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寄槐出去無論哪裏去買隻雞迴來,鹽焗雞。


    昨天鹵的蛋、豆幹和牛肉剛好切一盤。


    禿黃油拿出來,做個蟹黃豆腐,加上一個素炒銀芽和炒口蘑,再攤幾張餅子,就這樣吧!


    我在廂房裏吃晚飯的時候,聽見他們三人在廳堂裏邊吃邊哈哈大笑,我原本吃完晚飯打算等他的,好好問問他,不過幫他們撤了桌,他們又要了茶,還在聊。不等他了,先上床睡下,模模糊糊之間,他貼到我身後,抱了上來,摸著我肚子,我扒開他的手,不讓他碰,他貼到我的耳朵根子那裏說:“怎麽生氣了?嗯?”


    我側過去,怒目瞪著他道:“你難道看不出來,那成王對我有興趣嗎?你想怎麽樣?常遠我,草,你!”


    他反身在我身上,扣住我的雙手道:“成王豈止對你有興趣,對我也有興趣!索性讓他興趣大一些,不好嗎?”


    “啥!?”我傻眼了,問他:“不會吧?這夥計男女通吃?忒特麽惡心了吧?離他遠一點,常遠你沒被他占便宜吧?”我雖然不歧視同性戀,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自己男人是同性戀。


    “你腦子裏都想的是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他是對你我的才華感興趣,不是你想的那些。整日裏不想好的,人家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肖想你這種,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說完還擰了一把我的臉頰,搞得我腮幫子死疼:“也就我癡戀你!”。


    “切!講得好似你有才華似得。”我嘲笑他:“你那才幾兩墨水?”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出了門,不會吧?難道我打擊了他做男人的自信。我暗暗悔恨自己太過於放肆,沒有注意他那男人自尊心。


    就在這時他進來了,手裏拿著一遝紙,遞給我道:“他是看上我對於當前稅製的看法!”


    我爬起來接過這些紙,他拿了件襖子給我披上,順便在我的背後塞上了一個枕頭,我越看越心驚,這是我的專業,這裏麵的有的理論應該是在西方經濟學成了體係之後,才有的。怎麽會在這裏有描述?他在這方麵是天才?可是縱觀他的整個經曆,哪兒來的龐大知識結構來支撐他寫下這些論點?


    我嚴肅且疑問地看向他:“這就是你給他的投名狀?”


    “沒錯!”


    “你想要進行稅製變法,來充盈大周的國庫?”不會吧?難道他突然改變主意了?


    “不想!大周是從骨子裏爛出來的,這是一份大補藥,但是大周已經虛不受補,對於大周大補就是大毒。”他上床靠在枕頭上,把我攬在他的身上道。


    “那你想怎樣?”我問他。


    “放毒,讓大周爛地快點,混亂之後,才能去腐出新!”他臉上漾開了笑容,那笑容好生奸滑。


    我的口氣早已緩和,問他:“那你讓我在他麵前出風頭,是為什麽?”


    “混淆他的視聽,讓他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這些主意是來自於你還是來自於我。”


    “你我本是夫妻,就是一體,我的不就是你的?”


    “讓他揣測你的來曆,再揣測你後麵的高人!反正攪局嗎?水越混越好!”


    “那他永遠摸不著了,畢竟我背後沒有高人。”我嗬嗬一笑道,“不早了,睡覺了!”


    “等等,你方才說要草,我?你可不能背諾!”他咬著我的脖子說道。


    “滾!”我輕吼。


    第45章


    第二日醒來, 他在床上與我說:“楊家長房昨日進京, 鳴響登聞鼓。”


    居然是登聞鼓, 那是朝堂之外當擺設的一麵鼓, 有專門人守候,非奇冤, 誰敢去敲, 敲了那是要見天子的,那是告禦狀的節奏, 十幾年都不會有人去敲上一瞧。


    我側頭問他:“誰給這位出的主意,一個山野小民守著幾十畝田地,生活富足, 應該是小富即安的想法。怎麽會想到告禦狀?總是有人慫恿的吧?”我才不信, 隨隨便便誰日子過得好好地,會去走這條即便有理也可能會去掉半條命的路。


    “這件事情,是成王想要借力!”常遠說道。


    “借什麽力?”我疑惑, 這件事關成王什麽事情?


