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大殿中一片肅殺,帶著雷聲炸響後的寂靜。王者的話語像是滾滾的雷音,在兩人的耳中迴蕩,震懾心扉。


    天空奧爾塔驚懼萬分,一層冷汗“唰”的從頸後冒出。他“砰”的伏倒在殿上,重重叩首。


    “陛下...陛下!...我...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騙的,我沒有反意啊!陛下!...”


    修洛特冷眼觀瞧,又看向灰土普阿普。


    “砰!砰!砰!”


    灰土普阿普重重磕頭三下,連額頭都快磕出血來。他思緒飛速轉動,艱難開口。


    “陛下!紫草族長欺騙我們,給我們服用了迷幻的酒水,這些...這些都是酒後的瘋言亂語。我早就想向陛下稟告自首,隻是心中畏懼...主神見證!我絕無二心!若是我有絲毫背叛陛下的念頭,必當身軀與頭顱分離,靈魂永墜地淵!...”


    “對對!這是我們酒後神誌時常,被逼所寫...陛下!我們星夜南下,討伐紫草家族,彈壓附近貴族,未曾有任何不忠啊!紫草莊園已經完全化為灰燼,周圍貴族也已平定...我們是您忠誠的獵犬,撕咬一切叛民!”


    “主神見證!陛下,我們心中滿懷著忠誠!您是我們唯一的太陽啊!...砰!砰!”


    兩人不停叩首,辯解的話語越發惶恐而急促。王者麵無表情的聽了片刻,冷冷問道。


    “這兩封密信,是不是你們所寫?”


    “陛下,這是酒後被騙、被逼...”


    “是不是?!”


    “啊!是...不過,當時...”


    “說。塔拉斯科王子是誰?在哪裏?”


    場中瞬間沉寂。普阿普看了奧爾塔一眼,苦澀開口。


    “我們不知道...”


    “不知道?”


    “...古拉莫出示了些王室的信物,並說他手中有偽朝的王子。若是時機合適,就可以如何如何...當時我們酒醉正酣,一時起興應和,從未真正想過如何...所以也就沒有追問...”


    “正是,正是!陛下,您是至高的太陽,威壓王國,我們如何敢於違逆?其實第二天酒醒後,我們就後悔了...”


    “這次攻滅紫草莊園,也沒找到任何偽朝王子的蹤跡,估計隻是欺騙的虛言...”


    “是啊!陛下,我們,我們...是被陷害的...”


    修洛特沉思不語。他知道,如果自己還在,眼前的兩人,就絕無叛亂的膽量。而如果自己不在,眾將中能經受考驗的,也絕不會多...這兩封信中,最讓他關注的,便是所謂的“塔拉斯科王子”。塔拉斯科絕大部分的王子都被處死,在逃的不過寥寥數人...


    “陛下!我們是被陷害的!...”


    “陛下!饒過我們吧!...”


    王者搖搖頭,不再思量。他看向眼前頭發散亂、神情淒慘的兩人,淡然道。


    “你兩人寫下不忠的密信,與南方貴族勾連,犯下大罪!親衛,把他們兩拖到犧牲石上,斬首獻祭!”


    “啊!啊這!...”


    “陛下!...”


    幾名披甲親衛立刻上前,左右夾住,把拚死掙紮的兩人拖到兩塊獻祭的犧牲石前。接著,兩人的雙臂被綁住,頭顱按在暗紅的犧牲石上,露出曬黑的脖頸。


    兩名親衛高高的舉起青銅大斧,對準兩名世襲貴族的脖頸,等候著陛下的命令。隻要一聲令下,大斧斬落,兩人立刻就會身首分離!


    閃亮的銅斧垂在頸上,暗紅的犧牲石墊在頸下,不知有多少祭品,就絕望地死在此處。


    嗅著撲鼻而來的血腥,灰土普阿普的心防終於破開。他一路掙紮了這麽久,背叛了首席、故友與親族,眼看著成為了尊貴的大貴族,竟然就要無聲的死在這裏?想到這,他麵容扭曲,驚恐嚎叫,聲音中滿是不甘。


    “啊啊!陛下,求求您!看著我西征獻城的功勞上!我願為您效死,我願為您作先鋒廝殺!啊!...啊!...”


    “嗚嗚嗚!嗚嗚嗚!我不想死!阿爸,父親,家族...”


    旁邊的奧爾塔已經完全崩潰。他鼻涕眼淚一起湧出,泣不成聲。父親臨死前把家族傳承給他,他才二十左右,是唯一的家族嫡係,查帕拉湖區的族人都被羽毛處死...難道,世代傳承的天空家族,就要滅亡在此處嗎?他又如何去見死去的父親?...


    修洛特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兩人,始終沒有喊出獻祭的王令。


    大斧遲遲沒有落下。兩人承受著臨死前的煎熬,汗水、鼻涕與眼淚混在一起,從麵龐與脖頸流下,把暗紅的犧牲石都浸的散開。散開的血跡染紅了兩人的側臉,把他們染的猶如死魚,隻有身軀還在撲騰。


    “陛下,求求您...”


    “嗚嗚嗚...”


    過了好一會後,兩人的嘶喊已經沙啞,死亡的恐懼淹沒內心,化作一生無法磨滅的陰影。修洛特這才冷然道。


    “割掉他們的頭發!”


    “撕拉!”


