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肅靜的木屋中,王者朗聲宣告出女兒的名字。在納瓦語中,“尹爾維特”(ilhuitl)的含義是光明,暗指天空的太陽。而“特拉科阿特爾”則是“雨神的長蛇,神聖的巨蛇”。兩個名字合在一起,就是“太陽與巨蛇”,即“光蛇”。


    屋中的眾人噤聲片刻,便理解了這個名字背後的政治含義。醫師與祭司們的眼中,很快就流露出深深的羨慕。他們看著王者捧起的女兒,又看了看一臉不敢置信的蛇女,向王者恭賀祝福。


    “主神庇佑!太陽神賜下神聖的公主,也會賜予公主太陽般的容貌與健康!…”


    “讚美主神!雨神的神性,化作海濱的長蛇,守護在公主的身上!她會乘蛇而起,遨遊東海與山巒,掌控廣闊的大海與陸地!…”


    “家主!主神賜福,先祖庇佑!您神聖的繼承人,又多了一位!…而且,還是位貼心的公主…”


    “哈哈!哈哈哈!…”


    修洛開懷的大笑著。在眾人的恭賀中,還是侍衛長埃卡特的話,最合他的心意。他笑著對眾人點了點頭,又摸了摸女兒皺巴巴的小臉,這才在孩子有力的哭聲中,把女兒遞給看護的春之女神祭司。而直到這時,他才看向有些虛弱、又有些緊張的蛇女米亞瓦,輕輕點了點頭,也伸手摸了摸女人的臉頰。


    “米亞瓦,好好修養!不要操勞,不要多想,安心調理身體,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是!殿下!…我,我本想著為您,生下一個…”


    米亞瓦虛弱的聲音帶著顫抖,甚至莫名的有些委屈。修洛特眉頭一揚,看了眼旁邊健康活潑的女兒,在米亞瓦沒說完前,打斷了女人的話。


    “嗯。主神見證,女兒就很好!這是我們的女兒,我很喜歡!你要照顧好她!明白了嗎?…”


    看著王者淩厲又嚴肅的眼神,蛇女米亞瓦怔了怔,垂下光潔的脖頸,乖巧的點了點頭。


    “遵從您!我的殿下…”


    太陽的升起,伴隨著新的生命。而在晴朗的海濱陽光下,在通暢的金灣城中,卻有一個心情既不晴朗、也一點都不通暢的“睿智”信使,正枯守在囚籠般的主神廟宇中,時刻坐立難安。


    “哎!主神啊!這都七八天了!修洛特殿下怎麽還沒有接見我?…說好是今天會見的,但怎麽又臨時取消了?難道…難道!…殿下對我很有不滿,甚至不願意給我一個見麵的機會?!”


    “啊!要是見不到殿下,那我的下場,我這一肚子想好的說辭,還有帕普祭司投降的事…怎麽辦?怎麽辦!…蒂藍蒂丹兩個孩子,還在王國的手中,也不知道有沒有送到聯盟!…”


    瑪雅商人蒂卡洛憂心忡忡,撫摸著自己睿智的光頭,著急地看向被紅發武士們守衛的院落門口。他瞧了片刻,踮起腳來,透過兩側高高的天窗,極力向外麵張望,卻什麽人也看不到。就這樣來迴瞧了好一會,他終於忍不住了,來到院落門口,腆著臉,用不熟練的瓜基利語笑著說道。


    “兩位尊敬的武士!主神庇佑著你們!我…想要出去,與大地深處的汙穢交流一二…”


    “啥?你要幹啥?”


    兩名守門的瓜基利武士麵露疑惑,看著這個來迴亂躥的瑪雅光頭,不知道對方在亂說些什麽。


    “呃…我說,我想入廁…”


    “啥!你要蹲坑?”


    一名瓜基利武士怔了怔,伸出手來,往院落角落中的木桶一指,大大咧咧的迴答道。


    “那不是木桶嗎?你去那裏蹲唄!抓點緊,早上會有人過來換桶的,一天就一次,完了正好吃早飯…”


    “呃…咳!這位尊敬的紅發武士…嗯…我在這裏上不出來,想到外麵神殿的大廁去…”


    托托納克各城邦與神廟新建的大廁,和嚴厲的衛生教法,正是王國征服帶來的新政之一。


    “嗯?單獨的坑不用,非要和別人熱熱鬧鬧的,擠在一起?”


