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已過,雨季未至。奧托潘山城下,是一片燦爛的春景。鮮豔的花朵在陽光下盛放,淡淡的花香在暖風中彌漫,讓人心胸一暢。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上舞蹈,靈性的蜂鳥在林木間躍動,吸引著遙遠的目光。


    修洛特站立在軍營中的小丘上。他看著不遠處融融的春景,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惠風和暢,空中傳來一陣婉轉悠揚的鳥鳴,仿佛動人的旋律。他抬起頭,就看到成群的歌雀,正在山城的上空飛翔。


    現在正是四月,是北美歌雀遷徙的日子。這些灰白小巧的鳥兒,會從熱帶、亞熱帶的叢林北上,一路長途遷徙,來到溫帶大陸的海邊。然而,今年由於寒潮來襲,它們被迫停留在此處,日日飛舞高歌,不知未來的險途。


    歌雀是自然中天生的歌唱家,能夠唱出十種不動的音調,帶著重複的旋律與顫音。它們的鳴叫異常生動,歌聲極為難忘,在中美洲的文化中也象征著美好與幸運。


    “真是一個神靈庇佑的吉日!”


    看著歡叫的歌雀,王者的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容。他身穿一套堅固的青銅中甲,外罩一件精致的祭司長袍,頭戴一頂半遮麵的青銅盔,再插上數根三色長羽,在陽光下鮮豔閃光。如此一身打扮,顯得格外威武不凡,英姿颯爽。


    “殿下,奧托潘的接引使者已經到了營中。五百親軍武士列隊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伯塔德身披中甲,走上前來,沉聲迴稟。


    修洛特點點頭。他招招手,喚來留守營地的巴爾達。


    “巴爾達,做好準備!一切都按照我之前的吩咐,時刻等待著訊息!”


    “我會嚴格遵從您的命令!殿下,您放心的去吧!”


    巴爾達恭謹行禮。聽到這句話,修洛特揚了揚眉,再次看向親軍隊前的托爾泰克。黑狼一身重甲,昂首闊步,遠遠的向王者行禮,又比劃了一個準備妥當的手勢。王者笑了笑,就沉聲下令。


    “特爾斯,高舉王旗!伯塔德,我們走吧!”


    五百親軍衛士排出嚴密的陣型,保衛著正中黑狼的王旗,往前方的奧托潘山城進發。此行五百親衛,有兩百是身披青銅重甲的美洲虎戰士,還有三百身披中甲的長弓親衛。他們都是從禁軍中選拔出的高級武士,一旦結成陣型,就能夠在萬軍中堅守許久。


    一路上,衛士們肅然無語。行途中唯有盔甲碰撞的鏗鏘,和整齊協同的腳步聲。不過半個時辰,王者就來到了山城坐落的台地腳下。


    他抬眼望去,台地高達四五十米,占據險峻的地勢,處於這片丘陵的高點。沿途的山路陡峭向上,大片的林木、石塊散布上下,阻礙大隊攀登的通途,形成天然的防禦屏障。隻有正對著城門的幾條山路,才能夠順暢的向上進發。


    在台地上方,是曲折包圍的石頭城牆。城牆高達五米,數千奧托潘武士與民兵手握武器,嚴密的駐紮在牆頭。這些守軍手中有堆積如山的石塊、木塊與灰瓶,甚至還有數百把仿製的墨西加長弓。


    在使者的引領下,眾人緩緩攀登,很快就暴露在城頭的攻擊範圍內。隨著墨西加狼旗的靠近,城頭上猛然爆發出一陣喧嘩,隱約間有許多嘈雜的議論。一群奧托米武士高聲唿喊,甚至取出了弓箭與投矛。


    黑狼托爾泰克重甲長弓,大步走在最前。他仰起頭,看著山城的防禦,額頭微微見汗,忍不住握了握脖間的骨哨。無論他身穿何等重甲,麵對從數十米高處落下的滾石,結果都不會有什麽不同。


    好在,紛亂而危險的喧嘩沒有持續太久。幾名白袍祭司很快到來安撫,城頭的奧托米武士逐漸安靜下來。他們神情複雜,望著引領的使者,望著城下的隊伍,望著靠近的狼旗,不知作何言語。


    很快,托爾泰克微微喘氣,站立在城牆下。他穿著四十多斤的重甲,麵對城頭的壓力,一路當先開路,此時確實有些疲憊。黑狼休息了數息,和城頭的武士對望了片刻,就牢記著自己的職責,迴返到修洛特身旁。


    “殿下,從山腳攀登到山頂,如果全副裝備,保持作戰的體力,最快也要一刻鍾。這一刻鍾,都在城頭的打擊範圍下!”


    修洛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年輕的王者金光閃爍,猶如威嚴的神使,肅立在城門之外。不一會,厚重的木門就“砰咚”一聲,緩緩打開。隨後,五百甲士魚貫而入,王旗平舉著穿過城門,又高高豎立在山城之內。看到這一幕,城牆上的守軍才驀然發出一陣嘈雜的低唿。


    “原初之神庇佑!”


    “是墨西加人!”


    “墨西加的殿下,入城了!”


    “來自南方的神啟者!...”


