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們也沒必要跟揚州城那麽多人去耗,畢竟咱們手頭的資源有限。”我笑著說道:“給老陸和兩個洋人的貨物準備地差不多了,他們打算走了……”我跟他說著跟南洋做生意的事情,他吃完漱口,我站起來跟著他一起迴房。門口吟風說道:“爺,奶奶,熱水已經送到房裏了。”


    “快去睡吧!時候不早了!”我拍了拍吟風的肩膀。


    我躺在床上,常遠一上來就緊貼著我,咱們家這張床,原本蘊兒一起睡的時候,蘊兒一個人占了大半張,我倆其實隻要一個小角落就足夠了。他摸著我肚子,此刻肚子裏的小人頭頂了一下,剛好頂到了他的手,他興奮地說:“燕娘,你看,你看,他在動。”


    “都成夜貓子了,隻怕出來以後成了夜啼郎可怎麽辦?”我嘟囔著對他說,他嘿嘿一笑說:“我來哄!”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我躺平了唿啦啦開始睡覺,淩晨起夜,常遠聽見我的動靜,睜開眼道:“我陪你去!”


    “你也當迴事情,這點子事情還要你陪著?”我笑出聲,心裏是滿滿的甜蜜。等我從淨房裏出來,上了床來,他將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裏,我靠著他的頭繼續睡。


    常遠迴來,不僅僅是他自己迴來,還帶迴來了一堆執行力超強的人,一下子讓我覺得壓力減輕了不少。


    臘月寒冬,家裏殺了兩頭豬,我指導著姑娘們炒花椒,醃鹹肉,常遠去了山陽,等他晚上迴來吃餃子。蘊兒蹦蹦跳跳,手裏拿著雞毛毽子,假裝在踢毽子。


    小九兒甩著繩子跳繩。一切顯得按部就班且生機勃勃。


    我坐在凳子上,拿了把瓜子和阿娘聊天。吟風從外麵走進來,我看她臉色不愉,招手讓她過來坐下,問:“怎麽悶悶不樂?”說著抓了一把瓜子給她。


    “沒什麽?”她跟我說道,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


    阿娘看著她說:“咋了?是那個秦久安欺負你了?”


    吟風不像之前那樣含羞,認真地說道:“沒有,太太您以後不要拿這個打趣了!”


    “吟風丫頭,咋啦?”我問她,覺得好生奇怪,她和秦久安之間的情愫誰都看得出來,更何況他又是老趙的門生,老趙這個人通情達理,想來他喜歡的孩子不會差到哪裏去,我們自然樂見其成。


    “沒事,奶奶!”她這麽迴答,看起來是問不出來。我也不強求,讓她去跟秀芳她們一起做飯去,姑娘家的心思有時候很難猜,幹脆就不要猜,我看她一個勁兒往裏去。


    但是阿娘明顯不這麽想,她道:“這孩子!是怎麽了?”說著就起身跟了上去,我便跟過去一起瞧瞧。


    跟上進去,其實吟風我是當自己家的姑娘看待的,她跟春桃和杏花住了一個院子,她住正屋,阿娘敲門道:“丫頭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吟風的眼睛紅彤彤的,明顯是哭過了,這下可讓阿娘著急了問:“丫頭,哭什麽啊?”


    吟風抹了抹眼淚,故作堅強道:“沒事!沒事了!我已經想明白了。”


    “你一個人想,也未必能明白,跟我來說說,咱們參詳參詳!”我跟她說道:“是不是那個秦久安說了什麽不得當的話,讓你不高興了?”


    她搖了搖頭道:“奶奶,我想明白了,是我心高了,以後別打趣就是。”她話雖然這麽說,可臉上的委屈卻騙不了人,我推著她道:“進去,說與咱們聽聽,到底是什麽事情。”


    阿娘千哄萬騙才從她嘴裏挖出來事情的原委,她昨日見秦家在吃麥麩粥,就想著這兄妹倆剛過來,所以手頭緊,艱難。今天就從家裏麵拿了些米糧過去,想要接濟他們一下。到了他們安置的門口,聽見裏麵兄妹倆正在說話,因為話裏帶著她了就停了下來。


    那秦家姑娘說道:“昨日吟風姐姐說會拿些米糧過來,我們且等一等!”


    “以後你少拿她的東西!”


    “哥哥為什麽這麽說?姐姐為人一片好意。以後等我們寬裕了還她就是了,再說了,姐姐對哥哥有意,難道哥哥不知?我看哥哥對姐姐也有意啊?”


