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個五天就夠了!”


    寄槐迴了我,我對著常遠說道:“你若是不出去,剛好一起看一下賬本,方才我與你道,手頭餘錢不多是真的,不知道幾家錢莊是不是能拆借些,我想再借些,但是借東西總要抵押,方才我在想是不是把京城的酒樓和兩個莊子都抵押出去?”


    “嫂嫂!”小九兒叫我,對著常遠說:“大哥哥!”


    “行啊!你看著辦吧!小九兒等不及了。”他倒是簡單,一句話,我這裏又得屁顛屁顛地去處理。聽到這話,小九兒得了雞毛當了令箭,拉著我的袖子口,要我去廚房。


    下午常遠又出去跑了,我招唿了聽雨,讓她帶那個頗為倔強的小姑娘過來,給我打個下手。她就沿用了之前的名字就□□桃,讓她替我煮紅豆,我手裏分著蛋清和蛋黃,將蛋黃交給,春桃,教了她怎麽打蛋白,春桃麻利的攪打著蛋白。


    我手裏準備著蛋黃,邊囑咐聽雨說,寫信迴去給方嬤嬤,讓她幫忙去抵押幾間鋪子,聽雨問我:“奶奶怎麽要賣鋪子?”


    我點了點她的腦袋道:“負債能促使產業的發展,而充裕的現金,能抵禦風險,在有機會的時候需要冒險,但是需要預估風險……”


    “奶奶,您的意思是必須的時候借錢也要上?對嗎?”聽雨問我,我十分高興於她的悟性道:“不錯,好丫頭!”


    小九兒就跟小狗似的,在我腳邊繞著,問了好多次好了沒有。我一邊攤著銅鑼燒的餅,偶爾有一兩塊壞了就喂給她,一邊安撫她,好東西要等待。


    將紅豆湯裏的豆沙瀝了起來,放糖和豬油炒成了紅豆餡兒,那一鍋子紅豆湯,剛好做飲品。兩片餅夾了紅豆餡兒,我做了十來枚,叫聽雨拿了一張幹荷葉過來,放入荷葉中,外麵用油紙包了,遞給小九兒。


    她已經等了許久,接過我的紙包立馬就邁開她的小短腿,往外走,吟風在後麵喊她慢著點兒。


    第75章


    看著他倆出去, 我帶著小姑娘繼續做,邊做聽雨抱著蘊哥兒進來,到我手邊的碟子裏,用手拿了一塊來吃, 嘴裏說著:“好吃!奶奶, 這是什麽點心,我怎麽沒見過?”


    我想了想道:“銅鑼餅, 你看像不像一個個銅鑼啊?”


    “像的!真像!”她往嘴巴裏塞, 這個時候蘊兒, 嘴巴裏吹著泡泡, 小嘴巴饞地也砸吧起來,我捏了一點點給他塞嘴裏, 讓他嚐味兒。


    “春桃, 先放著, 等下洗,過來吃一個!”聽雨邊吃邊□□桃


    。我看身邊的小姑娘低著頭認真地在幫我洗碗筷和盆子,我對她道:“春桃, 拿個盤子撿幾個出去,跟杏花她們一起吃去吧!”


    “別忘了給寄槐哥和寬叔他們也送些過去。奶奶是不?”聽雨吩咐春桃,不忘問我,我低頭將剩下的一個個都抹好餡兒, 對她說:“你說得對, 天氣冷,剩下些, 明日要去薛山長家做客,剛好帶過去。”


    “春桃,愣著幹嘛?你聽雨姐姐說的沒聽明白嗎?拿出去,給大家夥兒分了吃。”我看著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對她說道。


    春桃這才應了一聲:“哎!”,拿起了盤子,夾了餅子,聽雨在旁邊說道:“多拿幾個,不夠咱們奶奶再做!”


    “就你皮!”等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洗了洗手。走過來接過聽雨手裏的孩子,聽雨卷起了袖子,舀水洗碗,蘊兒一個勁兒地往我胸口鑽,想來又是餓了,我掩上門,拿了條長凳,坐在門背後,揭開了衣襟,給他喂奶。孩子已經出了兩顆小牙齒,調皮起來咬到我,硬生生地疼。我捏著他的鼻子,讓他放開嘴。換了一邊兒給他繼續喂,邊喂邊聽聽雨跟我說幾個小姑娘的事兒。


    我跟她說:“都還小,有些小心眼正常,以後多帶帶就會好些!要是覺得哪個實在帶不出來,就換到莊子上,或者去夕雲樓賣賣貨。”


    “我省得!”聽雨迴我:“奶奶真讓我們離開嗎?實在不想離開您身邊!”


