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她就在想。


    無拘無束, 不用理會凡事帶來的困擾。


    不像她, 訂下婚約後就要被迫接受黑暗和恐慌,在未婚夫“先生”的索求下啜泣而得不到自由。


    “我想迴家。”


    這是艾瑪每天見到先生時必說的一句話。


    “事情辦成就送你迴去。”


    這也是先生每次搪塞她的話。


    艾瑪自然知道他隻是在敷衍,可是她又能怎樣呢?是奮不顧身衝出城堡闖入茫茫夜色?還是自我摧殘在黑暗中死亡?她知道自己是個廢柴, 手無寸鐵身體嬌弱,除了依附旁人,她根本無法獨自生存。


    她隻能選擇忍耐。


    說來也是奇怪, 可能是先生吸取她的血液太多,又注射了不少的alpha信息素到她的身體裏, 隨著次數的增加,她漸漸地......就能感受到先生的存在了。


    這種微弱的感應一開始並未被艾瑪察覺,兩人天天相處在室內, 她見到先生除了緊張就是警惕,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可言。直到有一天,這感應超出了室內的範疇,當艾瑪眺望城堡之外沉悶的風景時,突然感覺一股子熟悉的氣息從樓下傳來。


    不是氣味也不是腳步聲,就是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知道這個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第一次感應到的時候,她沒能確定那個人是先生,心裏頭害怕。


    慌忙之下,她躲進衣櫃裏,屏住唿吸不敢出聲。


    結果幾十秒後,先生修長的影子果然出現在室內,英俊的臉上罕見帶了幾分疑惑。


    “艾瑪?”


    他喊。


    “你躲在衣櫃裏做什麽?”


    她惴惴不安的走出去,就跟擔驚受怕的小動物一樣。


    “真是奇怪。”


    那天的先生心情很好,眉眼舒展,用難得輕柔的語氣打趣道:


    “往日裏我來,你都是一副毫無察覺的模樣,今天倒是警醒,居然想到躲進衣櫃。”


    她哪裏敢把自己的感應告訴先生,沉默就是最好的迴答。


    逃出城堡後,艾瑪以為自己這項能力從此就沒用了——城堡是先生呆的地方,離開城堡也就是逃離了他。


    她緊緊的跟隨著沃倫,把他當做自己無助人生的一根稻草,唯一的依靠。


    艾瑪以為,她從此就可以過上正常的人生,即使是每日與無趣的學業打交道也好。


    她會很安全,會自由的活下去。


    哪想到她還是沒逃過這一劫。


    那顆炸/彈朝沃倫飛來的前一秒,艾瑪突然感覺到那股子熟悉的感應突然出現在心中,像是一個定時警報器一樣,提醒著她。


    這種特殊又莫名的感應讓艾瑪·米蘭搶先一步察覺到了炸/彈的存在,並舍命相救,替沃倫擋下了致命一擊。


    “你是我的......朋友......”


    當全身心的躺在沃倫的懷裏,看著那個可靠強大的omega毫發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麵前時,艾瑪頭一次覺得,自己的這個能力還挺有用的。


    眼睛看向沃倫,她還想說更多,可孱弱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眼前一黑,艾瑪·米蘭這個人,徹徹底底的離開這個世界。


    她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她能感應到先生的氣息的話,就證明......


    ——


    “切,真是無趣。”


    暗處的一個人收起武器,靠在牆壁邊上道:


    “哥,我沒殺死沃倫·塞茵特。”


    “死的是你那個omega。”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啊,我用來對付沃倫·塞茵特的武器可是特製的,就算他精神力再厲害,也無法反應的過來。怎麽還被一個生孩子的攔下了?真是挫敗啊。”


    “她叫什麽來著?”他歪頭:“是叫艾瑪......米蘭對吧?和組織裏那個老妖婆一個名字呢。”


    “好可惜啊......就差一點點......”


    “......哥?”


    見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久久不迴答,第一個人皺眉,納悶的開口:“你怎麽了?”