    吟風將這些話學來,我點了點頭:“秦家的小姑娘說的沒錯,這不是什麽事兒。


    “這確實不是事兒,可那人卻說,月兒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懂。過了年若是進京趕考,能登上兩榜也是可能。若到那時,再差也能外放為縣官。吟風姑娘樣樣都好,隻是這出身太低。做我的正室,日後與人交際也會成個問題。要是做個妾室,我心裏更是覺得虧欠。不若將她當成救命恩人來看。等以後我若是能發達了,還她的恩情,倒也幹淨。”吟風將這些話學了出來。


    我問她道:“那你當時直接迴來了?”


    “沒有,我敲門進去,將米糧給了他們,再迴來!”吟風說道:“他這些打算也是對的,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我本就出身低微,也怨不得別人。”


    我想張口對她說,你看看我。一轉念也沒什麽好說的,在旁人眼裏常遠當初和現在都是有各種缺點,那秦久安雖然清貧,卻是正兒八經的舉人。


    阿娘卻是一拍桌子道:“憑什麽瞧不起人?若不是你將他們帶出來,現在他在揚州城,不知道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指不定連命都沒有了。吟風丫頭,你是我領迴來的,從小跟著英英一起長大。我將你認在我膝下,做個養女。”


    “太太對吟風的好,我感激不盡,隻是這樣豈不就是跟那人在明說,我為了嫁給他,所以才來這麽做的?人若是看重我,即便是千難萬難也會想辦法。說白了他有這些種種的顧慮,不過是我在他的心中沒那麽重罷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


    “丫頭,即便是你不嫁給他,我認下你來又如何?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阿娘把話說到這裏。


    我看吟風眼淚包在眼睛裏,歎息一聲道:“吟風,你還記得我那幹弟弟林明祁嗎?”


    吟風看向我,我與他說道:“聽你這麽說,這個秦久安跟那林明祁可能真的如出一轍,這種人放開更好,為了他不值得。”我拍了拍她,在京裏讀書那會兒,林家母子從不避諱,將我當成是林明祁未來的媳婦,能誇能讚從不吝嗇,反而倒是我,時常會撇清一二。等到明祁高中結果是什麽?


    吟風聽我說完,她看向我,我說道:“婚姻這個事情,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為了家族的傳承。男女有意自然是好事,但是跟自己的前程比起來,實在不值得一提。這個人你放下,我覺得也沒什麽不好。”


    我真特麽懊悔,為什麽要提明祁,晚間常遠迴來的時候,跟了葛筠迴來,同時來的還有林明祁,他被上頭任命為新任的鏡湖知縣。


    第118章


    常遠在前廳招待他們, 不過就是平日裏的一些家常菜,並沒有多添什麽。我帶著孩子和姑娘們在後麵吃飯。秀芳的手藝越發長進了, 這一道白切羊肉燒地剛剛好, 沒有膻味,隻有羊肉的細膩和鮮香。


    我吃完飯,裹了狐裘牽著蘊兒帶著九兒到園子裏走走, 園子裏的一樹臘梅開得旺盛, 夜色之下暗香浮動。


    兩年時間九兒這個丫頭,腦袋上的兩個垂髫小髻, 加上她圓潤的小臉蛋和被太陽曬的麥色皮膚,已經從一個城裏姑娘,直接成了鄉下小丫頭。不過整日在田裏瘋跑,吃進去的東西漸漸地也就不那麽長肉了, 看上去略微胖了一些, 顯得很是可愛。


    小丫頭笑地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兒,從兜裏拿出一根棒棒糖,舉高高說:“嫂嫂,給你!”


    要了命的,我還沒驚喜,蘊哥兒已經扒拉住我的腿, 流著哈喇子,對我叫著:“娘!”晚上吃糖, 想得美,我從九兒手裏接過糖, 捏了下她的小鼻子說道:“嫂子收著了,不過你這丫頭晚上不許吃甜食!”


    我跟九兒說,九兒急忙辯解說跟著雯雯出門,一個哥哥買了送給她的。我還沒細問是什麽樣的哥哥,臭小子已經扯著我的裙角,叫著:“阿娘,我要吃糖!”


    “不許吃!”我虎著臉,如今他知甜知鹹了,就成天找糖吃,到時候有了蛀牙可怎麽辦?他看見我不高興了,索性先癟著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怎麽了?”常遠推開窗子問道,那小子一看見他爹,叫道:“阿爹!阿娘壞……”他也不說下一句,一臉被我欺負的樣子,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惡人先告狀就是這樣吧?


