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聽說這姓陳的兒子會說洋文,他根本就不會來到這種破地方。那個信楊的背後靠得還不是那幾個洋人,不然哪會像現在這樣敢在他麵前這麽囂張。


    聽這王老太婆的意思,這陳家小子這洋文應該說得很好, 要是這樣不說給那個姓楊的難堪, 這他和幾個洋大人的關係……


    想到這兒, 劉四看著陳東似乎很滿意這個貨物似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陳東繼續說道:“你爹可是欠了我們整整八百塊,看你們這家境肯定是還不起。你們兄妹幾個先把這賣身契簽了再加上這房子的房契, 估計差不多了!”


    一聽父親欠了這麽多錢, 陳東整個人都跌到了穀底,八百塊,代表著什麽,他們一家人一個月的消費也不過才十幾塊都不到。


    “四爺,怎麽是八百,不是三百嗎?欠條上寫得是三百!四爺, 你不能這樣,我兒子怎麽能賣身,我這樣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四爺,我求求您了,求求您……”


    聽著父親的話,陳東想了一會兒說道:“劉四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是剛剛我爹說了,他隻欠了三百塊,您這八百塊,這……您要債,欠條總得給我們看一眼吧@”對於這劉四爺的狠毒絕情,陳東不是沒有聽說過,幾乎城郊這塊地界兒就沒有不知道這赫赫有名的劉四爺的。


    “嘁,我看你們讀書人是讀傻了吧!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道上我四爺!兄弟們,你們誰聽說過咱要債的借三百就要三百的,要是這樣,咱這麽多兄弟們!還混啥!是不是兄弟們?”


    劉四爺話音剛落,他底下的兄弟們哄堂大笑了起來。陳東當然知道這些人是在笑他愚蠢。定了定神,陳東說道:“劉四爺,您這坐定起價漲得也太快了些吧!”


    “哎呦,東子,這話可先別亂說,你這爹還錢時間早就過了,這多還點也是正常。嘿,四爺,您說是不?”


    無視王嬸的話,陳東看著劉四爺說道:“四爺,你的名氣我當然知道,隻是不知四爺可否看在亨利大使和強哥的麵子上行個方便!”


    “亨利大使?強哥?你認識這兩人?”劉四爺看了下陳東和其他人穿馬褂的不同,他穿了個長衫。亨利大使的麵子自是不必說,他雖然號稱四爺,但是在這地界上,要是真的惹到了大使,不用別人動手,巡捕房都夠他喝一壺的。至於強哥,如果眼前這小子說的是道上的那個強哥的話,這事兒還真不好辦。在這海城,和強哥比起來,他劉四就是條蟲。


    “就憑你,亨利大使和強哥你都認識,你小子不會是在誑人!要是老子知道你騙了老子,你就……”


    “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還進過大使館!亨利大使是愛德華神父的好友,我的洋文就是愛德華神父教授的。愛德華神父有時候很忙,我就經常跑大使館替神父跑腿!要不是最近反洋運動,我現在也不會是個藥店夥計了!至於強哥,這個本來我不想說的,既然四爺都逼到這份上了,我也就說了。”


    說著陳東眼神示意地看了眼院子門口,老道的劉四當然知道其意。揮手示意讓人趕走了看熱鬧的人並關了院門。然後看著陳東說道:“你說吧!”


    “劉四爺,我陳東大言不慚地說句話,看上我的可不止你一個,當初我在碼頭各洋人翻譯的時候也是認識了好些個大人物,雖說談不上正經地交情,但畢竟是有過交流的。就說這強哥,當初我幫了強哥一個忙,他也是想收我為小弟的,不過我不喜歡打打殺殺,所以拒絕了,強哥人仗義大方,不和我計較……”


    陳東看了看劉四繼續說道:“四爺,你說要是讓強哥知道我被你給收了做小弟,這強哥臉上不就沒麵子了嘛!