    他拉著我的手, 跟我說:“成王是聖人還在潛邸的時候, 元妃何氏娘娘所生。後來元妃去世, 聖人娶了現如今的皇後為繼王妃。成王如我一樣嫡長子, 卻有個後母。如今賈皇後所出的洛王也已經十三歲, 賈皇後娘家又是禮部尚書府。所以支持洛王的為太子的也不在少數,而且很多朝臣都是以成王喜好詩文不好策論為由, 說他恐怕會步大燕朝後主的後塵。”這裏的大燕朝後主,就是一個如我前世南唐後主李煜一樣的人物。詩詞歌賦很有天分, 就是治國沒有天分。


    “所以如果聖人接下這個禦狀,通過查案,必然會牽扯到定西侯府。而定西侯府嫡長子,自幼被說成刑克之命,還有蠢鈍無知,隻知舞槍弄棒。如果真想揭開,聖人看到如此醜惡,而他再用昨日的那篇策論來將你引薦給聖人,聖人一看平時被誣為蠢鈍的人有如此才學,然後推己及人,想到成王……”我腦子轉了一圈對他說道。


    “沒錯!聰明!”他拍了拍我的臉,起身穿衣服,當真是蝴蝶效應,當初我不過是想查莫家出去的女人是不是都有對庶出子女不利的習慣,沒想到查到了這個堂姐的故事,讓我覺得可以用來弄倒莫氏,讓常家可以在京城徹底失勢,沒想到又扯到了皇儲這事情上……


    他穿好衣服去練武,聽雨為我梳妝,我還在發呆,她喚我說:“奶奶!”


    我迴過神問她:“怎麽了?”


    她抿著嘴說:“你可知道昨天成王殿下和葛大人走的時候,咱們爺跟他們說什麽了嗎?”


    “說什麽了?”


    她笑著說:“昨日三位爺都喝高了,說還要來咱們家吃飯。


    爺說,“以後再來概不接待,沒看見我媳婦肚子大成那樣,我哪裏舍得讓她給你們忙裏忙外燒飯?”咱們爺喝高了都記得這些!厲害不?”


    昨天他迴房的時候,思路可是清清爽爽,沒有半分偏差,不過他的這份體貼我很是高興。嫁給他實在是我今生最好的一個選擇。


    過了幾日,果然傳來聖人要親自審理高義五道灣楊門,殺兄謀奪家產一案。據說聽到這個消息,定西侯府的老太太當場暈倒,估計莫氏在家裏已經交代地差不多了,皇帝親審,裏麵的邊邊角落都會被挖出,定西侯府的後院,那是蓋著蓋子的糞坑,一旦揭開,臭不可聞。


    京城之內一下傳言四起,從楊家長子狀告的內容來看,很多人在楊家身上找到了常家的影子。一樣的刑克之命。


    一樣長房長子被逼離開家族,放棄所有財產,隻是楊家更狠辣,而且更具有戲劇性,畢竟被批命富貴命的,如今不學無術敗盡家財且不肯奉養親長,而被說窮苦一生,克死父母卻能在困苦中白手起家,如今更是將祖父接過去一起過日子。這個算命之言就讓人覺得太不準了,太蹊蹺了,那麽後續真相如何,已經不會太重要。


    常家短短兩個月之內,又上了京城的八卦排行榜頭條,信息不發達的時代,他們自有其他辦法可以探聽。如今我閉門謝客,別說常家了,隻要不太熟的,一律不見,我要安胎,我們出族了,什麽都不知道。


    楊家一案還在如火如荼地審理中,這個時候,不知道五姑娘怎麽就跑了出去,找到了成王側妃薛玲瓏,交出一份不能成為證據的證據,宗姨娘購買藥材記錄。


    也許有人會說,宗姨娘已經死了,她買墮胎藥,反正死無對證。


    可在現下這個節骨眼上,個個都是大偵探的吃瓜群眾圍成了山啊!


    問題一,為什麽常家隻有姨娘會滑胎?而莫氏從來不滑胎?


    問題二,常遠的原配為什麽會一屍兩命?有沒有墮胎藥的功勞?


    問題三,為什麽常家萬姨娘滑胎之後,宗姨娘會連夜被送到莊子上?


    問題四,為什麽莫氏要將自己的庶女嫁到遠離京城的高義?


    問題五,……乃至問題n。哦,買糕的!我隻能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些陰私應該可以讓當今的皇帝有覺悟了吧?成王的目的大概率會達到吧?


