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後一個人上了尹文覺的輪船以後,劈向畫舫的雷就更密集,如電蛇般在畫舫上快速遊動。


    楊三依舊用意念和那道意識溝通。


    “好好說話,不然我要上太陽真火了。”嘖,九天神雷加太陽真火,她就不信弄不死他。


    那聲音哽咽了一下,“我們真的是一家子啊。我是建木的一根枝葉,你身上有著和我一樣的氣息。”


    楊三怔了一下,建木?


    說好的狗尾巴草和豬籠草的後裔呢!師傅大豬蹄子!居然騙她!


    建木,上古神樹,具有通天之能,後來被顓頊斬斷。楊三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沒有前世,三生鏡中映照不出她,也就是說她並非建木轉世。那她屬於建木的孩子?也難怪她的資質如此出挑,即使同那些上古神獸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真是這原因的話,那她多少能理解師傅為什麽會選擇隱瞞。當時的通天之樹引發了新神舊神的混戰,無論哪一方都默認了建木的被斬——不然顓頊就算身為人間帝王,也沒有這本事斬斷建木。


    這時代,不需要建木。


    楊三腦海中浮現出這念頭,莫名有了難得的傷感。


    她輕描淡寫地問那木頭,“殘留下來的建木隻剩下你了嗎?”


    “是、是的。當時我被土給遮住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主幹上,沒有注意到我。”顯然這位是那種不引人注目的旁枝。


    楊三唇角勾了勾,“那就好。”


    “所以侄女,我們都是一家人,應該好好相處……”


    一道更粗的天雷劈在畫舫上,太陽真火將畫舫包圍,火焰竄上了天。火焰中殘留著一道不甘的聲音。


    “為什麽?”


    餘音嫋嫋,這塊木頭死不瞑目。


    楊三輕輕歎了口氣,“你知道的太多了。”


    一道功德之氣飄落到她手上,被她收了起來。


    她隨便拿天雷威脅一下,這塊木頭就立刻將身份爆料,一點節操都沒有。所以還是死了比較能保守住秘密。


    再說了,這塊建木試圖吞噬魂魄,走邪魔妖道之路,她當然得為家族除害!免得上古神樹名聲被汙。


    隻是……


    待到火焰散去後,看著那已經成為焦炭的畫舫,楊三心如刀割,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啊啊啊!她原本打算將這木頭拿來做衣櫃做家具的!防蟲防火效果杠杠的。結果現在全沒了。


    她的家具!心好痛啊。


    楊三感覺自己犧牲大了,導致她迴到輪船的時候,冷著一張臉,一臉的不開心。


    輪船上其他人不敢觸黴頭,其中一個用手肘戳了戳尹文覺,示意他過去。


    尹文覺衝著那人翻了個白眼,還是開口問道:“老大,事情解決了嗎?”


    楊三點點頭,看了一眼畫舫,“嗯,解決了。”


    眾人共同舒了一口氣,吐氣聲音匯合起來,還挺大的。


    在生命安全保證以後,他們也有心情為自己討迴公道了。


    “沒想到費嚴波這麽心狠,居然打著害我們全船人的想法。”


    “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還當他是好人呢。”


    “他老婆死了管我們什麽事?”


    “那個什麽洪大師,不會是和他串通一氣的吧?人呢?”


    “好像是掉水裏了,真是報應啊。”


    因為費嚴波自己跳下水,他們想發泄也找不到對象,便想要找洪真人。這才發現,除了洪真人以外,船上的人一個都沒少。戴晴抱著孩子,將自己縮在最角落,盡可能地不讓大家注意到她。她臉上都是血痕,傷口痛的要命,卻不敢喊出聲來。直到今天她才發現,無論是她還是孩子,在費嚴波心中一點地位都沒有,甚至比不上一個死人。


    曾經想要母憑子貴的她想法是那麽天真。


    ……


    忽的水麵傳來了一陣異動,讓正在爭吵的眾人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一條巨大的蛟龍破水而出,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下煥發著金子般的光華。他的嘴裏叼著兩個人,一個費嚴波,一個洪真人。


    所有人瑟瑟發抖,下意識地往尹文覺身後鑽。他們看著依舊氣定神閑的楊三,這才有了點安心感。


    尹文覺鄙視道:“一條蛟龍而已,有什麽好怕的,膽子真小。”


    其他人隻想給他一拳,他說得倒輕鬆。


    尹文覺繼續道:“這是我家老大養的寵物。”語氣的得瑟都要化作實質了。


    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早說啊!”


