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鹿阿拉山瓦!極北的風雪,吹拂著所有的部族,從遠古吹到今天,從東海吹到西海!這是主神的威力,掌控海洋與雷霆,掌控山川與沼澤,掌控無盡的密林,直到此刻相迎!…懇求你,到來吧,至高的神靈啊!…”


    篝火在馬哈部的營地中燃起,嶄新的祭祀神台,就搭在傾塌的永寧寺門口。王國祭司奎火取下船上的火藥與神煙,在聖火邊跳著古老的祭舞。他不時灑出刺鼻的粉末、昂貴的煙草,讓聖火一會幽藍、一會爆燃、一會冒出神煙,真正的炫彩非常。


    而這炫目的火焰效果,這奇異的迷醉煙氣,這嗡嗡的薩滿吟唱,直看得魚皮勇士們一愣一愣的,卻是從未有過的神秘與精彩。


    “姆鹿阿拉山瓦!我,是密林的使者,是主神的薩滿!是蜂鳥與飛鷹,引領我們而來!…主神降下了火焰和雷霆,讓我把山林河沼的神性,交付於你,馬哈阿骨打,你就是被主神選中的大酋長!…”


    祖瓦羅站在高高的神台上,翻著滲人的眼白,詭異的顫抖舞蹈。如果有人看過山部老祖母的先祖降靈,就會驚訝的發現,這場祭禮與山部的降靈儀式,竟然如此相像!這明顯是王國祭祀和本地巫俗的融合,是高配版的借鑒與模仿,但明顯比高原納瓦諸部的祭祀,更對本地部族的胃口…


    “姆鹿阿拉山瓦!來吧!阿骨打!來到這裏!…讓我親手,為你的額頭,刻下一個神靈的徽記!從此,你將與眾不同,你將一統諸部,你注定是個不凡的英雄酋長!…”


    馬哈阿骨打嘴角抽抽,看了看周圍的場景。部族的勇士們,哪怕是新捕獲的部奴,都一瞬不瞬的,看著這場他們心目中的“山神祭祀”,一場從未有過的“祭祀盛宴”。而當阿骨打的目光望去,眾多勇士都敬畏地低下了頭,哪怕是桀驁的虎奴,也不自然的微微轉身,竟然沒有人和他直視?


    如果說,部族的勇士們,之前僅僅是敬畏他的勇力,習慣於他酋長的指揮…那麽現在,隨著這兩天來,使船部“薩滿”宣揚的什麽神性,弄出的這些“古怪”的大陣仗…似乎,真有一種數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慢慢附加到了他的身上!而他在勇士們心目中的地位,也在微妙的發生著改變,漸漸飄升了起來…


    “.祖這個家夥!果然是個半瘋的林中薩滿!他還要給我刻個符號?我一巴掌扇飛他!…不對!如果他真有些通靈的本事,這真是神靈的徽記呢?…我將與眾不同,一統諸部…而我的勇士們,也會這麽認為吧?…”


    “頭狼服從狼王,但當狼王老了,就會被挑戰打倒。而蜜蜂服從蜂後,卻是從生到死…狼王最多指揮幾十隻狼,但蜂後卻能控製千百個蜜蜂…啊!祖這個狡猾的狐狸,總是會說些奇怪的話!但這些話,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山神啊!要不然…我先上神台看一看?讓祖給我通個靈?真要不行,我隨時都能製止他!…”


    這一刻,馬哈阿骨打糾結著,猶豫著,臉上卻滿是肅穆與凝重。他站起身,似乎鬼使神差一般,一步步登上了神台。而當他轉身看向部族的勇士,第一次產生一種奇怪的想法…


    “我比他們都高!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比他們都高!”


    “來吧!阿骨打!神的目光,在火焰中注視著你,也會借我的手,把神性賜予你!…”


    祖瓦羅一身繁複的祭服,眼白變成眼黑,來到馬哈阿骨打的身邊,眼黑又翻成眼白。接著,他按了按阿骨打的肩膀,對方卻像是熊一樣強壯佇立,第一次根本沒有按動。


    “阿骨打,單膝跪在聖火前吧!我要用主神的黑曜石匕首,給你刻一個神徽!所有人看到你額頭的神徽,都會意識到你的不凡!而你的族人也是一樣!…”


    “阿骨打,你的勇武,是我見過的無數勇士中,最為強大的一個!但你還不是一個真正的酋長,還缺少神性的加冕,來真正掌控你的部眾…而此刻,隻要你正式皈依了主神,接受了‘神選酋長’的名義!…你不僅僅會獲得我們的全力支持,更會在部族勇士的心裏,擁有超出身體的強大,擁有靈魂上的神性!…”


    “阿骨打,相信我,我是專業的!我知曉如何幫助你,統禦更多的部族,哪怕他們成千上萬!主神的祭司,也會留下來幫助你,幫助你凝聚部族的人心,幫助你建立部族的旗隊,幫助你從強大的一個人,走向強大的一群人!…”


    “來吧!我的兄弟,請跪下吧!你不是在跪我,而是在跪一個真正存在的神靈,一個能夠降下預言、指引我們前來的神靈!…”


    祖瓦羅念叨了許久,部族語說的結結巴巴,也不知道阿骨打聽懂了多少。但當他第二次輕輕一按,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巨熊般的阿骨打,竟然真的緩緩跪了下來,閉上了他兇悍的眼睛。


    “來吧!祖!…我會成為不凡,我會成為最偉大的酋長!哪怕…付出靈魂的代價…”


    “好!你忍一忍,用刀刻下徽記,會比較疼的…”


    “你刻!…”


    “唿!…哈!…叮鈴!…叮鈴!”