    常遠從裏麵走出來,他後麵跟著明祁和葛筠,明祁比前兩年更加拔高了,整個人開始從少年往青年樣子發展,顯得沉穩了許多。而葛筠,又黑又瘦,整個人比之前所見更加憔悴,嘴上一大片的燎皰,這是累過頭了?


    蘊哥兒抱住常遠的腿道:“阿爹,問阿娘要……要……”


    “要什麽?”常遠撈起他來問。


    “要糖!姑姑給!”他已經能清楚地表達自己想要的東西。


    常遠給了他一個爆栗道:“男子漢,吃什麽糖!跟阿爹進去喝酒!”說完將他抗在肩上,指著葛筠道:“這一位你還記得是誰嗎?”


    這麽小的孩子,記憶能力比股民不會好多少,他居然還想要他認出人來,不過蘊哥兒叫道:“葛伯伯!”這奶聲奶氣的叫聲,讓葛筠展顏道:“小公子真是聰慧過人!”


    明祁先上前一步叫我:“阿姊!”


    我對著蘊哥兒道:“叫舅舅!”


    “舅舅!”他叫完,就被常遠給往書房帶,我對著常遠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帶孩子迴房?”


    常遠倒是無所謂地一笑道:“都是熟人,剛好你與明祁也許久不見,姐弟見個麵,聊兩句!不論怎麽說,林明祁是我的幹弟弟沒錯。他來赴任前,看看我這個姐總歸是天經地義。


    常遠拿了桌上的酒蘸在筷子上喂蘊哥兒,小子被他喂多了已經習慣,所以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我倒是皺起眉頭道:“孩子還小,別讓他多沾酒。”我雖說對酒很是喜歡,不過很少醉酒。絕大多數的東西都不能過量,所謂過猶不及就是這個道理。


    我瞧著明祁在看我,我笑著問他:“明祁,你家姑娘已經快一歲了吧?”


    明祁坐在那裏道:“八個多月了!”我不知道他還在糾結什麽?為什麽要來趟鏡湖這趟渾水?孩子都這麽大了還不好好地過日子要緊?


    剛剛將鏡湖穩定下來,就派人過來?所以咱們去撿揚州便宜,指不定一旦安定下來,立馬有人過來。太子好盤算,若是不反,還真不能拒絕。若是反,又不是時候,還派這麽個人來,他不知道我們之間那些故事?純粹來惡心咱們的嗎?另外,明祁的大姨姐不是宮裏的淑妃娘娘嗎?有個皇子兩三歲,這個時候投靠太子是什麽意思?表明了黃家支持太子?跑這裏來表忠心了?


    這個時候正在端著酒喝的葛筠,笑著對我說:“恭喜弟妹!”,這恭喜讓我覺得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之感。我一轉念,大約他說的是我有身孕一事。


    我說道:“也是時候給蘊哥兒添一個妹妹或者弟弟了!要不孩子之間歲數差了太大玩不到一起。”


    “哦!那邊是雙喜臨門了!除了弟妹有孕。另外有一大喜,殿下親指,耀亭賢弟接任揚州知府一職,正四品。揚州乃是天下鹽運中樞,天下半數錢財從揚州過。”


    啥?我真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揚州知府跟我前世的直轄市市長一樣的地位,都是以後要進內閣儲備的人選。當然這是太平時候,揚州知府當過之後,不是去戶部就是去禮部任職。不過現在是什麽時節?


    常遠原本的五品,滾過來做一個知縣,那是降了幾級,然後又從知縣直接升天下第一府的知府。敢情當這官職是過山車呢?我心內冷笑,再說了如今揚州被圍困,他這個知府,如何知?


    我麵上露出歡喜道:“多謝大人,想來也有大人的保舉之功。揚州知府乃是天下肥缺,不知道什麽時候揚州城之圍可以解?揚州之圍解了,我家阿遠也好到任不是?”


    葛筠微微一笑道:“揚州既然交給耀亭了,揚州之圍自然要耀亭一起想辦法解決。在下這次過來正是為了此事。若非是揚州有難,哪裏會有這樣的機會不是?耀亭之前對我言道,他努力想要脫離武將世家,他想要做文官。我將這些話說給太子聽了,既然耀亭的誌願在此,太子也願意送耀亭一程。如果他能將揚州拿下,如海陵這樣安定下來,入閣指日可待。這樣一來,常家可就能徹底地從了文,如了他的願,也如了定西伯的願。”這些話說出口,葛筠轉頭過去看向常遠說:“耀亭你說呢?”


    “隻怕我才疏學淺,辜負殿下厚望!”常遠這話意思上,他是接受了這個安排。他去解揚州之圍?對於上麵來說,解不了,那是正常。萬一要是解了圍呢?此起彼伏的□□,正是讓上頭焦頭爛額的時候,他以後就成天鎮壓這些?他說前世他外祖幹這個事情,難道這輩子他要來做這個?