    “再說了,我和愛德華神父很好,用洋人的話說,他是我的教父,愛德華神父可是認識不少人物,像巡捕房的警長就經常來交通做禱告,我經常……”


    劉四聽了陳東的講述,心裏頭有些震驚,沒想到眼前這個不起眼穿著很是樸素的少年竟然會有這麽多人脈。關於他愛德華神父的事情劉四早就找人打聽過,眼前的這個少年的確和愛汀堡教堂的神父關係很好,洋文也是神父教導的,卻沒想到這神父和這少年關係這麽好,甚至通過神父竟然還認識大使和警長。


    還有強哥,這少年竟然還和道上的強哥認識,劉四的心裏不可謂不驚訝。但隨即又想到,這少年說的話就算是真的,強哥、大使、警長這樣的人物應該也不會對陳東這樣的小人物太過關照吧!


    但是劉四說到底還是心有畏懼,年紀漸長的他心裏顧慮越來越多,不也再像年輕時衝動,意氣用事。罷了,也就幾百塊,這房子要過來,差不多迴本應該沒問題。於是,他看著陳東,說道:“小子,竟然這樣說,強哥的麵子,大使的麵子,我肯定會看。我不管你和那些大人物的關係到底有多深,我這總不能虧本。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總不能讓我這一群兄弟喝西北風吧!這樣,這欠條上寫得是三百塊,你家這房子我算是一百,你再給我兩百塊,你爹這事兒咱就了了。這欠條我當場就燒了,咋樣?”


    聽了劉四的話,陳東知道,現在已經算是最後的結果了,他不能把這劉四逼得太緊,於是說道:“好,劉四爺爽快!三百就三百!我今天就收拾東西,明天會將房契和兩百一起奉上。”


    劉四爺看著陳東從始至終都很鎮靜,一幅波瀾不禁的樣子,說道:“好,那就這樣說定,明天我讓兄弟來收錢和房契,你小子比你那窩囊廢的爹要厲害。”


    聽著劉四爺這話,陳東心裏總算是舒了一口其,他知道事情總算是解決了大半。見劉四爺等一夥人要離開,陳東忙問道:“四爺,既然都談好了,那麽四爺可否將我娘放了!”


    第78章


    “你娘?這個可得問問你這好爹了!”劉四爺看著陳東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陳大富,一玩味地看地說道:“嗬嗬, 陳東是吧!你即使這次還得清, 可這下次可就說不定了, 就算是強哥和亨利大使, 我這天經地義要自己債務的,想必這些個大人物總不會為了你這小子壞了這規矩吧! 哼,我等著!走!兄弟們!”


    說完劉四爺看著陳大富不屑地輕笑聲,拍拍身上,然後就帶著他那些個兄弟們走了。


    見李四爺等人走遠,鼻青臉腫滿是灰塵鮮血混合物的陳大富才從地上慢慢蠕動著起身。他一瘸一拐地弓著身子來到了陳東麵前,道:“東子, 還好你認識幾個大人物, 不然你爹我就沒命了!對了, 東子,你怎麽不和劉四爺再說說,這剩下的兩百塊可不可以……你看那個大使和強哥……”


    背後早已一身冷汗地陳東,一直緊繃著地心弦直到現在都沒舒展過, 他看著陳大富得寸進尺的樣子, 厲聲斥道:“你真以為那所謂的亨利大使和強哥真的會在乎我這小人物!”


    事實上,陳東所謂的交情,真的就不過是見過幾麵,雖然他說得都是事實。他進過大使館好幾次,但真正和亨利大使聊天也就一次,就幾句話。至於所謂的強哥看中他, 的確也確有其事,但看也隻不過是曾經偶爾再碼頭上見過一麵,興趣來了就問了一句。他都不確定那兩大人物還記不記得他。


    說白了陳東這是在賭,賭劉四爺疑神疑鬼的性子,賭劉四爺根本不敢去大使和強哥麵前一一求證,賭自己半真半假的謊言。看劉四爺最後的樣子,陳東知道他賭對了。而除此之外,陳東還有真正地底牌那就是愛德華神父。但神父畢竟沒有在某些方麵沒有多大權利。好在事情進行得還算順利。


    自陳東在這海城待得時間長了,他就發現無論是這世道的壓迫太多,像他們這樣沒錢沒勸沒勢的屁民想要生存真的太難,特別是他家裏還有一個又抽煙又喝酒又爛賭的父親,大煙館門口、賭場門口賣兒賣女的他早就見過不少。雖然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但他心裏的隱隱擔心一直都存在。


