達盧西亞的飛鳥?…呸!要不是王室代表看著,我真是懶得等他!…嗬!真想看到他被土人捉住,拔掉那根煩人的舌頭!…”


    想到丟掉艦隊權力的哥倫布,大平鬆不屑的撇了撇嘴。但身為艦隊的“指揮官”,他還是不好直接丟下哥倫布,丟下德拉科薩船長。想到這,他環顧魚群遊曳的海灣,笑著下令道。


    “上主庇佑!降下風帆!停在海口內側!…”


    “拋下漁網!我們就在這片土人捕魚的好地方,多打幾網魚,多補充些船上的食物!…”


    隨著大平鬆的命令,兩艘卡拉維爾輕快帆船都降下了船帆,停在海口處捕魚。這裏的魚群果然富饒,不過一兩刻鍾過去,尼尼亞號的水手們就發出歡唿,撈到了好些大魚。


    “讚美聖母!大魚!好多白色的大魚!…”


    “哈哈!今晚可以吃頓好的了!…”


    “咦?大船,好像有大船過來了?…”


    “蠢貨!那是聖母瑪利亞號,慢吞吞的,剛從北邊的海上冒頭。我們都捕了兩網魚了,他們才來!…”


    “不!我是說東邊,東邊出現了大船!…”


    “什麽?東邊?海口外麵?…呃?還真是!…”


    “啊!快看,好奇怪的船!這長長的樣式,飛快的劃槳,怎麽感覺像是巴巴裏人的海盜船?…”


    聽到水手們的唿喊,大平鬆快步走到船尾,往東邊的天際眺望。東邊是數裏寬的瀉湖入海口,連接著一大片灰白的沙灘與海岸。而在海岸的外側,三艘樣式奇怪的大船,正帶著數十艘螞蟻大小的小舟,飛快地向海口劃來。


    “聖母啊!這是什麽玩意?長頭的槳帆船…北海的維京長船?怎麽會出現在西潘古?…”


    大平鬆錯愕的皺起眉頭,望著東方天際劃來的槳帆船隊,就像看到了什麽詭異的奇景。但很快,他心中就警鈴大作,神情也慌亂起來。


    “不對,不對!那後麵的獨木舟群…這是土人的船隊!這很可能是敵人!…”


    “啊!土人竟然也有大船!還是善於在海岸航行的槳帆大船!…”


    “該死!我們的船在瀉湖裏!要是被土人的船隊堵住…”


    想到那可怕的後果,大平鬆的額頭瞬間冒汗,聲音也嘶喊著顫抖了起來。


    “快!快!升起風帆!升滿了!…”


    “掉頭向東,快向東,衝出海口!!”


    “聖母庇佑!這些突然出現的土人船隊,一定不要是敵人啊!…”


    大平鬆渾身發顫,焦急地注視著土人的船隊。那三艘槳帆船非常快,無需在意風向,明顯是在全速襲來。而那些槳帆船上,似乎滿載著全副武裝的土人,兵刃的反光密密麻麻,就像是不詳的死光…


    “啊哈哈!主神庇佑!等了三年,這潑天的大功,終於被我普阿普等到了!…”


    最當先的旗艦長船上,灰土普阿普站在船頭,仰頭哈哈大笑。他身上穿著精製的皮甲,腰間挎著兩板銅斧,背後背著一把弓,手中還拄著一根鐵矛。而船上的三十名王國武士,也都是同樣的甲矛齊全,麵帶殘酷的殺意。甚至連四十個劃槳的泰諾槳手,都穿著簡陋的皮甲,腰間別著短粗的鐵斧!


    “啊哈哈!讚美主神!讚美陛下!…啊!真是白膚的大胡子,長得可真嚇人!…啊哈哈!真是大魚!好多白色的大魚啊!…”


    “主神庇佑!火雞們,跟我上,堵住海口!…加速!全力劃槳!衝!…


    “啊哈哈!他們逃不了了!近在眼前啦!…吼!奪船捕俘!砍下邪魔首領的頭,獻祭給神!…”


    “吼!奪船捕俘!獻祭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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