    祭司奎火不斷扔著硫磺粉與煙草,讓幽藍的火焰在神台前熾熱發光。接著,他搖起勘察加山部的鈴鐺,唱著無人能懂的歌謠,直唱的人昏昏欲睡。


    馬哈阿骨打全程咬著牙,一動不動,任憑渾身冒汗,任憑淡淡的血痕在額頭流淌,逐漸形成了一個血紅的蜂鳥。


    一切近乎沉寂,直到祖瓦羅完成印刻,高舉起手中的匕首,又抓著阿骨打粗壯的手腕,猛然把皈依的酋長拉起!


    “啊!.啊!”


    武士長塔米草漲紅了臉,用力吹起可怖的死亡哨!尖銳刺骨的哨音,就像冬季最凜冽的寒風,刺的所有魚皮部族的戰士,都緊張的跳了起來。而當他們的視線,又一次聚焦到神台上,卻看到“使船部的薩滿”,正高舉起阿骨打酋長的手,大聲的宣告道!


    “馬哈阿骨打!是神選的酋長,是密林與沼澤中最偉大的酋長!所有的勇士,都要臣服於他!而在他的帶領下,馬哈部也會一步步壯大,最終成為這片大河密林的主人,成為一支數千上萬人的大部落!…”


    “吼!…主神庇佑!…吼!…”


    王國的武士大聲咆哮,跳起激烈慶祝的戰舞!而魚皮部族的戰士都怔在原地,看著酋長額頭奇異的“鳥紋”,看著高台上威嚴勇猛的酋長,各個麵麵相覷。過了數息後,直到祖瓦羅視線掃去,馬哈乞買才反應過來。他發出一聲呐喊,第一個下跪行禮,結結巴巴的喊道。


    “最偉大的酋長!阿骨打!我向你跪拜,就像跪拜著山神!…”


    祖瓦羅嘴角微微翹起,又把視線移動,看向另一個勇士兀術。兀術愣了愣,想到昨晚收下的一袋大米,和酋長沙包大的大錘…


    “最偉大的酋長!阿骨打!我向你跪拜,就像跪拜著山神!…”


    氣氛烘托到這裏,又有了勇士的帶頭。營地中的魚皮勇士們,都陸續跪拜了起來。而當他們敬畏的唿喊,落入馬哈阿骨打的耳中,就像最為動聽的虎吼,讓他整個人,都激昂的振奮了起來。


    “哈哈!哈哈!…拿我最重的那把獵虎大弓來!把酒罐放到八十步外,放在那頭老虎的頭骨上!…”


    馬哈阿骨打用力拍打胸膛,暢快的哈哈大笑。隨後,他大手一揮,從乞買捧著的雙手中,接過十五力的重弓(180磅),搭上一根近米長的重箭,用上王國帶來的金屬箭頭。接著,他環視場中的所有部族勇士,大吼一聲,自信的咆哮道。


    “都看我,看我射!…”


    祖瓦羅眼皮一跳,這明顯是即興發揮的項目,在祭禮前根本沒有安排。但周圍的部族勇士,都知曉了酋長的意圖,每個人都喜笑顏開,興奮的大喊道。


    “射虎!射虎!射虎!!…”


    “哈哈!看我射!吼!…”


    馬哈阿骨打吼聲一沉,十五力的重弓就緩緩拉開,發出沉悶滲人的咯吱聲。哪怕隔著兩步,祖瓦羅依然有些毛骨悚然。這種虎力的巨弓,足以在八十步內,擊破武士們的布麵重甲!


    “咯…吱…”


    馬哈阿骨打眯起眼睛,粗壯的箭頭,對準八十步外的陶罐。然後,他猛地鬆手,哪怕麵對巨大的反力,整個胳膊仍然鐵鑄般一動不動!


    “咻!…”


    明明是射出的弓箭,卻爆發出了重弩一樣的聲音。接著,就是刺耳的破骨聲,和酒罐破碎的脆響!


    “嘎!嚓!…”


    祖瓦羅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王國武士與部族勇士,都同時瞪大了眼睛。隻見那重箭微微下落,直直的射中了酒罐下的虎頭,勁力之大,甚至直接射透、直接帶飛了虎骨!


    “啊!阿骨打酋長射中了虎頭!…他是真正的勇士,是山神選中的首領!…”


    “射虎!真正的射虎!…”


    “最偉大的酋長!山神一樣偉大的酋長!…”


    這一次,整個部族爆發出來的歡唿,是徹徹底底的真心實意,是徹徹底底的發自內心!魚皮的勇士歡慶著,呐喊著,向著神台上的酋長崇敬跪拜。而馬哈阿骨打看著射入虎頭的重箭,和掉下摔碎的酒罐,臉上明顯一愣。


    “這?…我瞄準的明明是…算了,這不重要!…哈哈哈!這就是神靈的賜福!…”


    馬哈阿骨打哈哈大笑,丟下自己的巨弓,又一把抓住了敬佩的祖瓦羅。隨後,他也抓著祖瓦羅的手腕,高高舉起,大聲的宣告道。


    “北邊偉大的山神庇佑了我們,東邊太陽的主神也庇佑了我們!今天,是個暖和晴朗的好日子!…”


    “來人!再拿一罐酒,拿一條生肉來!…”


    “我要和使船部的薩滿,歃血為盟,分享同一份獵物!…”


    “從今天開始,馬哈部與使船部,就是牢不可破的盟友,是能同住一片山林的兄弟!我們將並肩在一起廝殺,從日落殺到日出,從大江的下遊,殺到無盡的上遊!…”


    “啊哈哈哈!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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