    “傻丫頭,你總要自己去做點兒事的。這樣人一輩子才不枉為人。另外,你多想想自己個兒,過年就十八了,吟風大你兩歲都二十了。我想著是不是給你們找個合適的人家!”我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畢竟她們歲數都不小了。


    “奶奶,問句掏心肺的話,當初你要是沒遇見咱們爺,你打算怎麽過?真的就給那林家老大守寡?還是說隨便嫁個人?”聽雨認真地問我。


    我整理了衣襟,這孩子剛吃完就打瞌睡了,我抱他在手裏,對聽雨說:“我原本也沒想要成婚,林明祁考中這是遲早的事兒。他考中,我原本就想當個靠山,想著那樣也就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兒了。我安安心心地做麵館,也可以名山大川走走,要是有機會領養幾個孤兒,等老了有人送終,也就可以了。說實話,跟那些男人我自己覺得多半我是過不下去的,倒不是我這個人乖張,隻是不想過那樣伺候人的日子。”


    聽雨將碗盆過了水之後,瀝了水,放在了櫥瀝,將方才的用具都歸置好了,說:“奶奶說的都在理,我說的實話,您也別見怪。要是沒有碰見您,以前就想著等爺迴來了,我就該給他做個通房,一輩子做個姨娘也就到頭了。沒想成爺娶了您,您和爺又是你儂我儂的。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怎麽才好,後來跟您時間處得長了,覺得您隨和,好相處。再後來看您做事情,漸漸地也就覺得跟著您,肯定比做姨娘強,一輩子能跟著您也會開開心心的,照您的說法,等以後咱們少爺長大了,想來您的孩子,也不會扔了我這個老嬤嬤。不挺好?”


    這麽一說我還無言以對,談不下去了吧?我隻能對她說道:“那行吧,等真有機會,要是兩情相悅了,到時候我再嫁了你!我等下問問吟風。”


    “您別問了,我和她私底下都說過了,您讓她管了這裏的藥堂,她正在興頭上,哪裏想得到嫁人,嫁了人,哪有現在舒坦?”聽雨收拾完,過來拍手,蘊兒撲她身上,這孩子隻有吃得時候想到我。


    聽雨拉開廚房門,我包著那幾塊餅,這個時候聽見九兒嚎啕的聲音,我踏出去到院子裏問:“這是怎麽了?”咱們家孩子哭得這般傷心,我抬頭問吟風道:“這是怎麽了?”


    “嫂嫂,你救救雯雯姐!”九兒扯著我的裙子,要將我往外拉,這麽扯下去,我這裙子是要掉了,我彎腰抓住她的小肥手說:“九兒放開,慢慢跟我說!”說著我直起腰看向吟風。


    “那黃家的媳婦真不是個東西,填房嗎?家裏窮,弟弟娶不上媳婦,就肖想起了前頭娘子生的這個女兒。”吟風是言者無心,可聽雨聽出了味兒來,填房兩個字一出,我就看著她在那裏努力地使著眼色。


    “聽雨,你這是眼抽筋了?”我揶揄地問聽雨,吟風還在叨叨,她一下子恍然道:“奶奶恕罪啊!”


    “你沒說錯,填房家多半家境貧寒,也沒什麽不對,繼續,繼續。”我示意她可以別在意,吟風這才繼續說,比起方才,語氣裏拘謹了很多也切入了正題道:“那個小舅子最近住黃家,今天中午的時候,趁著黃掌櫃不在家中,就打起了小姑娘的主意,中午的時候小姑娘被那名義上的舅舅給欺負了去。”


    “什麽?你說什麽?欺負去了?是我想的意思?”我重複確認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吟風重重地點了個頭說:“要不是我們使勁地敲,他們出來開門的時候,不讓咱們進去,我們看著不對勁,就找了寄槐哥去看看。才知道了這麽件事兒。”


    “寄槐呢?”


    “他在黃家呢!”


    “嫂子救救雯雯姐姐!”小九拉著我的手,一臉乞求。這個時代這種事情說出去那這個姑娘就毀了,但是不說出去這個姑娘就不毀嗎?我腦子裏掙紮著。也許真的不該多管閑事,但是小九兒平日裏很安靜,難得她求我。


    我歎息了一口氣道:“叫寬叔過來!”吟風聽見我的話,去叫了咱們這裏的管事過來,寬叔急匆匆地跟著她,問我:“奶奶叫小的前來為何?”