    鋒利的大斧精準落下,貼著兩人的頭皮,直接削掉頭發。普阿普肝膽欲裂,恐懼的閉上眼睛,等待脖頸的疼痛...他閉目良久,眼淚無聲滾落,直到他突然發現,脖子上的頭還在。


    “啊?”


    “啊!嗚嗚...”


    奧爾塔慘叫一聲,再次如鵪鶉般尖叫起來。


    看著兩人的表現,修洛特淡然一笑。


    “拖過來。”


    披甲親衛把兩人拖過來,剛一放手,兩人便如爛泥般癱軟在地。普阿普狼狽異常,麵容灰敗,心中卻是一喜。


    “陛下...”


    “嗚嗚...”


    “你們剛才說,願戴罪立功,為王國效死?”


    修洛特淡淡的問道,眼神平靜而銳利。


    “是,是!陛下,我普阿普願戴罪立功,為您效死力!”


    “嗚嗚...我奧爾塔,也是...”


    修洛特點了點頭。他並不準備處死兩人。奧爾塔出身查帕拉湖區,在後麵的征伐中還有用處。普阿普是西征中的降軍表率,留著總比處死要好。


    “那就饒你們一命,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但死罪可免,懲罰必不可少!”


    王者淡然出聲。


    “來人,在主神的注視下,每人各鞭打二十!”


    又是幾名親衛上前,把兩人的衣甲脫去,按在地上。然後,兩名武士揮動皮鞭,用力的鞭打在兩人背上,毫不留情。


    “啪!啪!啪!...”


    “啊!啊!啊!...”


    慘嚎響起,毫不留手的鞭打極為疼痛。二十鞭抽完,灰土普阿普已然渾身是血,而奧爾塔幾乎要昏死過去。


    鞭打過後,修洛特注視著無力動彈的兩人,厲聲喝令,給出最後的審判。


    “奧爾塔交出天空武士營,轉入屯田軍,擔任千人營長!普阿普交出欽聰燦武士營,流放帕姆斯...”


    修洛特頓了頓,一個念頭閃過,再出口時,話語便是一改。


    “流放塔爾薩斯河的盡頭,西南入海口,戍守王國最南界!”


    聞言,灰土普阿普眼前一黑,仿佛墜入無底深淵。


    隨著王者的普及,東西無邊的大湖被賦予了“海”的概念,是通往遙遠大陸的危險旅途。而塔爾薩斯河的西南入海口頗為遙遠,距離庫拉莫城還有兩百多裏。那裏隻有幾個名義上貢賦的特科斯部落,去年才隨著特拉帕尼克商人的探索,正式納入王國的統屬範圍...這是真正的流放邊荒。


    “從今日起,天空武士營改名為查帕拉武士營,欽聰燦武士營改名為帕茨誇羅武士營,同時進行整肅!...”


    修洛特沉聲喝令,做出決斷。


    王國的五個軍團中,禁衛軍團是各部中征調的資深武士,第一、第二長槍軍團是久經訓練的精銳民兵,瓜基利軍團是剛剛收服的犬裔,隻有京畿軍團中,吸納了眾多塔拉斯科王國的投降貴族、投降武士。


    在王國建立初期,這些降軍用於安撫人心,不好輕動。而到了此時,王國已經穩固,就借著南方貴族叛亂的機會,完全把這支軍團整肅一遍!徹底清除天空家族及其他貴族們,在舊日私軍中的影響力。而各支軍團中的普雷佩查武士,都要被納入王國直屬。


    實際上,王者曾經想過,把四千普雷佩查武士完全打散,揉入其他部隊中。但在這個時代,鄉土情誼是重要的戰鬥力來源。普通武士按照來源地編組在一起,作戰會更為堅韌勇猛,所以還是保留為好。


    “嗯,征討完南方後,第二長槍軍團也要跟著略作整頓。”


    王者沉思片刻,看向殿中的兩名世襲貴族。天空奧爾塔淚痕猶在,臉上既有死裏逃生的喜色,又有丟失軍權的悲哀。而灰土普阿普神情慘淡,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認命。


    “天空奧爾塔,灰土普阿普,你們可有不服?”


    “嗚嗚...遵從您的旨意...”


    “...讚美陛下!普阿普願意從命,為您在南方效死!...”


    修洛特點了點頭,又看了兩人片刻,揮了揮手。


    “下去吧!盡快交付營中事物,然後好好養傷。”


    幾名親衛隨即上前,架著無法行走的兩人,下了神廟金字塔。接著,五百禁衛武士與他們一道,去往城外軍營,進行軍隊交接。在那裏,團長奧洛什早就給這兩支武士營,選好了新的接任者。


    十二月的冷風浩蕩吹過,京畿軍團就地進行整肅。凡是紫草家族信中提到過的軍官,都被嚴令裁撤,發往千裏之外,荒原上的帕姆斯城屯駐。這些軍官能夠與古拉莫聯係,大多是塔拉斯科的貴族出身,正好替換為功績傑出的平民武士。


    王者親自坐鎮,有備而來,京畿軍團的整肅進展極快。十日之後,整肅就已大致完成。數十名軍官,一百多武士,即將被流放千裏。王者這才在主神廟中召集眾將,在主神的見證下,把這些密信統統燒毀,許諾既往不咎!


    長風飛過大神廟,浩蕩向西而去。在兩百裏外的西方,阿帕欽甘城外,經過了數日的糾纏後,一場關鍵的追擊戰正在步入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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