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他疲倦得緊,眉心微微蹙起,隻是那聲音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熟悉……


    是……


    李八卦!


    他驀地掀開眼簾,拉了拉散開的衣襟,搖搖晃晃尋聲而去。


    虧了。


    虧大了!


    視野越來越模糊,李八卦索性不再撲騰,闔上雙眸,雙手死死抱著草魚,漸漸往湖底沉,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好不容易又修了副肉身,竟然比上次用得還短,之前的孩童肉身都好幾個月呢,這次可好,掰著指頭四舍五入,都不到一個月!


    不知她死後,土地爺爺會不會察覺不對勁,趕來照顧昏迷的池硯?


    千萬不要餓著他才好。


    唔。


    想著她低頭咬了一口魚,有魚鱗,還有細細小小的魚刺,魚肉也腥腥的,但她還是委屈巴巴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死,她也要在變迴八卦爐前,讓這具肉體吃飽喝足!


    “李八卦,出聲!”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又驚又懼的聲音響起,“我找不到你,出聲!”


    是二師兄!


    李八卦驚喜睜開眼,看著不遠處模糊遊來的身影,啞著聲音喊:“池……池傻子,我在這兒!”


    語落,破水聲傳來。


    隨即她被池硯像拎小雞仔一樣,提著後衣領破水而出,然後穩穩落在草地。


    “二師兄。”


    倏地,涼得發抖的聲音響起。


    她受傷了?


    池硯眉頭擰成一團,低頭。


    映入眼簾的是少女水靈靈的臉,她乖巧任他提著,揚著小臉瞧著他,長睫一眨,抖落眼睫上晶瑩的水珠。


    輕盈的紗衣被水浸濕,此時緊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窈窕的身姿。衣襟微微散開,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膚。


    以及,淡藍色的胸衣帶子。


    這是池硯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識到,李八卦真的長大了,再不是以前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


    他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鬆開她飛快別開頭,手指悄悄一揚,李八卦散開的衣襟便神不知鬼不覺係好。


    李八卦毫無知覺,她輕輕拉了拉池硯的衣袖:“二師兄!”


    “嗯。”池硯點頭,雙眸盯著遠處的花樹,一動不敢動。


    見他奇奇怪怪的,李八卦納悶不已:“你在看什麽?你迴頭看看我呀。”


    這次,池硯麵上的紅暈蔓延到耳垂,倒使他看起來沒那麽虛弱。他腳步淩亂地往前走了數步,搖頭:“就這樣說吧。”


    “你……”李八卦氣急,幹脆跟上去繞到他麵前,舉起懷裏被咬了好幾口的大草魚,沒好氣道:“想吃什麽口味的魚?我做給你吃!”


    池硯:“……”


    ……


    最後做飯的還是池硯。


    山洞裏,架在火堆上的砂鍋裏,奶白色的湯汁咕嚕嚕翻騰著。魚湯是用豆腐和魚頭熬的,鮮嫩又營養。


    此時另一邊,串在花枝上的魚身也被烤得滋滋冒油,一時間,洞內香氣四溢。


    李八卦蹲在一旁眼巴巴瞧著,口水都不知道擦了幾遍,急急道:“二師兄,還沒熟嗎,還不可以吃嗎?好餓。”


    “先喝點魚湯墊肚子。”池硯舀了滿滿一碗鮮嫩的魚湯遞給她,繼續翻烤烤魚,“魚肉要多烤一會兒才入味。”


    “嗯!”李八卦點頭,心滿意足低頭,一口喝掉半碗魚湯,又濃又鮮美。比之她剛剛咬的生魚,簡直是人間美味!


    她又迫不及待喝光剩下的半碗,眼睛都在冒光:“二師兄,你煮的魚湯真好喝,和大師兄煮的差不多!”


    火光映照著池硯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輕輕“嗯”了聲:“是師兄教我的。”


    “哦哦。”李八卦若有所思點頭,“我在大師兄的夢境看到你們從小相識,是那時候他教你的吧。”


    聞言池硯動作一滯。


    其實不是。


    他學廚是三百年前。那時他剛重傷初愈,想起昏迷前曾許諾過李八卦,等下次再見,他會親手做單籠金乳酥給她。


    因此蘇醒第一件事就是拜托孟洵教他做單籠金乳酥。


    一開始,真的隻是單籠金乳酥。不過隨著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學的也就越來越多,不知不覺,李八卦喜好的菜式全部學會。


    也學會了種菜種地,在院落種滿她喜歡吃的玉菇甜瓜,石榴,枇杷。


    ……


    靜默片刻,他默認了,添了幾枝幹枯的花枝到火堆,取下烤得酥脆入味的烤魚,指尖微揚,一陣淡淡盈光閃過,地麵瞬間堆滿細細小小的魚刺。


    他把沒有魚刺的烤魚遞過去:“吃吧。”


    李八卦擦掉口水:“全給我,你不吃嗎?”