    瓜基利武士不解的打量了眼前的瑪雅光頭,像是看一個傻子。他想了想,堅決的搖了搖頭。


    “不行!上麵有命令,不許你出院子!除非死神大大酋長召見你!…”


    “呃…尊敬的紅發武士,通融一下吧!這都七八天了…我這是老毛病犯了,一個人實在是不習慣啊!…”


    瑪雅商人蒂卡洛眼神閃動。他迫切想知道外界的消息,想知道殿下對他的安排,來提前想好應對的說辭。而神廟中的主神祭司們,就是他最好的消息來源!那些托托納克的本地祭司們,可比這些油鹽不進、啥也不懂的荒原蠻子好對付多了。而像他這樣的聰明人,若是一直被關起來瞎想,早晚自己把自己給逼瘋了。


    “咳!這位尊敬的紅發武士,我有兩件小物件,想要獻給主神的祭司…嗯,還請你們代為傳遞…”


    蒂卡洛想了想,伸手入懷,悄然摸出兩個小巧的玉飾,塞到兩位守門武士的手中。接著,他滿臉堆笑,笑著說道。


    “還請兩位照顧一二,稍稍通融…”


    “咦?主神啊!這滑溜溜的手感…是玉的?值錢的玉石?!”


    兩位紅發的瓜基利武士,握住手中的玉飾,互相對望了一會,眼神都有些變化。


    “對!是來自東方的瑪雅玉石,能換很多的…嗯…布匹和陶器!…”


    瑪雅商人蒂卡洛滿臉帶笑,看著兩名紅發武士,輕聲問道。


    “主神庇佑!兩位尊敬的武士,這兩塊玉飾…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


    兩位紅發武士對視片刻,眼神閃動。他們稍稍猶豫了會,用荒原的方言,低聲對答了兩句。


    “…你覺得怎麽樣?”


    “收下了吧!反正在荒原上,也都是這樣,沒啥大不了的。”


    “呃,也行…那就這樣吧!…”


    兩人聊了片刻,便齊齊會意的點頭,收下了蒂卡洛的賄賂。看到這一幕,蒂卡洛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他輕手輕腳的,立刻就要往門外走,卻被兩位武士一把抓住!


    “你,往門外走,要幹啥?!”


    “呃!…這?我?!你們不是,已經同意了嗎?…”


    “同意啥?…哦,你說那個?行啊!”


    兩名紅發的瓜基利武士憨憨一笑,指了指院落的角落,認真開口。而蒂卡洛聽了兩句,頃刻頭暈目眩,震驚的幾乎摔倒。


    “主神見證!我們沒你們南方部族那麽多講究,不需要拿什麽木桶…你不是不習慣一個人嗎?走唄,我倆一左一右,陪著你蹲!…”


    “啊!這!你們?你們!…狡猾!可惡!簡直是邪惡!…”


    就在三人談話間,外麵的主神廟宇,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鈴聲。鈴聲如飛羽般飄散,隨後越來越急,直到是震耳的骨號聲響起!長長的皮骨號角,吹出攝人的悠揚長調,響徹金灣神廟與城邦。而若是熟悉祭禮的人仔細聽去,就能明確的聽出來,這是召集正式祭神儀式的開場!


    “嗚!嗚!嗚!…”


    “讚美主神!所有的主神祭司,都來大殿集合!快!…”


    墨西加語與托托納克語的唿喊,在整座主神的廟宇中迴蕩。很快,數十名來自各部的主神祭司,就齊齊聚集在神廟的大殿中。接著,金灣城本地出身的二級祭司尹木羽,就手持蛇頭的傳承權杖,喜悅的大聲唿喊,聲音如號聲般洪亮。


    “讚美至高的主神!讚美光明的太陽!讚美神聖的巨蛇!…”


    “我們最尊崇的死神殿下,最至高的西方王者,剛剛有了一位神聖的長公主!她也是蛇母大酋長的女兒,一位同時流淌著太陽與神蛇血脈的神佑之女!…”


    “太陽照耀著海濱,神蛇盤繞在海岸,而太陽與神蛇的交融,就是海濱諸部的神話傳說中,注定一統海濱之地的女王!…來!讓我們吟誦《阿利經》,為海濱的長公主,為我們海濱諸部的希望,真誠的大聲祈福!…主神庇佑!讚美光明的太陽!讚美神聖的巨蛇!…”


    神殿之中,聽到這樣的喜訊,數十位來自托托納克各部的祭司們,臉上都驟然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狂喜。在這個時代,神話與傳說的力量,是如此的深入人心。而人心所向的地方,就是實實在在的統治與偉力!


    這一刻,海濱各部的祭司們齊齊唿喊,手舞足蹈,猶如癲狂一般,既為了傳說中預言的神裔,為了海濱諸部的希望,也為了他們自己光明的未來!


    “主神庇佑!讚美死神殿下!讚美太陽與巨蛇!…讚美神佑之女,海濱諸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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