    “去把隔壁的黃掌櫃叫迴來!”


    “奶奶!”寬叔不解。


    “你別問為什麽,叫他趕快迴家。”我對他說完。


    我蹲下對小九兒說:“跟聽雨姐姐待在家裏,嫂嫂去看看!”我沒辦法給她承諾,畢竟這裏有這裏的規矩,能處理到什麽程度我沒有把握,好吧!她的眼睛萌萌噠,那種全心的信任,我能辜負嗎?


    我拉開了小九兒的手,再次跟她強調了一句:“等我迴來!”小九兒放開了我的手,就這麽四十五度地看著我,好吧!隻能努力幫她完成。


    我跟著吟風走出了門口,穿過巷子,走到了一個角門口,吟風叩響了門,門被打開,裏麵是寄槐,他見我道:“奶奶!”


    我跟著他走了進去,院子不大,一個纖瘦的女人堵住了我的路道:“這是我的家,你們想幹什麽?上門打劫嗎?”


    我陰沉著一張臉,注視著她,一言不發。她突然就住嘴了,吟風帶著我推開了一間房門,那房間極小且簡陋,一張用門板搭成的床,那姑娘十四五歲,身材消瘦,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地坐著,兩眼無神,臉上幾道血痕。


    “黃姑娘,我家九姑娘找了我家奶奶來看你!”吟風坐到了床沿上,將她攬在了懷裏。


    我側過頭去問那婦人道:“這是怎麽迴事?”


    “關你什麽事?”那婦人說這話的時候,還翻了白眼


    “寄槐,告訴她,□□女子,該當何罪?”


    “□□罪者絞!”寄槐冷著臉道。


    “她是我的繼女,我打算將她嫁給我弟弟,父母為兒女婚事做主本就是天經地義,關你們這些外人什麽事。”她說話雖然強硬,但是我看她腿卻在發抖。


    “寄槐去報官!”我對寄槐說,寄槐得令要往外走。


    那姑娘像是瘋了一樣大哭道:“不要!”她揮舞著雙手。


    我眼神示意寄槐,讓他停下,那繼母看見黃姑娘這般模樣又有了底氣道:“她已經失了身子,也就隻能嫁給我弟弟了。雖然名義上是甥舅,到底不是血親。以後好好待她便是。”


    吟風貼著我的耳朵對我說:“奶奶看那姑娘的手。”我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雙手紅腫潰爛,不成了樣子。頓時我覺得小九兒吃得下去這個姑娘的糖,也是在她心大。


    “那行,既然已經成了家事,外人也不便插手,黃姑娘就算是我家九兒托我來瞧瞧你,謝你的一糖之情。”這話算是我的總結,說完就打算轉身。


    就在這時,黃掌櫃匆匆而迴,看見床上的女兒,問道:“出了什麽事?”


    黃家繼母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和寄槐,道:“小孩兒鬧得,也不知道怎麽引來了外人。”


    那黃掌櫃和善的笑意浮上了臉跟我們道:“多謝您過來看我們家雯兒,既然我迴來了,我自會處置。”


    聽了這話,我真帶著吟風和寄槐走出了這戶人家,出門,吟風走我前麵叫道:“奶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對著寄槐說道:“等下你去看著,恐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迴到別院,小九兒仰著頭看著我,問:“嫂嫂,姐姐呢?”


    第76章


    “姐姐呢?”小九兒再次問我。


    “小九兒, 這個事情容嫂嫂從長計議!”我對她說,當時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好處理,現在空手而迴, 也不算是個奇怪。


    “嫂嫂, 姐姐會不會死?”


    “小九兒,那姑娘是人家的孩子。我總不能將她搶過來?”


    “救人也不可以嗎?”看著小九兒純真的眼睛, 我捫心自問, 若說那個姑娘缺乏了勇氣, 那麽我缺乏的是什麽?


    正當我在進行哲學思考, 居然忘乎所以,連廚房裏的飯菜都不再惦記, 好在聽雨能幹, 加上寬嬸的幫忙, 才得以完成了晚餐,迎來了小白大夫夫婦,白嫂子看我的眼神中黑核幾乎沒有, 對我不理不睬,主要起因還是小白大夫,我剛請他多吃一塊雞,他就滿臉通紅。


    就憑他這般的純情, 他那娘子定然又要吃幹醋, 我轉向白家嫂子道:“嫂子,最近延壽堂生意如何?”