    “我喝點魚湯便好。”


    “你難道不餓嗎?”李八卦搖頭,接過烤魚切下一半,執拗塞他手裏,義正辭嚴道,“跟蹤你的時候,我看到你隻吃了兩個饅頭裹腹,加上你現在身有重傷,一定要大補特補。反正你餓要吃,不餓也要吃!”


    池硯靜靜看著手裏的烤魚,須臾,他低頭輕輕咬了一口:“好。”


    “這才對!“李八卦滿意捧起烤魚,狼吞虎咽開啃,“我也開吃……唔,好吃,好好吃!”


    頓了頓,她餘光瞥了眼池硯,吞吞吐吐道:“二師兄,其實你如果真不餓,也不用勉強自己……隨便吃幾口就好。剩下的……我幫你吃也不是不可以。不會浪費的……額,當然,你要是餓,還是自己吃比較好。”


    池硯眸底閃過濃濃的笑意,掰下他咬了一口的地方,其餘幹淨的全數遞給李八卦:“我不餓,你吃吧,不要浪費。”


    “保證不浪費!一點兒不剩!”


    ……


    入夜,李八卦是渴醒的。


    她晚上吃了太多烤魚,睡到一半,口幹得厲害,她迷迷糊糊爬起身,摸索著出了山洞。然而剛出洞口,在看到如水月色下,湖邊那抹熟悉身影時,她一下驚醒了。


    再不敢動。


    二、二師兄……他在做什麽?!


    第121章


    隻見不遠處。


    無邊月色從深藍的天際傾瀉下來,給花湖之間鋪上層溫柔的盈白。月牙倒影在水麵,像一個被咬了幾口的月餅,隨著靜靜流動的水波微微晃動。


    吱吱。


    突然,不知什麽動物藏在草叢、花叢裏清脆悅耳地叫喚著,給靜謐的夜色添了幾分生動的色彩。


    湖邊有一棵繁茂的花樹,有幾枝花枝熱鬧地伸進湖麵,晚風一吹,粉嫩的花朵便從花枝脫落,撲簌簌掉到湖麵,順著水流緩緩揉進月色。


    詩情畫意得像一副畫。


    而池硯此時衣衫半解倚在花樹下,仿佛畫中仙一般,融進了畫裏。


    很快,他解下身上僅餘的裏衣,露出精瘦的上身,他肌膚白皙,宛若一塊極品白玉,忽明忽暗的月色裏,仍是泛著淡淡的光。


    取下盤在發髻的玉簪,漆黑順滑的長發“嘩啦”一下散開,被他用一條月牙白的發帶輕輕攏起。


    然後穿著薄薄的褲子步入湖中。


    他要洗澡!


    “嗝!”


    李八卦一不小心打了嗝,她慌忙捂住嘴,貓著腰躲到了雜草叢生的草堆裏,小臉漲得通紅,眼前不時飄過池硯線條流暢優美的腰身,以及那一片白白的……


    啪!


    下一刻,清脆巴掌聲響起,隻是李八卦還是怕疼,舍不得下重手,隻用一點點力氣。她捂著微微有點疼的臉頰,胸腔的心髒激烈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李八卦,要當一個文明人!


    理智是如此告訴她,可眼睛不大聽話。她還是不由自主撥開雜草,眼神飄過來又飄過去,最後誠實落到池硯背上。


    因著生肌霜的緣故,他背部被火雷灼傷的皮肉已經再生,隻是還有些交錯縱橫的傷口,尚需一段時日才能恢複。


    不過最令李八卦在意的是他背上有塊駭人的傷疤,是圓形,有碗口大小,還有著隱隱的魔氣。


    那是什麽?


    她眼睛一眨不眨,完全被傷疤吸引注意。


    嘩啦。


    這時,輕微的水流聲響起,池硯清洗完畢,轉身往湖岸走。月色下,他心髒的位置赫然也有一塊與背部相對應的圓形傷疤,亦有魔氣。


    看來是被魔物貫穿胸膛所致。


    李八卦當即震驚得無以複加,原來這就是池硯的舊患!當初在東海水晶宮,他竟是忍著胸膛被貫穿之痛趕來救孟洵,還源源不斷為他灌入靈力。


    如此想來。


    池硯的修為真是高深得無法想象,若換其他神仙被魔物貫穿胸膛,恐怕如今墳頭草早已有幾丈高,連仙體都腐化了。


    換言之,除去數萬年前太上老君和上古妖神對戰時被傷過心口無礙,池硯是她所知第二人。


    且那次老君僅僅是心脈破了一點點皮,也要調養上千年才得以恢複。


    然而池硯……她離開不過六百多年,他雖傷口仍需泡藥浴,昨日卻還能以一人之力修補好裂開的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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