    之前他為了以防萬一,找人打聽了解過這海城裏很多大人物的消息,一直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的他卻沒想到事情會真的到了這個地步,他的父親的底線會一再超出他的想象。


    “對了,娘在哪兒,剛剛那個劉四爺說的是什麽意思?”早已對父親不抱希望的陳東此時此刻就連看著這個父親,他都覺得窒息,若不是因為擔心母親,陳東恨不得直接就帶著弟弟妹妹走人。


    “你娘她……”陳大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麵對大兒子質問的眼神,陳大富恨不得鑽進地裏去。


    “東子,都是姓王的那個死老太婆,都是那個賤人,她硬拉著你娘去了賭坊……”


    聽了陳大富的話,陳東脖頸青筋直露,他沒有任何感情地看著陳大富,說道:“所以呢!!所以你是不是把你們的娘,你的妻子給賣了?”


    陳東說話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平靜的低氣壓卻讓陳升等三個弟弟妹妹縮了縮脖子。


    “不,東子,我沒有,真的!是那些人,是那個死老太婆她和四爺說你們娘長得不錯,然後硬拉著賣到……到窯子裏,能……能得到些錢財……然後……東子,你聽我說,我真的我跪下來求了劉四爺,我求了他好久,可是……嗚嗚……真的我盡力了……你娘她……”說到這兒,陳大富雙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他一直都在逃避這個話題,可是麵對大兒子連番質問,陳大富再次想到那個鮮血四濺的場景,陳大富此時早就有些崩潰了。


    “所以呢……娘怎麽了?娘她到底怎麽了?你哭什麽哭,你說娘被賣到哪兒,我去贖人……”陳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後的話音是有多不穩。拉著陳東衣袖的三個弟弟妹妹卻是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大哥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


    此時此刻的陳東早已有了一股很不祥的預感,他的母親看著膽子很小,整個人似乎都是軟的,別人說什麽,她就聽什麽。但是他很清楚,在有些傳統方麵,很多守舊的思想,比如以夫為天,重男年輕女,女子貞潔剛烈這些方麵,母親大梅確是固執地可怕!他不敢想像這樣的一個女人遇到那樣的情況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努力平息著自己的唿吸節奏,不往最壞的方向想,陳東咬著牙恨恨地看著眼前這個虛偽自私的陳大富,道:“陳大富!你倒是說,我娘到底在哪兒?”


    “你娘她,她聽到……那些人的話,不肯按手印,就……就撞牆自盡了!!”最後四個字似乎用掉了陳大富全部的力氣。在大兒子利劍般的眼神中,陳大富整個人差點再次癱軟在了地上。


    聽了陳大富的話,即使早就猜到了這可能的結局,陳東的心依舊像是被針刺了似的,痛的無法唿吸。陳東怔怔地看著捂臉的陳大富,他看的不是人,是禽獸!


    陳東眼裏的恨意似乎想要刺穿陳大富這個男人,他走到陳大富跟前,雙手放在了陳大富的脖子兩旁,漸漸加大了力道……看著已經些喘不過氣來的陳大富,陳東嗬嗬地低笑了起來。


    他湊到陳大富的耳旁小聲說道:“陳大富,你真是自私虛偽,哭得讓我想笑。那些人要賣娘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賣房,現在這個世道,我就不信娘一個女人能比房值錢。不管王嬸怎麽說,隻要你說了我們家的房子和周圍人不一樣,是自己個兒買的。我想劉四爺最先想要做的不是讓人來抓娘而是直接過來收房!你是把你兒子當傻子嗎?你說要賣娘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哭著……嗬嗬……你想過賣娘賣大妹小妹,怎麽就沒想過把自己也賣了!也是,你這條爛命比你房子寶貴,娘的命、大妹小妹的命可比房子賤得多!陳大富,你還是人嗎?我真想看看你皮囊下麵是人是鬼!”


    “咳咳……東子……咳咳”漸漸感到窒息的陳大富聽著兒子說的話話,一直自欺欺人的他內心深處最醜陋的一麵被人揭開。他看著兒子眼裏的殺意,有不敢置信,有驚恐,還有僅剩地令人覺得可笑的一絲悔意!”