    白家嫂子, 剛剛還想著鼻孔裏出氣,聽見我問這句話,她立馬說:“這幾日延壽堂重開,生意好了許多,好多人都過來看病,隻是相公他入獄的這些日子,身體還沒好全,每日裏能坐堂的時間也不能太長。好多病患隻能推拒了。”


    “既然如此,白兄何不招些徒弟?或者找一些坐堂的郎中,也能為你分憂!”常遠從門口進來,我站起來,接過他的大氅,他在我身旁坐下,道:“白兄想過,為什麽千金堂能在揚州開那麽多的鋪子嗎?他們培養坐堂的郎中還是有一套的……”常遠邊說,邊倒了一盞酒,喝了一口。


    聽雨進來給了我一個眼神,我點了點頭隨著她出去,她附耳說道:“寄槐把黃姑娘帶迴來了!”


    我一愣,看她,她招招手,讓我隨她過去,進了後院吟風的屋子裏,吟風見我進來,擦了擦眼角的淚,對我說:“奶奶!”


    她的床上那個姑娘,額頭,眼睛,嘴角全是淤青,已經麵目全非,才離開兩三個時辰,就成了這個樣子。幸虧小白大夫在這裏:“吟風,去請小白大夫過來!”


    我問寄槐:“你怎麽救她的?”


    “黃掌櫃迴家問了那婦人,她那繼母就罵罵咧咧地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等黃掌櫃一出房門,她繼母就拿了雞毛撣子猛抽她。我原想著下去幫她,但是想著如此出現必然會多生事端,就忍了,原本想要等天黑直接摸了她走。誰料想天黑了,我還沒進去帶她走了,她就東倒西歪地跳入了屋後的那條河裏,我立馬將她撈了起來,就帶迴來了。因為在屋後,我又手快,沒有人瞧見。”寄槐說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有,估計天黑之下,也看不清。


    聽雨揭開了小姑娘的衣襟讓我看,我搖頭歎息說道:“別看了,估計渾身沒有一塊好肉。”


    白嫂子跟著小白大夫一起進來,一同進來的還有毫不知情的常遠,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跟著我出去,跟他講了今日的所見所聞。


    “你打算怎麽做?”常遠問我。


    我低頭沉思,說:“等下讓她跟著小白大夫一起迴去,剛好可以為她治傷,幾天之後咱們離開帶她走。小姑娘才十四五歲,剛好可以陪著小九兒幾年。你覺得呢?


    ”黃家呢?”他問我。


    我抬起頭道:“找小姑娘的舅家人來鬧,讓他們去衙門告狀。”


    “無憑無據,你覺得怎麽能讓他們受到嚴懲?”


    “寄槐說還要個四五天,剛好處理一下這些事情。”我笑了一笑,“誰也逃不掉!”


    等我再次返迴吟風的房間,小白大夫看著直搖頭,而白嫂子嘴巴裏罵罵咧咧,我看著他們倆道:“嫂子,小白兄,這件事情莫要讓任何人知道,她要是迴去了就又遭罪了。我想著帶她走。剛好趁著夜色,接到你們藥堂,治療個幾日,好歹跨過了幾個街,三五日就夠了,在屋子裏養傷,也不會有人知道。”


    白嫂子抬起頭看了看我道:“醫家父母心,就這麽辦吧!”


    這個時候,黃姑娘睜開了眼睛,她眼神呆滯茫然,我坐在她身邊道:“既然跳了河了,就當自己死了,以後這個世上再無從前的你,從今往後,隻有新生的你。”


    “我髒!”她抬眼看我。


    我摸摸她的頭說:“不髒,你是個很讓人喜愛的姑娘,小九兒喜歡你。”


    “瞎說什麽,打你的人才惡心,你別瞎想了,等會兒跟我迴去,咱們好好養傷,等養好了跟他們一起離開揚州,別迴來。”小白嫂子說道。她真是一個小事糊塗,大事絕對不含糊的女子,突然發現到了這個世界,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還是有很多可圈可點的女子。


    我對著她點點頭道:“真的,不騙你!一定讓你過跟以前不一樣的日子。”


    上了樓,我從窗戶外看去,對過倒是燈紅酒綠,往下看去卻是黑魆魆的一片,隻是索索落落的聲音傳來,有人在河邊走。我看下去是一個白皮的燈籠,隱隱約約之間,聽到他們輕聲的說話。原來他們對於孩子跳河連說都不敢說出來,隻敢自己出去找,做賊心虛到了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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