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寒飛雪看著黑鐵石壁上那耀眼奪目的四個大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就這程度的陣法也稱之為九死一生,這修羅城是不是也太言過其實了?


    想著,她突地抿唇翹起了嘴角,眯著眼睛,十分燦爛、十分喜慶地笑了。


    她來讓這陣法名副其實一點。


    腳尖輕點,一個飛身躍起。


    夜天曜和冷翊一迴頭,就看見一道白光一閃,寒飛雪一手驚鴻在握,已經飄到了那四個足足有她整個身體大小的金紅字體上麵。


    冷翊雙眼瞪大有些詫異地看著寒飛雪的舉動,心裏正想著她又在發什麽鬼瘋。


    而寒飛雪也毫不讓他失望地一刀插進了那石壁之中,似乎要將一人高的字體給撬下來一般。


    山洞的石壁呈一個圓拱形,而那“九死一生”四個大字,正懸空雕刻在那拱形頂上。


    寒飛雪一手抓住一塊凸起的石塊,一手拿著削鐵如泥的驚鴻,正火速地將那“死”字與周圍的石壁化開。


    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上麵是隨時會掉落下來的巨大石塊,這不是發鬼瘋了是什麽?


    冷翊有些著急地看著寒飛雪,可是又不會輕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驀地,他轉過頭看向夜天曜,雖然十分不願,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惱怒地開了口:“她那麽胡鬧,你就不管管?”


    就那樣無動於衷一臉冷酷地站在原地看著,好像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那樣的淡漠神情,讓人看了就想生氣。


    平日裏他冷了冷眼,那個臭丫頭就趕緊地一臉討好。他在陽光下皺了皺眉,那臭丫頭就連忙跑去給他弄來了傘遮擋烈陽。


    而他,眼神淡淡地看著她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到底有沒有將那個沒心肝的臭丫頭放在心上過?!


    一路過來,忍太久了,終究還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這帶著濃濃怒氣的話語飄在夜天曜的耳裏,讓他輕抬了眼瞼,黑瞋瞋的眸中波濤暗湧,朝著四麵飄散開。


    半晌,那果厲的眉宇輕挑,緊抿的薄唇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來。


    “既不懂她,又有何資格說這話?”


    那個比任何人都要精明都要惜命的女子,玩什麽也不會玩命。


    肆意張狂,我自逍遙。


    那一顆玲瓏心剔透,自有她自己的想法。


    他隻需在她的背後給她一方安定的天地,好讓她無畏飛翔。


    這於他於她,是逐漸形成的默契,紮根在他們的心底。


    “你們兩個都是瘋子。”


    冷翊有些氣悶地低沉了聲音,眼中的怒氣就像是融入了大海之中,一瞬間被洶湧的波濤淹沒。


    是啊,他們兩個的事,他插什麽手。


    嗬,真是。


    自嘲一笑,他再次抬起頭,望向在崖壁上飛簷走壁的寒飛雪。


    她似乎覺得好玩一般,已經將“生”與“死”兩個大字的周圍全部用驚鴻化開了條深深的道子,那懸著的兩塊巨石,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似的。


    “各位,讓你們看看什麽叫做化腐朽為神奇,什麽叫做點睛之筆。”


    嬉笑著開口的瞬間,寒飛雪已經在半空之中翻了身。


    雙腳在石壁上一蹬,她借著力道彈迴到那四個大字之間,在隔著還有幾米遠的距離的時候,雙手如風,極速出手。


    那鐫刻著“生”與“死”兩個大字的石塊從山體裏麵脫離出來,被飛奔過去的寒飛雪雙手一舉,竟然托了起來,飛快地在半空之中換了位置。


    而她被那石塊壓著往下墜了片刻,便落在了鐵索橋上。


    這一墜不是結束反倒是剛剛開始。寒飛雪足尖又是一點,借著鐵索橋的力道一個梯雲縱迴到了原點,雙手用力地將手中的兩塊巨大的石塊給按迴了原來的地方。


    整個過程流暢萬分,毫無紕漏。


    那原本“九死一生”的四個大字,在寒飛雪的一個乾坤轉換間,變成了“九生一死”。


    冷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那月白身姿瀟灑地飄落下來,竟愣愣地連開口都不知道怎麽開了。


    夜天曜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翹起了嘴角。


    真是,幼稚。


    寒飛雪可不管其他,看著牆壁上重新被她排序的四個大字,頓時覺得順眼多了:“那麽容易的關卡叫什麽九死一生嘛,這九生一死才名副其實。”


    說著,討好地拉起夜天曜的手,蹭了蹭他的手臂:“親愛的你說是不是?”