    “哥哥,娘怎麽了,哥哥我怕!”陳東的聲音很小,身後的弟弟妹妹們並沒有聽到他說的這些。但他們可是聽到了那句撞牆自盡的話。陳升也不是什麽什麽都不懂,今天的事情早就超出了他這個年齡可以接受的,這會兒聽到母親自盡的話,整個人都抖得要命。而一旁的小妹更是已經抽泣地直哆嗦了起來。


    陳東轉身看來眼三個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抖地三個弟弟妹妹,閉了會兒眼睛,深吸了口氣。然後手裏的力道漸漸減輕,看著艱難地唿吸,一臉青紫地陳大富,陳東再次小聲道:“陳大富,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說死的人怎麽不是你呢?你為什麽還活著?”


    說完,陳東就將手裏的一淌爛泥死的廢人直接給甩在了地上,然後看都不看直接拉著三個弟弟妹妹去屋裏收拾行李去了。


    陳大富整個人都躺在地上,現在的察覺不到任何疼痛,無論是肉體還是內心。兒子東子的話像是一把火將他的靈魂燒得一幹二淨。滿是驚恐地眼睛直到陳東幾人離開,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不是這樣的……都是那個死老太婆……大梅子,不是我,是那個姓王的,是……”


    陳大富的呢喃辯駁和繼續自欺欺人,陳東並沒有聽到,他也沒任何興趣去聽。這一路他都在思考著剩下的兩百塊錢。


    他手裏幾乎沒有任何積蓄,別說兩百塊了,就是兩塊錢都沒有。正愁著錢財的事情的陳東並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父親正拖著半殘的身子一邊吸溜著口水鼻涕,一邊反複地喃喃著:“不是我的錯,是那個姓王的錯!”


    配上他手裏那把偷來的被磨得發亮的砍刀,陳大富整個看起來很是滲人。而接下來陳大富做的事情也的確令人感到了那滲透到骨子裏的寒意。


    陳東一行人走後好一會兒,在地上躺了大半天的陳大富身子好了些後便拿了把砍刀翻牆跑到了隔壁王嬸家,王嬸正坐在院子裏樂嗬嗬地數錢,卻不知站在她身後的陳大富手裏的砍刀直接就揮了上去。飛濺的鮮血、女人的驚恐叫聲,還有最後倒在血泊裏陳大富最後的那句不是我的錯,讓這座破舊的小院變得更加陳舊肮髒。


    第79章


    當陳東帶著弟弟妹妹幾人帶著行李來到濟世堂的時候,此時已正值中午。這個時候藥鋪人不多, 抓完藥的阿德和師傅順子等人一起看著陳東身後的三個孩子還有大包小包的行李都嚇了一跳。


    “東子, 你……你這是怎麽迴事?”王大夫率先問道。


    “師傅!”陳東一邊說著, 一邊跪了下來。此時此刻早已被逼到絕境的他早已顧不了太多, 他拉著身後的弟弟妹妹一起跪在了師傅麵前,說道:“還請師傅收留我的弟弟妹妹,我爹,不,是陳大富,他欠了債……所以希望師傅能幫我,我這邊有……”


    陳東話還沒說完, 一旁的阿德卻是已經忍不住叫出聲來道:“東子, 你不能這樣, 師傅好心,可你也不能這樣得進尺……合著師傅不僅僅要借大筆錢給你還得收留你這三個弟弟妹妹……你爹娘難道就這樣把孩子扔下了?他們怎麽就讓你想辦法,你……”


    “阿德,不要這樣說, 東子他……”這一次, 王大夫的話卻沒得到阿德一直以來的附和和奉承。


    阿德不滿地接著說道:“師傅,您心善,可是東子他也太過分了點,他父親的賭債憑什麽讓你來還,小天小夏也還得念書,咱藥堂的收入最近也不好, 說是借錢很快就還,可是,東子這樣那什麽還得還多久……”


    聽著阿德師兄的話,陳東心裏並不失望。


    他說道:“阿德師兄、師傅、我知道這次是我過分了,你們放心,錢我一定會盡快還的。”說著,陳東從衣襟裏掏出了一本泛黃的線狀古書遞給了王大夫,說道:“師傅,錢我不找您白借,您看這本書值不值得作抵押,這本書是我母親祖上傳下來的家傳寶貝,其價值對於學醫的大夫來說應該遠遠不止兩百多塊,師傅,我想以這個古籍作為抵押,向您借兩百五十塊!”


