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還待和桑娘再說些話,但見夜幕轉眼降至,南山郡侯立在離郡侯府是十丈處,向二人拱手道:“田兄,今日也沒什麽事,本侯就送你們此處,有事相商,本侯會再通知你。桑娘,你也迴去吧!有什麽需要本侯幫忙的,日後盡管向本侯開口。”


    “多謝…..郡侯。”桑娘本想稱馬公子,但話到了嘴邊,最後又變成了郡侯。因為,南山郡侯於桑娘而言,到底算是身份尊貴的官老爺,而她隻是一個說書的女流之輩……


    桑娘咬著唇,盡量不讓自己流瀉太多對郡侯的依戀之情,等郡侯轉身進了郡侯府,但過門之後,還是忍不住轉頭迴望了一眼。


    見郡侯立在原地,他的目光並沒有隨著桑娘過來,卻是看著他前方的地麵,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桑娘迴頭偷偷看了南山郡侯一眼:為什麽他明明待她的行止有禮而溫文爾雅,給她的卻是一種始終隔保持距離、十分遙遠的呢?


    郡侯……桑娘望著夕陽下的那抹人影,心中暗暗在想,淡淡在想,他究竟是否感受的到,或者說,他究竟是否願意讓我成為他的……呢?也許這隻是一個純粹的幻想吧!


    自古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有時候,感情便是這般奇怪,兩個人之間未曾交集也就罷了,一旦有了交集,哪怕隻是一麵之緣,再從外人的嘴裏聽聞過他一些事跡之後,心境便不能完全如初了。


    自那日田芳在茶館內向桑娘求親,在南山郡侯馬小謹的幫助下,成功獲得了桑娘的芳心,田芳整日裏都是滿懷喜氣,腦子裏想的都是桑娘的名字,她的那張臉,她素裏的一顰一笑。哪怕在外人看起來不怎麽出彩的表現,都成了田芳最美好的幻想。說是幻想,也許是因為還有希望存在吧。但自那日在郡侯府門口見了郡侯之後,桑娘卻整日心不在焉,也不常來茶館說書,人們隻道是桑娘要忙著和田芳準備親事,怎麽地也能夠理解,但隻有郡侯知道,這個叫桑娘的說書女子,卻是經常來到郡侯府門口,起初以為她是在等她的未婚夫田芳,然而郡侯卻發現,即便是田芳不在郡侯府的日子,桑娘也會悄悄站在那裏等候。


    郡侯府的家丁時常看到有一個女子出現在郡侯府,經常會向郡侯稟報:“郡侯,那位姑娘又來了。”


    “哪一位姑娘?”郡侯道。


    “就是田家未過門的娘子。”


    “桑娘?”郡侯微訝,道:“我派田芳出去辦事了,桑娘大概是來尋他吧,你去告訴她,明日田芳便會迴來了,讓她不要著急。”郡侯道。


    “可田家小娘子說了,她是來……來找郡侯爺您的。”家丁說著,麵色微有些尷尬。


    郡侯歎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書,忽然問:“帝京的那幾位客人這兩日可睡的好?”


    那家丁迴答:“哦,郡侯,他們今日一早都出府去了。”


    “出府了?”郡侯吃了一驚,“他們可有說去什麽地方嗎?”


    家丁搖搖頭:“那位鍾公子隻說,傍晚就會迴來了。”


    郡侯皺眉,點點頭了,讓家丁下去:“你先下去吧!”略一遲疑,複將家丁喊住:“把桑娘帶到這來。”


    家丁應著“是。”便下去了。


    不一會,便將桑娘帶進郡侯府,並且帶到了郡侯的麵前。


    今日的桑娘,在郡侯看起來,顯得有些怪異,倒是沒有素裏在茶館裏聽她說書時的大方,倒顯得有些拘謹。


    “你是來找田芳的吧!”


    “哦,不,郡侯,小女子…..小女子是來找郡侯的。”


    郡侯略有所思道:“桑娘找本侯有何事?”


    然而,郡侯詢問之後,桑娘卻好久不開口,她的臉頰上泛著一抹淡淡的紅暈,這副妝容和前幾日看到她時,大大的不同。郡侯似乎也感受到桑娘看自己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但她畢竟是田芳的未過門的妻子,何況還是自己撮合的。本不該有這麽多的想法,但桑娘的舉動又令他產生了新的想法,也許桑娘擁有難言之隱。


    “郡侯爺……”桑娘突然跪在地上。


    對桑娘的這一拜,郡侯雖然很吃驚,但仍舊靜靜地站著那裏,也沒有伸手去扶她,想要聽她把話說完。


    “桑娘自小舉目無親,一個人來到南山郡靠著說書討生活,昔日裏得郡侯暗中照顧,桑娘心裏感激不盡,桑娘知道,茶館的有些客人是郡侯爺安排的人,郡侯爺為了給桑娘捧場,真是有心了,隻要郡侯爺開口,就算是讓桑娘為您做牛做馬,桑娘也心甘情願……”說完,拜了三拜。


    其實,如桑娘所言,郡侯曾經卻是在暗中幫過她,也許隻是因為見她一個小女子在外麵過日子不容易,是以才動了惻隱,因為同情而暗中伸出了援手。在田芳躲在茶館外偷看桑娘說書的那些日子,郡侯也不是閑著的,真正來說,他對桑娘的幫助比任何人都大,田芳對此事一無所知,更是不知道那些在茶館裏的人,大多是郡侯所安排。但桑娘心眼卻細,看得比田芳明白的多。