    夜天曜冰冷的眸中好不容易湧出一絲笑意,卻又猛地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他警覺地抬起頭來,突地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正在被一種隱形的氣流給撕碎開去一般。


    他沉了沉眼,低聲道了一句:“不好。”


    “不好?”寒飛雪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再次抬起頭看著她的傑作,有些鬱悶地一撇嘴,“我覺得挺好的呀。”


    冷翊頓時幸災樂禍了:“人家花費力氣刻這幾個字在這裏,鐵定是有其他用意的。你這樣擅自毀壞,會好才怪。”


    “馬後炮,剛才怎不說。”寒飛雪抬眼狠狠地瞪了冷翊一眼。


    剛才……剛才看見她那樣子就嚇得不輕,哪裏還記得其他。


    “那不是因為……”冷翊剛準備開口,卻被夜天曜伸出手打斷了。


    他眉心深深地皺起,黑瞋瞋的眸子,冷厲得驚人。


    冷翊頓時一股氣血湧上腦袋,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怎麽,雲大少爺那麽霸道,還不讓人說話了?”


    冷翊對夜天曜帶有偏見,寒飛雪卻沒有。


    而且從見到夜天曜的第一麵算起,她就總結出了一個道理。夜天曜認真的時候,是鐵定有什麽重大的事情要發生了。


    她伸手示意冷翊暫時別說話,抬眼望向了夜天曜:“親愛的,有什麽不妥嗎?”


    夜天曜沒有迴答,卻是反手拉著寒飛雪就要過橋去。


    “喂你們……”冷翊在後麵剛一開口,就被夜天曜一聲厲喝給震住了。


    “要活命就少廢話!”


    就在這話剛剛出口的當口,整個山洞劇烈一顫。


    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巨響從四周迴蕩開來,頭頂上的灰塵石礫如同篩糠一般落了下來。


    而被寒飛雪調換了順序的“九生一死”,此刻竟像是能夠活動一般,全部地從那山崖內部給震了出來,逐漸地凸出了山崖的表麵。


    幾十米的鐵索橋,如今被劇烈的震動搖晃得讓人寸步難行。特別是跟在最後的冷翊,死死地拉住那鐵索,卻在好多次都差點被那鐵索給甩出去。


    寒飛雪見此心裏一動眉心一皺,剛準備動手就被夜天曜開口搶了白。


    “你別想一個人迴去救他。”


    “可是……”不迴去就冷翊的話,他真的會死的!


    夜天曜沉了沉眼,淡淡地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陪你一起去。


    淡得不能再淡的語氣,卻讓寒飛雪覺得有一種熱烈要從胸口炸裂開去。


    那是一種蓬勃的力量,絢爛如妙不可言的夏花。


    她深深、深深地看了夜天曜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十指緊扣,一個轉身之間,兩道身影重疊,飛掠迴去。


    冷翊一身鬥氣兇猛,卻抵擋不住那好像從這偌大裂縫的地底傳來的巨大的力量,整個身子像是被什麽往下吸一般,千鈞一發。


    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隻拚盡全力拉住橋上鐵索,控製著自己不被狠狠地甩出去。


    “拉住我!”


    一隻纖白的素手橫伸出來,正正地遞到他的麵前。


    他有些愣愕地看著去而複返的二人,眼神中光亮閃爍了一下,一抹神色流轉。


    “你們……”


    “大哥,你少說廢話行不行!”寒飛雪靠著夜天曜的支撐才敢伸出手來,見冷翊居然還有心情動容一下,一顆爆炒栗子給他敲在頭上。


    冷翊當下也不多說,一手仍舊拉住鐵索,另一隻手抬起握住寒飛雪的手,三個人拉在了一起。


    寒飛雪見此剛準備著鬆一口氣,就見他們來的方向,那穩住鐵索的大鐵錐子被這巨大的震動給逐漸地震鬆了起來,露出埋在地下的一截鐵鏈子。


    “不好,橋要斷了!”


    寒飛雪一隻手將夜天曜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另一隻手使勁一揚,竟將冷翊的整個身子都給拋在了半空之中。


    冷翊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身後的月白身影一閃,火速地在他的背上蹬了一腳,讓他朝著對麵的出口一個拋物線安穩落地。


    “呸呸!”


    吐掉了滿口的灰塵,冷翊趕緊迴過頭來。就見寒飛雪嬌小的身子被反衝迴去,被站在橋中間的夜天曜安穩接住。


    兩人正準備衝過來,那已經到達臨界點的鎖鏈一下子斷開了去,一下子全部落入了那看不見底的深淵幽壑之中。


    寒飛雪和夜天曜動作也快,火速地抓住那鐵鏈,在半空之中一揚,就朝著鐵鏈未斷的那邊山崖撞擊過去。


    黑金色的山崖看起來十分有質感,堅硬如鐵的石塊奧凸不平,撞擊一下不死都殘。


    眼看兩人立馬要與那山崖來個親密接觸,夜天曜卻在半空之中將身體反了過來,麵對麵地摟住了寒飛雪。


    “砰——”


    一聲結實的撞擊聲聽起來別樣的刺耳。


    “唔——”


    夜天曜那性感的薄唇抿得更緊了一些,除了這一聲悶哼以外,再無其餘的聲音。


    寒飛雪看著那聚集在眉心間的俊眉,心疼得差點就哭了出來。


    “夜天曜,你個大傻瓜!”