    艾瑪死了?


    聽到艾瑪·米蘭的死訊時,抽煙的男人心裏頭停頓了一下,煙灰差點落在他裁剪整齊的西裝褲上。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一臉平淡的吸了一口煙:


    “找人來收拾殘局。”


    他站起來,打算往外頭走。外頭有一輛飛船正在等他。


    “別讓庫洛斯那老頭跑了,找迴來後治療,他還有用。”仿佛剛才布下天羅地網,對底下的人痛下殺手的不是他一樣。


    “阿曼達那臭女人呢?”


    第一個人提醒。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可是幫了卡文迪許不少啊。”


    “了結了吧。”男人有些疲倦。


    “隊伍裏不留不忠心的仆人。”


    “至於卡文迪許......”男人沉著臉開口,到底是沒有正麵對上她的勇氣:“這次就隨她去吧。”


    “等到下次見麵,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你去聯絡一下他們軍團的人,聯邦近幾年來空子好鑽的很,大多是拿錢辦事的主。”


    “哎,遵命。”


    第一個人笑嘻嘻的跟上他。


    ——


    這時候炸/彈/雨差不多就結束了,裘達爾掃落最後幾顆餘/黨,快步來到沃倫麵前。一旁的西瑟正在收拾殘局,將這一切罪證隱秘的拍下來,傳送到智腦上。


    沃倫懷裏的艾瑪·米蘭早已無了氣息,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呆坐了一會兒,伸手把她的眸子合上了。


    裘達爾心情不算太好,重要的人證就此缺失,今後就算再采集有關反/叛/軍和米修的事情,恐怕比登天還難。


    沃倫把她抱了起來,矮矮小小的女孩乖巧的躺在那裏跟睡著了一樣,他垂著眸子,聲音低沉的衝著裘達爾說:“她是為我而死的。”


    “......我知道。”裘達爾答。


    “她不能就這樣白死。”


    沃倫抬起頭。


    “作俑者必將付出代價。”


    裘達爾迴複道,跟擔保似的承諾:


    “艾瑪·米蘭的犧牲不會白費的。”


    突然,她眼神一凜——隻見一輛銀色的飛船劃過天邊,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沃倫不知道那飛船的來頭,可裘達爾已經猜出了裏麵坐著什麽人。


    “米修......”


    她低聲喃喃道,一雙眸子盯著飛船不放。


    裘達爾已經迴味過來:這麽了解她,還能在短時間布置出周密的陷阱打擊的,除了她那個精英好戰友還有誰呢?


    因為兩人之間存著多年的友誼,一開始西瑟提及的時候,裘達爾並不願意相信。


    可現在......


    滿地的屍體提醒著裘達爾過往幾分鍾內的慘劇,被內部背叛的庫洛斯,還有手無寸鐵卻擋下炸/彈的少女,那些或柔軟或堅硬的身軀,在絕對的武力轟炸下,全都成為了支離破碎的屍體。


    不信也不行了。


    她認識的那個米修·羅蘭,已經不複存在了。


    ——


    “下次見到,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


    無人機傳迴來的畫麵,淡金發的alpha在滿地的廢墟中迎風而立,任憑風吹亂她的發絲。她的眸子一直盯著飛船這邊,仿佛有感應似的,雖然男人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卻大體猜出了她想說什麽。


    “......殺死我嗎?”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


    “你還是這樣的正義呢......裘達爾。”


    “啪嗒。”


    又一個人坐落到男人身邊,稀罕的看了一眼無人機畫麵,倒是挺意外:


    “裘達爾是認真的?”他問。


    男人頷首:


    “她自然是認真的......這次沒能對付我,不過是還存著點過往的念想罷了。”


    那個人笑了下,仿佛這是個孩子的天真:


    “說到底,她對上真心相待的人完全狠不下心腸啊。”


    “這又何嚐不是優點呢?”


    男人應道:


    “這是你我都不再具有的人性。”


    那個人肆意笑著的唇角慢慢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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