    聖人很忙,所以這個案子要拖上一拖,這沸沸揚揚的話題,就從早春二月頭拖到了暮春四月,昨日禦前審理結案,楊莫氏與楊炳奎的爹合謀害死親兄,以算命之言驅趕孤兒寡母出族,霸占楊家田地證據確鑿。


    聖人盛怒,自古以來家族傳承,講求的就是家庭和睦,楊莫氏判為腰斬,楊炳奎判為秋後問斬。對於遭難的楊家長房,田產已經被二房給賣空。聖人賞了三百兩紋銀,另外賜了楊家長子,忠厚純孝的匾額,讓他帶著家人迴到老家。


    這件事情到這裏還沒有完,因為楊家根本不算什麽,誰都知道這次深深陷入泥沼是定西侯府。


    從楊家的事情,推斷出定西侯府的幺蛾子,填房以算命之言侮謗繼子,害死兒媳,伐害庶出子嗣。這件事情已經讓常家人心力交瘁,家族蒙羞,聽說侯爺十分憔悴,而老太太已經病倒,湯藥不斷。莫氏被禁足,沒有什麽消息,陳氏既要管這個家,還要應付各種流言蜚語,也已經疲於奔命。事到如今,事情已經不受我們控製,唯獨就是等了。


    今日一早常遠被聖人在上書房召見,我現下就是在等他歸來。他是自信滿滿,我卻覺得那是賭博,這一份策略是動了大地主奶酪,要士大夫階層吐出既得利益的策論,當今皇帝會有那魄力?我不確認,若是想得深些,立刻治罪與他也未可知,他卻自信滿滿,這等自信從何而來我不知道。


    我的身子已經十分笨重,院子了晾著的是範家阿娘送過來給孩子的小衣服,是她托人買了棉花,自己細細紡了紗線,不漂不染,直接織成了爽滑的竹布,說是夏日孩子出生,這衫兒最是透氣涼爽。我拿在手裏也萬分喜歡,多落幾次水,衫子軟和了,等娃兒出來就好穿了。


    她還給我采摘了很多未開花的益母草,熬製了益母草膏。說是吃了,惡露可以早早排盡。這份心讓我委實感動,當場就落下淚來,記得那時阿娘說道:“你這孩子,哭什麽啊?既然認了娘親,我這個做外婆的不做這些,誰來做!”


    認了娘親?我想起我那幹娘,迴首與他們一起走過的日子,也算是相依為命,但是終究沒有過到心裏去,沒有建立這一份親情。無論什麽情分雙方麵的共同努力十分重要,單方麵的熱情可以維持一時的和諧,終究是過不到一世。


    胡思亂想之間已經到了下午,我等的有些心焦,怎麽去了那麽久?直到寄鬆奔跑進來說道:“奶奶!奶奶!爺讓奶奶不要等他了,陛下賞下禦膳與他,他要晚些時候才能迴來。”聽到這句我心頭一個寬鬆。也就聽他的話,在家裏好好吃飯,我多添了一碗飯,吃得飽飽地,等他迴來。


    晚間他迴到家中,我迎出去問他如何?他拍了拍我的手道:“早就跟你說了莫要擔心,當今聖人是什麽脾性,我還摸得清楚。”


    “你哪裏跟他接觸過?還摸透脾性!”這不是扯淡嗎?我邊說他,邊給他準備洗澡的衣物。


    “不僅當今聖人是什麽樣的我知道,我還清楚地知道成王的脾性。”他口氣裏是百分百得靠譜樣兒,我不以為然,走進淨房,爬進了浴桶裏。


    “燕娘,進來!”他泡在浴桶中喊我,水汽氤氳,這人騷氣,要我給他擦澡搓背,我布巾蘸了皂角水幫他擦身,再搓洗,手伸到前麵的時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道:“你可知道,這些稅製的策論,是誰教我的?”


    “難不成是神仙?”我笑著道,我也是納悶了很久,這個時代的人有這個格局,也太厲害了些。難道此地有其他穿越人,還是經濟這塊的大拿?他側過來無比認真地看著我道:“是你教我的!”


    我心跳停頓了一秒,快速迴顧最近三四年,無論如何也迴憶不起來這事情,但是裏麵的論點不止是似曾相識,確實像是我的邏輯分析。他轉過頭,我又看他的後腦勺,心裏卻是滿堆的問號。難道我啥時候跟他喝斷片過了,然後瞎逼逼了?


    他語氣悠遠地問我:“燕娘,相信前生來世嗎?”


    我一個穿越女,當然是信了。此刻我心跳如擂鼓,他想要跟我說什麽?難道?我說:“信!”