    她緊咬著下唇,硬是沒讓自己抽泣出聲。


    夜天曜的眉心似乎皺得更緊了。


    少頃,他深唿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說了多少遍,親愛的。”


    “夫你個頭,大傻瓜大傻瓜大傻瓜!”


    寒飛雪一手拉住垂下來的鐵索,一手握住夜天曜的手,沒有空閑的武器,就差點直接張口給夜天曜咬在臉上了。


    這個男人,怎麽越發地討厭了!


    “臭丫頭,夜天曜,你們還活著嗎?”上麵冷翊的聲音幽幽傳來,聽起來似乎好遙遠。


    那遠遠傳開去的聲音,在周圍的崖壁上撞擊,迴蕩出了無數種聲音。


    寒飛雪強逼迴眼淚那種對她而言毫無用處的東西,仰起頭來衝著上麵喊道:“死冷翊,找根繩子來!”


    她突地察覺到這裂開的縫隙之中有一種巨大的吸引力一般,讓她的身子不受控製地想要往下墜。


    這種情況,隻能從上麵拉,要她用梯雲縱,估計手一放開鐵索,就立馬被那強大的吸引力給吸到下麵去了。


    這裂縫底下,有古怪。


    寒飛雪突地靈光一閃,目光望向了五彩金鳳:“五彩金鳳你身體不是能夠燒起來麽?你下去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好黑啊。


    五彩金鳳望著下麵陰森森的地界,鬱悶地一齜獠牙,卻還是縱身跳了下去。


    光亮的五彩金鳳球逐漸落了下去,然後成為一個五彩金鳳點,最後那天地真火的蹤影,居然消失在了這幽壑之中。


    這地方到底有多深!


    寒飛雪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由得仰著頭,大聲地叫嚷道:“冷翊,死冷翊,你聽得到嗎?”


    冷翊聽沒聽到寒飛雪不知道,隻是冷翊那句“臭丫頭,夜天曜,你們還活著嗎?”卻一直像是沒停歇過一般,在那山穀之中迴蕩過來迴蕩過去。


    夜天曜出言止住了寒飛雪:“別叫了,這裂縫之中的石頭有古怪,他聽不見你說話。”


    寒飛雪聲音都有些啞了,一聽夜天曜的這句話,頓時隻覺一股冰涼從腳底浸遍全身。


    “那我們怎麽辦?”


    “下去看看。”


    夜天曜此時麵上的表情倒是出奇地淡定,那眉宇間一股英氣勃發,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卻讓人無聲地信服。


    寒飛雪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唰”地一聲,整個空間驟然一變。


    那黑不見底的幽壑突地閃爍起了一些綠光,猶如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那唇嘴間獠牙森森,仿若一口間便將他們都吞了一般。


    “放手。”夜天曜率先放開抓住鐵鏈的手,朝著那口中跳了下去。


    “死就死吧。”寒飛雪見此連猶豫都沒猶豫,緊跟著夜天曜直接跳下。


    隻瞬間,一切風波消失得無影無蹤。


    裂縫上麵,氣息冷亂的冷翊被趕進來的獨孤潛和巫迦迅速地穩住了心智,這才讓他不至於發狂地自己掉下去。


    “兩位大師,你們快救人啊,快點啊!”


    獨孤潛和巫迦對視一眼,苦笑一聲。


    “要是救得了,我們肯定救。”


    冷翊一下子愣住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獨孤潛拍了拍冷翊的肩膀,轉過頭去看著那凸出來的“九生一死”,臉上表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九死一生是這修羅城裏三千小羅刹天璣陣的組成部分之一,平日裏隻做一般的修羅場之用。可是也有傳聞說,這天璣陣是用來鎮寶的。”


    冷翊皺緊了眉頭:“傳聞?”


    獨孤潛點了點頭:“什麽都不會空穴來風。祖師爺當年耗費了那麽多人力財力,在綿延幾千裏的聖威山脈設計出了這個天璣陣,其目的肯定不僅僅是用來修羅場跟來的人的。所以曆代師祖曆代學子,還有有野心的外界的人,都來闖過這天璣陣。然而,都隻能停留在表麵不得其法,無法更進一步啊。”


    冷翊聽著獨孤潛的解釋,心裏猛地“咯噔”一聲,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師,他們兩個,不會是誤打誤撞進了這天璣陣的內部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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