    “小女子是這樣想的——郡侯之所以在暗中幫助小女子,將小女子的這些閑事攬在自己的身上,是因為郡侯善良,同情小女子,但是小女子沒想到郡侯這一幫便是半年之久,每日小女子都在想,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竟會讓郡侯如此抬愛小女子,郡侯的這道題,可出的令小女子頭疼,想必郡侯聽到了小女子的話,也在頭疼吧。”


    郡侯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對於桑娘的話,還未有什麽動容,他顯得十分冷靜,那是一種冷靜透骨的表情。


    “那日如果沒有田芳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向小女子求親,小女子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但直到此刻,小女子的心裏記得還是郡侯的好……”桑娘的聲音越說越低。


    郡侯皺了皺眉,眉頭接著又變得舒平,道:“你倒是個聰明的女子。桑娘,起身吧!”


    桑娘起身。


    郡守在椅上重新坐下,兩手扣在書桌上,輕輕敲了兩下,最終扣定,就像剛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樣,抬眉看著桑娘:“說吧,你千方百計地通過田芳,究竟想要從本侯身上撈點什麽好處?”


    郡侯這樣的開門見山,令桑娘一下麵目飛白:“郡侯……”


    “你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女子,桑娘,你真的很聰明,而且看人也看得很準。不錯,田芳確實是一個可供你依靠的老實人,那是因為他被兒女私情所困,當局者迷,本侯作為旁觀者,這,看得可比田芳來的清。”郡侯說著,指了著自己的心口。


    而在桑娘的眼中,她看到他的嘴邊,仍舊是那抹不經意露出的慧黠的笑輕輕閃過,倘若說是看錯了,那麽上一次呢?這位南山郡侯分明對她的事乃至她的目的都一清二楚,這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念及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一些事,桑娘心中一痛,於是,腦中昔日的場景旋轉飛逝,等那些迴憶再次停下來時,卻又是一幕鍾鳴鼎食、燈火通達,但卻是什麽都沒有被改變的失落。


    和在茶館一樣,同樣是聚集如雲的賓客們坐在下麵看她表演,但昔日的那把撫琴卻早已斷裂,她還記得昔年,那把琴上沾著仇人的鮮血,但最終刺殺卻沒有成功,她的仇人依然福大命大,仍舊坐在北音的皇宮裏,享受著天下最驕奢的生活,奧其——才是她的敵人。


    桑娘早該想到,自己的這一切終有一天會被人察覺,卻沒想到第一個察覺的卻是這位對自己有恩的南山郡侯。若不是暗中得到消息,得知宣國皇帝這次赴宴北音會經過南山郡,桑娘也不會如此之快地便暴露身份,暴露她隱藏多年的目的。


    “這幾日,本侯府上的家丁日日來稟,說是見到你出沒在郡侯府,本侯在想,你若是為了田芳而來,大可不必每日這樣躲躲藏藏,本侯曾經告訴過你,凡是被本侯視為朋友的人,都無須對郡侯府如此拘謹。可你不一樣,桑娘,這幾日,你除了在田芳在府上的時候,來過幾次,剩下的時候,本侯的家丁幾乎天天可以見到你的身影,倘若說你是為了本侯而來,那麽,那日本侯送你和田芳離開郡侯府之後,你又為何去而複返?郡侯府的家丁說,你好像經常出現在郡侯府的後院,桑娘,你可以告訴本侯,你為什麽經常跑到那個地方去?”


    郡侯的這些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交疊在一起,一聲一聲,沉沉地壓進桑娘的耳裏——


    “如果不是因為你自行暴露了你的怪異,或許本侯永遠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


    “收服郡侯府的家丁作為內應,每日向你匯報郡侯府內的一切情況,這是你的目的嗎?”


    “你讓人打聽郡侯府新來的帝京來的那幾位客人的底細,桑娘,這些你又作何解釋?”


    “其實早在半年前,你就安排你的人混入郡侯府,本侯這半年每日在做什麽,又收到什麽書信,皇上派下什麽差事,恐怕,桑娘你都一件一件地摸索清楚了吧!”


    桑娘沉默了很久,此時此刻,除了對郡侯的佩服,剩下的就是對自己的嘲笑。她甚至不顧郡侯的眼光,漸漸保持住了平靜,對於郡侯這些猜疑,她並沒有承認,卻也沒有馬上否認,隻是苦笑著說:“不管桑娘的目的是什麽,桑娘知道,郡侯是個好人。”


    郡侯忽地拍案而起,滿麵怒色,道:“桑娘!你以為本侯是個傻子嗎?”


    “郡侯既已經知道桑娘有鬼,何必多說呢?”桑娘道。


    郡侯搖搖頭,露出了一絲苦笑,這絲苦笑更多的是為了她的欺瞞而感到可惜,他甚至為她感到不值,倘若她真的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要令她不得不這麽做,根本沒有人會去怪她,但她卻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利用田芳對她的癡情,而借機靠近郡侯府,卻是最不能令人容忍,最不能讓人原諒的。


    “桑娘,你到現在都不肯跟本侯話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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