    “我重活過一迴,上輩子裏,你是我一生的知己,稅製上的事情你跟我講了甚多……”他說的話實在讓我太震驚,一下子幾乎無法消化。原來我在這裏已經不是一輩子了,而是已經兩輩子了。原來我在他的前世裏就是他的紅顏知己。聽他說到,他被判斬刑,我禁不住淚如雨下,那一刻心如刀絞,傷情到幾乎無法唿吸,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親眼目睹他被斬下頭顱,也不知道那時我是如何整整在刑場上守了他三日,想來必定傷情至極如行屍走肉一般,腦中想象的情景讓我痛不可遏,一時間唿吸紊亂。


    他從浴桶中爬出來,用濕手擦我的眼淚,我深吸了一口氣,略微穩住自己的心神,帶著鼻音道:“笨蛋,手都不擦幹,怎麽擦地幹眼淚啊!”


    他抽過浴巾,拿在手裏為我擦淚道:“今生能在一起,這是福分,燕娘,你該高興才是!”我勉強扯出笑容,說:“是!”自然是高興。


    待我停了淚,他拿了浴巾邊說邊擦幹身體,他穿上衣服,剛好說到,我埋了他,在墓碑上也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悶悶道:“我怎麽會這麽傻?”不過,想想我這個人很軸,還真是會做這種不理智的事情。


    “其實你一直挺傻的!”他摸著我的臉之後他一把抱起我說:“能把你抱在懷中真好!”


    “你當心孩子!”我提醒他,淨房裏濕滑,也不當心些。


    原來我對他的情到了願意以身相殉的地步。想想也是,世上哪來的無緣無故的愛,激情褪去之後,那都是用長久的相濡以沫,堆積起來的醇厚感情。


    “你可知道我的來曆也很是蹊蹺?”我問他。


    他說:“你說過,那一日初冬細雨之下,你邊灌酒,邊在我墓前說,你未曾喝下孟婆湯……”


    “阿遠,那些太簡略了,我慢慢將那些都說與你聽……”


    第46章


    多少雙眼睛盯著定西侯府, 即便是證據確鑿, 也沒見聖人有任何動作。常遠說皇帝現在內心正在掙紮中, 這一次的事情讓他觸動太多, 如果他打算扶持皇後所生的二皇子,這件事情就會輕輕放下, 如果是打算扶持成王, 那就一定會嚴厲處置常家。依照他前世的經驗,即便沒有這檔子事情, 也阻擋不了成王登上大位,除了實力上成王卻是略勝一籌,另外有力的外家即是助力, 不過前朝外戚之亂, 讓大周的皇帝們對後宮和外戚頗為忌憚,所以這也是毀力。


    肚子越大,整個人越容易疲累, 午睡醒來整個人還是軟滋滋, 渾身乏力, 不甚清醒, 繼續閉目養神。


    “九姑娘!九姑娘!”那是吟風的聲音, 小九兒是個敦實文靜的孩子, 估計又在哪個角落裏看螞蟻。


    “奶奶!九姑娘在您這裏嗎?”吟風來問我。


    “沒有啊!她沒午睡嗎?”我問她。


    她臉色突然刷白,緊張地道:“沒有, 中午她吃得飽了些,給了她幾個荔枝讓她自個兒在一旁吃去。我才一轉身, 人兒就不見了。已經找了會子了,前前後後都找遍了,聽雨說她乖巧許是進了您的屋子,與您一起睡下了。”


    “什麽?”我最後的瞌睡蟲都被趕跑了,忙站起來,“外頭可找過?”我們家小九兒生的白白胖胖就跟年畫上的娃娃似得十分討喜,要是走出去,這人來人往,被花子拍了去可怎麽辦?


    與她一同出了屋子,問了一圈,大家都沒瞧見小九兒。我走出門口去,夏日午後的巷子裏空蕩蕩地也沒個人影,我心頭越發緊張,這孩子到底去哪裏了?


    突然隔壁的大嫂子探出頭來道:“大妹子,幹嘛呢?”


    “嫂子,可瞧見我家九兒?”我來一個地方,必然與旁邊的鄰居處個關係,熟絡一下,遠親哪及近鄰?


    “方才我瞧見一輛馬車在這裏,有個女子抱著九兒上車,我以為是你家的車子。難道你家小姑不見了?好似他們熟絡的。”她迴想了一下子,跟我說。


    熟絡的?跟我家九兒熟絡的,就是範家、外祖家和春梅姐家,範家和外祖家不可能單獨來接小九兒,春梅姐家的珺哥兒喜歡和小九一起玩,也不會單獨接她走,至少會知會一聲。


    “哦,你家小九兒叫她二嫂嫂!”又一個新的線索。


    二嫂嫂?陳氏?定西侯府?她帶走的小九兒,為什麽?顧不得這些想法,我得先去定西侯府確認一下,如果不是他們帶走的小九,那就得找常遠了,我讓寄槐備車去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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