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a,bombaia,bombe.(愛亞,蓬拜亞,蓬拜。)


    aia,bombaia,bombe.(愛亞,蓬拜亞,蓬拜)。


    歡快的合唱聲,在加勒比海岸的夜空下迴響,遙遠散入波濤!月亮彎彎,群星閃耀,有雲朵飄過天幕,顯出黑夜的深邃。而明亮的篝火,就在河邊村莊的廣場上點燃,把海天都照的熱鬧!


    “咚咚咚!.風暴女神瓜班克斯(guabancex),掌控大海與波濤。祂讓久別的朋友,從遠方而來;讓我們歡聚歌舞,奏起最快樂的歌唱!”


    數百張淳樸而喜悅的笑臉,都在火光中映滿了期待。少女歡跳,青年舞蹈,老人唱起古老的歌謠。而各種泰諾人的樂器,也紛紛登場。皮鼓激昂又急促,搖鈴歡快而沙響,木蕭低沉又悠遠,螺號長長而飄揚。


    年少的孩子們,還會敲起有趣的分叉木鼓,像是敲擊著陶片一樣,奏出清脆如流水的“叮咚”。到了此刻,一場迎接長船到來的晚宴,就此成為音樂與歌聲的海洋!


    “咚咚咚!.月亮母神阿塔貝亞(atabeyra),掌控月光、淡水和繁衍。祂賜下溫柔的月光,贈予生機的泉水。遠方到來的朋友啊,就讓我們飲盡這一杯,在月光下,如野兔般盡情追逐翻滾、繁盛滋長!”


    歡快的音樂奏響了兩刻,曲風便驟然一變,充滿了歡歌的韻味。接著,在部落祭司們高亢的讚美聲中,跳舞的數百人群也驟然歡騰。村莊中年輕的少女們,赤著上身,伸出雙臂,不由分說地,捉住遠道而來的精壯訪客。她們迫不及待,要留下遠方的血脈,生下更為健康的孩童,延續部族的活力與生機。


    “啊?啊這!主神啊!不,我還是不用了!你們去找普阿普,對,就是那個叫的最大聲的,他有勁!”


    老民兵奇瓦科一臉苦笑,努力掙紮著,從幾個年輕又熱情的懷抱中,艱難逃出。他腳步匆忙,衣衫淩亂,連上身的短衣,都不知被誰扯走了,估計明天也找不迴來。


    “按照泰諾人的傳統,女方拿走的衣服,就得歸女方。這兩個月來,我都沒了七八件短衣了.本地的村莊,真是熱情的可怕!就是下種的兔子,也總得歇幾天吧?.”


    奇瓦科一邊搖頭歎氣,一邊向海邊的長船走去。遠遠的,他還聽到普阿普豪邁的呐喊聲,像是登上戰場,自信約鬥的勇士。


    “哈哈!都過來,讓我來!哈哈哈!我要一個打十個!別急,一個一個來”


    隱隱約約的,好像還有西紅柿祭司,抑揚頓挫,充滿感情的宣講。


    “來!主神的子民啊!讓我來教導你,主神光明的教義!神說,遵從神靈者,升入天國,違背神靈者,沉入地淵”


    “謔!托馬特祭司這濃眉大眼、虔信主神的,也這麽”


    奇瓦科眨了眨眼睛,嫌棄的撇了撇嘴。他搖著頭,爬上旗艦的繩梯,腳步踉蹌地來到船艙,摸了一大罐封好的木薯汁。這種白色的飲料是泰諾諸部的特產,稍稍發酵後,帶了些淡酒的味道,又有著特殊的清甜。嗯,最適合作為航海的淡水儲備。


    “咕嘟.唿!來到這古巴蛇島兩月,最合我心意的,就是這發酵後的木薯汁了!咕嘟甜,好喝!.嗯,木薯也不錯,產量大頂飽,就是很難保存咕嘟”


    奇瓦科慢悠悠的喝了好一會,才鑽出船艙,來到月夜下的甲板。他剛一露頭,突然看到一個姿態奇特的背影,低著頭也不知在做什麽。老民兵眼中頓時一厲。他警惕地拔出腰間匕首,低聲喝問。


    “誰?誰在那?”


    “哦!是我,尊敬的奇瓦科船長!”


    人影轉過身來,露出修長的頭顱,臉上帶著禮貌而溫和的笑容,卻是瑪雅商人蒂卡洛。


    “咦!蒂卡洛,你不是在參加晚宴嗎?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哈!後麵的活動,我可吃不消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得多保留下有用之身,為王國效力.”


    “啊?.主神見證!這倒也是。哈哈!”