    “修洛特殿下,你們是兩百年裏,唯一一支進入山城的異族軍隊。”


    老祭司奧爾特站立在城門口,親自迎接著王者。他身穿混沌祭司的黑白祭服,頭戴高揚的祭司羽冠,儀態沉穩而莊嚴。他的周圍是簇擁的低級祭司,與護衛的神廟武士。在這山城之中,老祭司就是地位最崇高的兩人之一。


    “如此雄城,隻要防守得當,萬眾一心,確實非人力所能攻克!”


    修洛特平靜的望了會城中的守軍,笑著稱讚道。山城中的奧托米民兵數量龐大,估計超過萬人。他們雖然衣甲簡陋,身形精瘦,神情卻並不麻木,眼中自有一種守衛家園的神采。這樣的部隊或許外出遠征時不堪一擊,駐守家鄉時卻格外堅韌。


    “殿下,土狗貪戀家園,從不會出去傷人。我們奧托米人的心願,也不過是蹲在家園中,安穩度日而已。”


    “奧爾特祭司,這天下大勢,像長河滾滾,一路奔流向前!這天下各部,互相征伐,又哪有什麽安穩可言?你看,這一次犬裔南侵,不就是不爭則死嗎?”


    “...殿下所言,自然是極有道理的。隻願神靈庇佑,讓神聖的可可一直延續。”


    “神靈會聽從王者的心意。會庇佑可可的,是人間的王者!”


    兩人對望片刻,低聲交談,話語間都帶上了些莫名的感觸。五百親衛銅甲閃耀,環繞在王者的周圍,顯露出堅不可摧的力量。奧爾特目光一閃,注視了會這些昂貴堅固的布麵銅甲。他心中輕輕一歎,又繼續看向王者。


    暗含默契的交流沒有持續多久,很快被一陣急促的人聲打斷。上百奧托米武士全副武裝,簇擁著十幾名高級祭司,急匆匆的從山城的中心奔來。為首的混沌祭司薩卡剛到百步之內,就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奧爾特,你竟敢放墨西加人入城!”


    “薩卡祭司,修洛特殿下是奧托米人的朋友,也是吉奧瓦將軍的長兄。他來參加今天的部族大會,是奧托潘城的榮幸!”


    “呸!奧爾特,你被邪神迷了心竅,背叛了混沌的神靈!”


    薩卡大步上前,毫不停歇,很快就來到距離眾人二十步的地方。他的年紀大約剛到五十,顴骨高高凸起,頭發烏黑濃密,身形敦實有力,顯然要比老祭司要更強壯,也更年輕。


    “薩卡,偏執蒙蔽了你的眼睛!南方新生的湖中王國,是我們奧托潘城邦的同盟!”


    老祭司直起脊背咆哮道,如同蒼老而堅韌的旱獺。


    薩卡來到近前,沒有繼續和老祭司爭論。他眼神兇狠,如同豺狼,先是掃了一眼狼旗下的王者,看到數百披甲肅殺的墨西加武士,頓時瞳孔收縮。混沌祭司立刻警覺的停下腳步,讓自己處於神廟武士的護衛之中。他頓了數息,隨即看向左右城牆上的大群奧托米武士,高聲鼓動道。


    “奧托潘武士們!墨西加人是我們奧托米人的敵人!數年前,他們圍困山城,屠戮三邦的村落,無數原初之神的子民被送上祭壇,鮮血浸紅了大地!他們又搶走糧食,焚毀農田,連綿的饑荒持續至今!甚至這次犬裔的大舉南下,都和墨西加人脫不了關係!...墨西加人搶走我們的財富,殺戮我們的親友,毀滅我們的生活,現在,他們還想來插手奧托米聯盟的部族大會,徹底把奧托潘人變成奴仆!”


    薩卡響亮的聲音在城牆上下迴蕩,傳入數以千計的奧托米武士耳中。各部的首領都在山城的中心參加部族大會,駐守的多是些普通的底層武士。聽到這樣鼓動性的話語,底層武士們感同身受,逐漸嘈雜起來。


    看到這危險的前兆,奧爾特瞪大了眼睛。他衝上前去,憤怒的抓住薩卡的衣服,高聲怒斥。


    “神靈在上!薩卡,你的話語中充滿了謊言!數年前與我們戰爭的是蒂索克國王,他已經死了!修洛特殿下從來沒有,與我們奧托米人為敵!相反,山城饑荒時救命的糧食,就是來自於他的贈與!他是我們的朋友!”


    “奧爾特,你已經老了!這幾年,在你的引領下,我們奧托米人就像洞穴裏的田鼠,東躲西藏,任人宰割!希洛特佩克城丟了,軍團去南邊給墨西加人白白賣命,現在連帕姆斯邦也已被犬裔占據!...你已經失去了勇敢的心,失去了神靈的庇佑,不配再引領奧托米人!”


    薩卡猛然大吼。他一把推開蒼老的奧爾特,伸手指向城門前的王者,放聲高喊。


    “原初之神庇佑著我們!奧托潘的武士們,讓墨西加人見識到我們的厲害!去吧,大膽的進攻吧,抓住墨西加的殿下,讓他們交出武器,交出財物,交出糧食和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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