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他……


    李八卦不可置信地望著不遠處熟悉不已的麵容,心底掀起驚濤駭浪。她用力抓住池硯的衣袖,這才沒有跌倒在地。


    她死死咬著下唇,血腥的鐵鏽味在口裏彌漫開:“玉、玉……玉帝……”她萬萬沒想到,罪惡滔天的大壞人竟然是玉皇大帝。


    為何會這樣?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界之主,是身份尊貴的玉帝,他為何要扮做黑衣人搶奪盤古神力?


    她記得的。


    玉帝是一個很溫柔的長輩,他每次來八景宮找老君閑談下棋,都會給她帶來精致的點心茶點。


    有時他還會給她講有趣的典故,教導她為神要心存善念,普渡眾生。


    怎麽他自己卻變了呢?


    “嗬,認出來了啊。”玉帝冷笑一聲,手指微抬,拭去嘴角的血跡,“小火爐,你這次真是讓本座刮目相看了,能打得吾受重傷。哦,還有池道長。”


    說著他漫不經心瞥了眼斷掉的左臂:“雖吾不是很在意那隻手,但吾的東西,從來不許他人染指。這一筆賬,吾會記著。”


    “……你……”震驚得氣急攻心,李八卦吐出一大口血,她視線模糊地望著玉帝,“為……為什麽?”


    她喚出本源火拚死一搏,此時早已虛弱無比,臉色蒼白如紙,說幾個字都會去掉半條性命,但她還是執拗問:“要害人……”


    “害人?此言差矣。”聞言玉帝嗤笑,“吾不過是不想浪費盤古神力罷了。在吾手中,它才能發揮應有的價值。”


    “為了打敗步逍遙?”李八卦狠狠掐著掌心,用疼痛讓她意識不那麽混沌,“你擔心打不過他……”


    “閉嘴!”聽到步逍遙之名,玉帝冷不丁失控,“他不過一墮入魔道的上古之神,有何資格和本座相提並論?他遲早會死在吾手中。嘔……”


    他動怒扯得胸口的傷生疼,不由又嘔出幾口血。他冷冷看著池硯和李八卦,聲音冰冷:“今日暫且放過你們,來日,此仇必要你們十倍奉還。”


    撂下狠話,他身形一閃,空中一道黑霧飄過,憑空消失在的原地。


    “哇。”


    這時李八卦再撐不住,哇一聲噴出一口烏黑的血,雙眼一閉,直直前一倒,然後池硯眼疾手快拉住她,輕歎一聲,攔腰抱起她往山洞走。


    ……


    冷。


    好冷。


    昏迷中,李八卦仿佛置身於一個冷到骨子裏的冰窖,她額頭滿布虛汗,蒼白到失了血色的唇低聲呢喃。


    “冷,我好冷……好冷……”


    一旁,池硯看了眼燒得火苗竄得老高的火堆,以及李八卦身上蓋著的三床厚棉被,眉頭擰成一團,問土地仙:“仙官可還有多餘棉被?”


    土地仙尷尬不已,摸了摸鼻子:“額……池道長,實不相瞞,就這三床棉被還是小老兒厚著臉皮去隔壁幾座山頭湊的,我、我們都比較囊中羞澀……”


    池硯頷首:“多謝。”


    “不不不。”土地仙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道長莫要折煞小老兒。”頓了頓,他小心瞥了瞥池硯也蒼白虛弱的臉色,道,“道長,你傷勢也不輕,你既已給上神喂了保命金丹,她一定不會出事的。你且放心去歇息,小老兒來守著她。”


    “不必。”池硯搖頭,“仙官四處奔波找棉被也忙活許久,如今天色快亮,還是早些迴去歇息。”


    “不妥。”土地仙猶豫,“小老兒還是……”


    池硯不再言語,低頭擰幹熱毛巾,細心給李八卦擦掉額頭的細汗,然後替她整理好被角,不讓一絲風鑽進去。


    不多會兒,他忙得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


    唉。


    明明自己也是一個重傷人士,何必?土地仙歎息著搖頭,捋著花白的胡子,拄著拐杖步出山洞。


    “冷,好冷。”


    越來越冷,李八卦實在冷得難受,手腳並用地撲騰著:“好冷……老君、大師兄……八卦好冷……好冷。”


    池硯皺眉思忖片刻,說了聲“抱歉”,連著棉被把李八卦抱到懷裏,輕聲哄著:“八卦,忍忍,一會兒就不冷了。”


    冷,還是冷。


    火烤著的棉被剛剛熱乎一些,便立即被李八卦身上散發的寒氣驅散,她抖得像個篩子,閉著眼睛往熱的地方鑽。


    突然,她感受一抹令她安心的溫熱。


    找到了!


    她用力拱過去,不過似乎隔著很厚很厚的東西,怎麽也抓不到。她心裏著急,嘴巴一癟,委屈巴巴哭出聲來:“抓不到……怎麽辦?抓不到,嗚嗚,你過來呀……嗚嗚,池……池傻子!你幫我抓過來……嗚嗚。”


    池硯呆呆看著隔著幾床棉被,不時往他懷裏拱的李八卦,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血色。他磕磕巴巴問:“想、想到我懷裏?”


    李八卦自然不會迴答他,使著老勁擠啊擠,那裏熱乎乎的,她一定要過去!


    “唉。”無奈的輕歎在她耳畔響起。


    什麽?


    誰在說話?