    兩個老男人對視一眼,同時相視苦笑,倒也有一份默契。


    奇瓦科心中微鬆,眼神犀利,瞄過瑪雅商人的手掌。他沒看到武器,隻看到一個小巧的木雕,上麵畫著白漆的“大”字。


    “嗯?蒂卡洛,你手裏拿的棒槌,是啥?”


    “呃奇瓦科船長,這是金湖部頭人,送我的一個木雕澤米(zemi)。這個木雕澤米上,刻繪著可可姆家族的家紋,在金湖部供奉了六十年.算起來,應該是最後一批瑪雅潘的王室船隊,在金湖部交易後留下的。頭人說把這個給我,也算是物歸原主.”


    蒂卡洛說著說著,神情就有些低落,聲音也漸不可聞。他握著手中的澤米,感受著泰諾文化中神秘的信仰,也遙想著瑪雅潘王室,曾經輝煌過的時光。


    在加勒比群島,泰諾諸部的認知中,所謂澤米(zemi),是一種抽象的、神秘的符號,具有著改變環境與社會的神性力量。這種神性的符號,總是與神靈、先祖以及儀式相聯係,可以是非常抽象的圖案,也可以是非常具體的實物。而澤米的實物依托,最常見的是“三尖形”,也可以是明確的家族圖紋,或者非常精致的人和動物。


    換而言之,這就是加勒比諸部的“神牌”,或者“符文圖騰”。


    “六十年前,可可姆家族供奉的澤米”


    聽到這,奇瓦科眉頭一揚,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兩個月來,船隊在古巴島上,修補船隻,補充食水,尋找失散的三艘長船.獲得了很多古巴部族的幫助。這些本地部族之所以剛一見麵,就如此熱情,一部分是因為島民淳樸好客的善良天性,另一部分也是由於瑪雅潘王室船隊留下的交流基礎。尤其是古巴西側強盛的西山部,是翻譯庫巴祖輩的家鄉,與瑪雅王室淵源悠久,對於探索船隊剛開始的幫助也最大。


    “主神庇佑!這一路過來,瑪雅潘的旗號,還是未曾被古巴諸部所忘卻呀!”


    奇瓦科伸出手,拍了拍蒂卡洛的肩膀。他笑了笑,把手中的木薯汁陶罐,遞給光頭的瑪雅商人,做了個喝的手勢。接著,他倚靠在船邊,看著岸上歡慶的篝火,臉上浮現出安寧、平和與希冀。


    “泰諾人不缺糧食,也沒有戰鬥。他們的眼睛是幹淨的,手中也是幹淨的.比我們幹淨多了。哎!真好哇!這些淳樸善良、熱情好客的人呀,就像帕茨誇羅湖上飛翔的火烈鳥,不用落入大地上廝殺的囚牢,能歌唱著一直到老死真好哇!”


    聞言,蒂卡洛抬起頭,看著老民兵奇瓦科的眼睛。這一刻,他心目中狡詐多智的“老海龜”,眼中正露出泰諾人一樣的幹淨神采。隻是,那目光經曆了更多的時光,變得更為蒼老。


    “是啊!真好哇!與世隔絕,沒有仇恨與野心”


    蒂卡洛默然片刻,低低的應著。奇瓦科聽到了,臉上揚起蒼老的笑。


    “是吧!有時候,我真心想要留在這裏,不再返迴王國。隻是,我還惦記著女兒有時候,我又害怕,害怕船隊的到來,會把這美好的一切都改變把高原的廝殺與血,把神靈的威嚴與火,也帶到這片大島上”


    “唿!.尊敬的奇瓦科船長,我從小便聽背負家族的父祖,講述過一個道理。”


    沉默片刻,蒂卡洛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他把瞬間的軟弱,深深的埋進心裏,再睜開眼時,已是微笑而堅定。


    “世上沒有常開不敗的花朵。越是美好的鮮花,當風雨來臨時,也就越是脆弱!真正能經曆磨難,頑強不倒的,反而是墨西哥高原上冷硬的仙人掌。墨西加人就在仙人掌之地成長,曆經血火,而天下各部的溫柔,都會被血火的末日所終結”


    “嗯?脆弱的花朵,血火的末日”


    聽到這,老民兵奇瓦科垂下眼眸。瞎眼的殿下,講過神啟的預言,那也是血火的末日,隻是被預言中的白膚邪魔所帶來。而這安寧的蛇島之地,會第一個,陷入滅亡的危險邊緣,就在數年之後


    好一會後,奇瓦科抬起頭來,看向月夜下映照星辰的海麵。海麵泛著星光,映著火光,倒影著長長的長船,還有一輪彎彎的月亮。船上的兩人安靜的望了許久,才輕輕出聲,虔誠祈禱。


    “願主神庇佑!.”


    “願主神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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