    “這本書是我娘最後的遺物,兩三年內一定會湊夠錢贖迴來的,若是贖不迴來,那就……就送給師傅了!”陳東頓了頓繼續說道。


    聽了這話兒,阿德長大嘴巴,道:“遺物?東子,你娘……”


    “我娘被那些人逼得自盡了!”陳東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就像是說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可是周圍所有人卻沒覺得陳東是真的無所謂。拿著古籍的那雙手的顫抖輕易就暴露了他的內心。


    聽了陳東的話,阿德忙道:“東子,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兒的,阿德師兄!師傅,您看,這書……”


    王大夫聽到自己的徒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住地歎了好幾口氣。結果陳東手中的古籍,陳大富愣了愣,他驚訝地張了張嘴:“這是……是早就失傳的黃帝外經??”


    這下不隻是阿德,就連有些傻傻的順子也跟著驚訝地長大了嘴巴,道:“外經?不是……不是內經?”


    “世人隻知醫經有黃帝內經,卻不知還有外經一書,因為,黃帝外經很少有人見過,現如今早已失傳。如果東子的這本古書真的是黃帝外經,那麽這錢,我借給他也不是不行。”王大夫鋝了鋝自己的胡須,接著道:“東子,我可以翻看前幾頁了?”


    “師傅,這是當然,您確定真假這是理所當然!”陳東很是淡定地說道,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私底下的他手腳已經直冒起了冷汗。


    王大夫皺著眉頭地翻看了書的前幾頁,幾頁過後,他看著陳東突然舒展開了眉頭道:“這書的價值我接受,錢我可以借給你,隻是東子,我問你,這本書的價值最重要的在於書裏的內容,你將這本書給我保管,就不怕我謄抄了內容,最後即使你還了錢,也……”


    “我相信師傅不是那樣的人,而且如果就算那樣,獻給師傅也沒什麽……”陳東一臉鎮靜地說道,緊握著的雙手也漸漸鬆了開來。


    “你這是什麽話,師傅怎麽會是那樣的人?”一旁的阿德很是不滿陳東最後的假設!”


    “阿德,你啊脾氣真得好好改改了!”說完,王大夫又一臉笑嗬嗬地對著陳東說道:“東子,錢我可以借給你,這樣,這古籍我待會兒放到匣子裏,由我保管。至於這鑰匙就由你保管。三年後,你要是還了錢,這古籍我就還給你,若是你還不了錢,這鑰匙再交給我,可好?至於你的三個弟弟妹妹他們……”王大夫說到最後,眉頭皺了起來。


    “謝謝師傅,古籍的事就按您說得辦!您放心,至於我弟弟妹妹的吃喝這些我都會自己承擔,他們年紀也不小了,也可以再藥店幫忙打打雜的,我已經想過了,過幾天我就會給他們找活幹的,他們要學會自己養活自己,我這做大哥的隻求師傅您可以給他們一席安身之處就行了。等我掙了錢,我會替他們付掉房租的。”


    陳東話音剛落,阿德便跟著說道:“哼哼,就你現在這樣欠了師傅一大筆錢的還付房租?你還想不想贖迴你娘的遺物了?我看他們住柴房還差不多,你隔壁的柴房你給收拾收拾,就湊合湊合,反正那間房子平時也不怎麽用得到!”