    她迷迷糊糊想著,下一刻,漫天寒氣散去,她落入一個溫暖的地方,有著令她安心的味道。


    真暖和。


    她滿意蹭了蹭,終於再次沉沉睡過去。


    一閃一閃的火光籠罩在二人身上,池硯靜靜看著懷中少女憔悴虛弱的臉。一直以來,她都是活潑的,從未有過如此的病態。


    而這皆是因為他的緣故,她不願他被取走盤古神力,寧願豁命喚出本源之火。


    為他,值得嗎?


    “唔,池傻子。”


    這時不知少女夢到什麽,她嘴唇微嘟,不滿嘀咕一聲,濃密的長睫微微顫動,像兩把小刷子掃過下眼瞼。


    “傻嗎?”他唇角揚起一抹溫柔的寵溺,手指微抬,宛若一片羽毛掃過她的眼睫,“你也很傻。下次,再不許如此。”


    第123章


    “嘔。”


    從花湖之間狼狽敗走,玉帝強撐著內傷趕迴幽冥漳澤。一落地,他又心血一湧吐出大口烏血,視野也漸漸模糊。


    他生性多疑,尤其此時受了重傷,更是疑心到極致。他側身隱在一旁,眯著雙眸觀察著遠處的洞口。


    約莫一盞茶,待確認洞口守衛的天地雪獼猴和無極金絲猴無可疑後,他這才捂住胸口,搖搖晃晃起身,一路帶血走過去。


    看到他迴來,天地雪獼猴無極金絲猴立即噤若寒蟬行禮:“主人。”


    “嗯。”他微微點頭,正要踏入山洞調息,然而隻走了兩步,他倏地變了臉色,不對,上當了!


    他一直帶著鬥笠,二猴皆沒見過他的真麵目,如今得見他真顏,竟是毫無異色,必是有詐!


    果然下一刻,天地雪獼猴和無極金絲猴原地化為飛灰。


    隨即,他腳底金光大盛,一隻金色鳳凰布成的陣法自地底浮現,閃閃發亮,正是失傳數萬年的天罡北鬥鳳凰陣。


    踏入此陣者,靈力會不斷被鳳凰吸食,直至一絲不剩。尤其是修為高強者,靈力越強,鳳凰吸食得越開。


    “步逍遙。”玉帝咬牙,冷冷吐出幾個字。


    他語落,隻見步逍遙輕搖羽扇,自洞內緩步而出,一陣涼風吹過,他的長袍和鬆鬆係著的白發微微飄揚。


    他輕笑一聲,薄唇吐出涼薄的話語:“嗬,許久不見,你果真沒令本尊失望,依然如此令吾如此作嘔。”


    “彼此彼此。”玉帝冷笑,“你亦令本座反胃。”


    步逍遙不置可否,聲音徒然冷下來:“上次本尊說過,你送的禮物不錯,來日,本尊定會好好還你一份‘厚禮’,如何,這天罡北鬥鳳凰陣,你可滿意?”


    “你以為一個天罡北鬥陣便能傷了本座?”源源不斷的靈力被金鳳凰蠶食,玉帝卻麵色不變。


    “若是再加上他呢?”


    步逍遙羽扇一指,一道火紅的身影自月色下走來,他一張俊顏絕世傾城,微眯的鳳眸滿是嗜血的殺意。


    似是一具冰冷的軀殼,沒有絲毫情感。


    正是花無邪。


    他手執長劍,一步一步走到步逍遙身旁,靜待吩咐。


    “為何……”玉帝眉頭微皺,明明六百年前,因著這隻螻蟻為取迴盤古之力,一直在身後緊追不舍。


    他實在厭煩,便出手把他殺了。何故現在還活著?


    “很簡單。”步逍遙道,“他是魔界聖物——黑羽鳳凰,與一凡間女子所生之子,因不是完整魔物,被他同父異母的大哥趁機趕出魔界。須菩提收他為徒後,為使他得修仙道,用了數甲子修為封住了他體內魔氣。不料被你一殺,反倒釋放出他的魔氣浴火重生,成為毋庸置疑的下一任黑羽鳳凰。”


    一個再無前塵記憶,隻會聽命索命的驚天魔物。


    聞言玉帝手指捏得哢哢響,尋常金鳳凰無懼,那些靈力丟了,他調息十天半月便也會迴來。


    但若換成黑鳳凰……


    他思忖半晌,道:“你殺不死本座,如此不過讓吾多調息一年半載。不如來個交易,你盡管提條件。”


    步逍遙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盤古之力。”


    “你胃口倒是不小。”玉帝道,“你以為有了盤古之力便能打敗本座成為三界之主?妄想。”


    “非也,有它不過錦上添花。”步逍遙漫不經心搖著羽扇,自是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無它,本尊亦能打敗你。”


    “是嗎?”


    玉帝低低笑出聲,手掌往上一翻,一抹強大的藍光便在他掌心盤旋,他彈指輕揚推到步逍遙身前,眼眸忽明忽暗,“本座拭目以待,步逍遙,你可莫要讓吾失望。”


    與此同時,他腳下的天罡鳳凰陣消失。


    步逍遙毫不客氣地把盤古神力收入囊中,薄唇微勾:“承讓。”


    ……


    另一邊。


    上半夜,李八卦是冷得牙齒都在冒寒氣。下半夜,她是熱得難受。


    因著金丹的緣故,她僅於的那一點點的本源火逐漸凝聚,越燒越旺盛。不多會兒,她額間再次閃爍著火紅的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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