    葛筠臉色愉悅,拍了拍常遠的肩膀道:“耀亭啊!你這個年紀出任揚州知府,是本朝開國以來未有的。正是你一展抱負的時候。”他笑地嘴有點大,嘴上已經結痂的燎皰崩一顆血珠冒了出來。他掏出帕子壓了壓嘴,我看那帕子上繡著蘭花,不像是男子用的,倒像是閨閣女子的。不過媳婦的帕子,會這麽帶在身邊嗎?我自認和常遠關係親密,也沒見他帶我的帕子。


    “我定然竭盡所能,為殿下分憂!”


    “姐夫被委以重任,殿下又讓我過來協助姐夫,是殿下對姐夫的信任。”明祁走過來說道,他說的這些話就是笑話。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當初發生的事情,我和他沒芥蒂,可能嗎?常遠作為一個男人,他不介意?太子將他派來就是為了膈應之外,還有的一層意思,恐怕是知道他不會與我們同心協力,就是插了個內應過來。


    “可惜殿下信任地太晚了!如今說這大局已經到了病入膏肓,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不過到了這個地步卻是要高人來力挽狂瀾。”我歎息出聲。


    常遠對我說道:“燕娘,為人臣子的,自當粉身碎骨以報君恩。如今之難,再難該做的也必須要做不是?”我低頭不語。


    葛筠對我說道:“弟妹莫要太過於擔憂,如今形勢雖然兇險,但是朝廷必然會給這裏全力的支持。你身為耀亭的賢內助,當給他鼓勵安慰才是。”


    我抬起頭招手對孩子說道:“蘊兒,讓伯伯和阿爹一起商量事情,我帶你迴了!”


    常遠拍了拍孩子的臉道:“跟你阿娘迴去!”這一提,小家夥又跑我這裏,搖著我的手道:“阿娘!糖!”這是還沒忘記呢?我帶著孩子出門,身後卻是明祁跟了出來,轉了道彎,我手裏提著燈籠,帶著孩子。


    他在我身後叫:“阿姊!”我轉頭問他:“有事嗎?”站在廊簷下問他。


    “無事,隻是見到阿姊,想起當初在揚州的時光!”


    “說起揚州,剛好當初為幹娘治病的小白大夫也在海陵,你明日去見見人家,好好謝謝他才是。”我說道:“那就明天吧?你明天不離開海陵吧?”


    “不會,我在海陵!”


    “那就好,明天你自己去延壽堂見見他,我讓寄杉帶你去。”我牽著孩子的手,要帶他走,明祁又攔住了我的去路。


    “還有什麽事情?”,我看向他的眼神發冷,我與他願意維持一些明麵兒上的功夫已經是夠客氣的了,當初贈與他那些銀兩,就是為了拗斷我與他們母子的一切關係。他難道以為叫了一聲“阿姊!”我就真是他的親姐了?


    “阿姊,你們許久沒見,我們多聊幾句。”


    我皺著眉頭對他說道:“其實從當初我將你們送走,我和你們母子已經斷了關聯。如今這些不過是麵上維持一二,你還當真你我之間有話可講?”


    他欲言又止,並未再開口。我帶著孩子迴了院子裏。


    第119章


    常遠迴房, 我靠在窗口的榻上拿了本書看。瞧他進來,我問他:“兩個人呢?都安置了?”


    “嗯, 送他們去驛館了!”他脫了外衫。挺好, 可不就是該住館驛嗎?


    我放下書,坐起來,手搭在他肩上道:“恭喜啊!榮升揚州知府。”


    他拍了拍我的手道:“同喜啊!以後還是內閣夫人!這次太子自以為下了血本了。”我記得前生, 被上頭要求做一個演講從零開始一年之內做到營銷額一個億, 當時一下子愣住了。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不是開玩笑嗎?畫大餅嗎?無非是上頭給下頭畫, 下頭給上頭畫。我記得那時候,悶在家裏一天,穿著睡衣,盤腿在沙發上, 顏色豐富的圖表加上詳盡的敘述, 這個大餅我做了整整三十頁。


    最後成功了嗎?我隻記得資源是下撥下來了,但是所謂的一個億,那是一年以後的事情,到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我說道:“空麻袋背米,這還叫血本?”


    “所以我說是自以為,他連個揚州知府的空銜都肉疼著呢!”常遠靠在我身邊攬著我。


    我靠在他胸口問:“那你的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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