    聽到阿德師兄這話,陳東不禁有些高興了起來,他知道這次的事情大概又和他想得那樣進行得很順利,他再次賭對了。不管是阿德師兄還是師傅,他們兩人到底還是心善。


    阿德師兄所說的那間柴房雖說是柴房,但收拾收拾還是很不錯的。而師傅最後也同意了古籍典壓借錢的事兒,不僅主動提出了古籍不能謄抄的事兒,甚至還給了他三年還債的時間!不知不覺,想到這些,陳東的心底翻湧起來一陣陣的愧疚之感。


    怎麽會不愧疚,嘴毒的小心眼的阿德師兄和師傅一直都對他很是照顧,可是現在,他卻騙了他們,利用他們的心善和對自己的信任騙了他們。是的陳東說謊了,什麽黃帝外經,什麽古籍,根本就是個假的,那是陳東自己瞎寫的做舊的假古籍。


    陳東當然沒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可以算到今天的情況。這本作假古籍原本是陳東拜師失敗後的第二個方案。可能是環境逼得他如此,生存不易,陳東做事向來都考慮得很周全,很多事情都做了兩手的準備。就像拜師的事情,當時如果拜師失敗的話,陳東的備選方案就是這本假的古籍,他打算將這本古籍作為拜師禮送給師傅。


    可是拜師的事情比他想得要順利很多,於是,那本假的黃帝外經就沒有了用處。這本假書,雖然沒有了價值,但陳東是萬萬舍不得扔的。這本書從構思道查閱資料,再到最後的做舊,陳東花了很大的心思。


    這書裏的內容也不是沒有依據瞎編的。這本醫書古籍是陳東結合了史愛德華神父曾經給他講的洋人外科手術的那些知識和中醫體係了少數的外科知識而編作而成的。他在一邊跟著愛德華神父學習一邊因為興趣而查閱醫書典籍的時候發現,中醫裏竟然也有和洋人相似的外科手術知識。陳東猜測黃帝內經主要闡述的中醫內科方麵,那麽傳說中早已失傳的黃帝外經極有可能就是介紹外科手術的理論,這是這本造假書籍的由來。


    書雖是造假,但裏頭很多的描述,陳東都是查了很多資料才下筆的。中醫裏有關外科手術的資料很少,再加上師傅對西洋人的玩意了解不多,師傅並沒有看出這書是假的。至少現在跪在地上的陳東是這樣想的。


    陳東不知道的是,他的師傅王大夫卻是早就看出了這本書的造假。三年後,當他打開匣子拿迴這本古籍時,他才知道自己這一輩能遇到師傅這樣的人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而王大夫也不知道也正是自己對陳東的幾次心軟,讓他一直心心念念地濟世堂這個名號不僅變得全國知名,甚至在將來,還走上了國際道路。也正是從這一本造假的古籍開始,陳東才漸漸開始走上了中西醫結合的道路。


    之後,考慮到陳東的情況,王大夫沒有耽擱,直接就將錢給了陳東。陳東一拿到錢後,就帶著弟弟妹妹來到城郊的亂葬崗去找尋他們娘的屍體。卻沒想到,剛進入城郊,就聽到了一場血案的發生。


    聽到陳大富和王嬸兩人同歸於盡的消息,陳東的心情說不上的複雜。傷心嗎?相比較母親的去世時的傷心和悲痛,陳大富的去世帶給陳東更多的反而是解脫和釋然。他很清楚這輩子,父親戒煙戒賭幾乎都是不可能的,如果父親繼續這樣下去,這個家遲早要散,不說兩個妹妹了,他都很有可能會被這個父親給賣掉。


    又追加了一副棺材,陳東將母親和陳大富的屍體活化後簡單地給他們辦了喪事,不管他們生前怎樣,人死為大,陳東希望他們可以入土為安。


    天色漸晚,花了大半天,喪事總算是忙活得差不多了。陳東帶著弟弟妹妹四人跪在了新立的簡陋墳前,給他們燒著紙錢。看著眼前燃燒著的火焰,陳東苦笑了一聲道:“如果真有來生,希望你們下輩子可以投身個好時代,寧為盛世鬼不做亂世人!陳大富,我不恨你了,一筆勾銷了!我要恨就恨這世道,人性被逼到了極致還真是醜陋......”


    恍然間,陳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們一家剛進城時的陳大富,他還記得作為兒子他曾勸過陳大富不要吸煙不要賭錢。可是,那個時候陳大富是怎麽說來著,好像是說,要和其他人打交道就得那樣,周圍人都這樣,一群車夫們圍在一起一邊抽著大洋一邊擲著骰子......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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