    那條蛟龍便是小金,小金將掉水裏的兩人給撿了迴來,像是丟垃圾一樣,直接丟船上。


    洪真人轉過身,吐出了水,開始咳了起來。


    楊三迴憶起這廝之前似乎說過一些不中聽的話,眼神變得不友好起來。


    洪真人打了個顫抖,在聽到那條巨大的蛟龍是楊三的寵物後,他便意識到和他這樣靠嘴皮子忽悠的人不同,楊三是真正的玄門眾人。


    楊三聲音冷冷的,“聽說你想和我師父聊聊?”一個騙子,他也配,也不怕折了他的壽。


    洪真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抖成一團,“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我哪裏敢。”


    弟子都這麽兇殘,師傅肯定更兇。


    楊三輕輕一笑,“看來丟水裏清醒一下還是有效果的。我原本想著,你腦子要是再不清醒的話,那就在水裏多呆一會兒。”


    洪真人十分具有危機感地拚命搖頭,“小的哪裏有這個資格。”


    他可不想再被丟冰冷的水裏,就算現在是八月份,那也夠嗆的。


    至於其他人,則是圍著費嚴波,想要尋他晦氣,畢竟費嚴波這也算是謀殺未遂了。


    楊三則是迴到自己屋裏,懶得摻和。有尹文覺在,那些人也不敢鬧得太過分。


    她現在還在心痛那塊木頭,無瑕旁顧。


    ……


    楊三再次見到費嚴波,是在三天以後。這幾天內,費嚴波日子可不好過,那些險些被獻祭的人,將火氣發泄在他公司上,給他使絆子。才三天時間,就讓他產業縮水了不少。那些富商,更想要的是讓費嚴波進牢裏,隻是沒成功。


    按照尹文覺的說法,費嚴波直接將名下的產業都掛牌出售了,若是不出所料,應該會離開r市。


    楊三沒好氣說道:“你找我做什麽?”


    她是真的很氣,那塊木頭留給她多好啊!她看在那木頭份上,說不定能讓他們夫妻在陰間見個麵啥的。哦,不對,她覺得水媛未必想見到他。這幾天調查出的結果,讓她不得不感慨,真的是很大的一出戲。


    出現在她麵前的費嚴波,隻是簡單的休閑服飾,比起上次見麵,蒼老了不少。他嘴唇輕輕蠕動,“我能見見媛媛嗎?就見一麵。”


    楊三眯著眼,語氣不善,“人都死了,想見哪裏那麽容易。”


    費嚴波拿出一張一千萬的支票。


    楊三數了數上麵的字數,將支票收了下來,正色道:“我可以幫你問問,不過她願不願意就是她的事情了。”她也是有節操的,不會為了錢而逼良為娼的。


    反正隻是傳句話的功夫,選擇權在水媛手中。


    “多謝。”


    楊三收了錢,就會好好做事。她思考了一下,拔了陽台種的一盆花,直接去地府了。


    …………


    “hi~小閻王,我來找你串門了。”


    閻王揉了揉額頭,感覺心累,“我不需要。”


    楊三將花往他懷裏一塞,說道:“給你帶點特產。”


    閻王望著陽間隨處可見的花朵,嘴角抽搐:“這是你隨手摘的吧,誠意呢?”


    楊三認真說道:“這可是我親手摘種的花朵,意義非凡。”雖然她隻澆過一次水,但也算是親手養過了,因此她說起這話,一點都不心虛。


    閻王沉默了一下,變幻出一個花瓶,將花朵放進裏麵。


    “你想做什麽?”


    楊三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我覺得,世道不同了,你們地府也要與時俱進,多發展一些業務。比如開個親情號就可以一年見一次麵什麽的。”


    一趟賺一千萬,多來幾趟,她就發了。沒有錢的話,可以多做好事,用功德抵嘛。


    小閻王沒好氣說道:“想都別想,我受不了地府裏一堆活人的氣味。你辦完你的事後,就快滾吧。”


    他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應該不是要借三生鏡吧?要打申請的。”


    楊三搖搖頭,“沒,就見隻鬼,幫人問一下問題。”


    小閻王鬆了口氣,直接讓一個鬼差領她過去,似乎希望她能夠盡快消失他麵前,免得他見了就頭疼。


    看這效率,楊三不得不承認,朝中有人好辦事啊。


    第92章


    楊三過去尋水媛的時候, 她正在排隊, 準備喝孟婆湯。在她前麵,大約還有十個人。


    她掃過今天的孟婆湯,驚訝地挑眉:今日的湯居然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五顏六色, 真是難得。


    孟婆一邊舀湯, 眼角餘光瞥見楊三, 不忘和她招手。


    楊三嘴角翹了翹,走到水媛麵前。水媛認出了她, 衝著她行了一禮, 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楊三本來就不是扭捏捏捏的人,開門見山說道:“費嚴波想讓我帶話給你。”


    水媛聽到丈夫的名字,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臉色無愛也無恨,仿佛在人世間的經曆都是過往雲煙, “嗯,我知道了。”


    她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和楊三到一旁,顯然不希望自己的事情成為其他鬼魂口中的談資。


    楊三饒有興致看著她,“你和我想象中的性子不太一樣。”


    水媛嘴角勾了勾,說道:“其實我性格很無趣的,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隻有清清一個。”在說起自己的好友時,她眉目柔和了下來。


    楊三說道:“你沒有其他的話要和他說嗎?”看水媛的樣子, 顯然不會迴去見費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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