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著陸,就地一滾。寒飛雪順勢一個翻身站立起來,伸手將那月白衣衫上灰撲撲的灰塵拍掉一些。


    “別拍了,和你臉一比,夠白了。”


    一聲渾厚的中年男人的嗓音響在耳邊,那話語中含著的揶揄,聽起來分外刺耳。


    寒飛雪抬眼望著麵前穿著一襲黃色衣衫的五六十歲的男子,眸中眼光也未波動一下,就轉而望向了旁邊幾位。


    擎天峰與修羅城的通道,此刻已經全部被封鎖了起來。任何的閑雜人等全部被驅離了這裏,除了此刻站在這裏的六個人以外,甚至連鳳家人和玄武他們也沒留下一個。


    紅、黃、綠、青、藍、紫,幾道顏色鮮明的老頭忽然站在前方,頓時矚目萬分。


    老頭幾步走到了寒飛雪的麵前,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的一張黑臉:“你們這些愚蠢的人啊!”


    寒飛雪咧開一口大白牙,笑著道:“說的好像你不是人一樣?”


    “你……”記得剛才迎麵朝著他們飛過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麽掉下了懸崖一會兒,上來就是這幅尊容了!


    寒飛雪嘴一撇,隨口言道:“那邊火太大,被熏著了。”


    被熏成這一副漆黑不見底的尊容?


    那火得有多厲害,才能弄成這樣的黑白分明?


    寒飛雪看見大家的疑惑,也覺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牽強。


    可是這黑麵蠱也被個別稱為美人麵蠱,隻喜歡臉,其他的地方它哪兒也不去。而且就連散發的氣味也與女人香類似,光聞味道很是誘人。


    老頭還想著再問一些,就見旁邊的老頭長老以及急不可耐地按住了寒飛雪的肩膀:“你們是想要見我們主上嗎?”誰不知道這些人在外麵修羅城圍困了多久,不就是為了見他們主上嗎?


    怎麽樣了……


    “自然是。”


    寒飛雪淡淡地說完便迴過頭去,看著那偌大的山頭被籠罩在一片火光和塵埃之中,巨大的山體似乎以某一點為中心裂開,正在逐步地土崩瓦解。


    這樣的情況,能好到哪裏去?


    冷翎忽然站了出來,冷冷出聲道:“獵殺靈獸這等卑劣的事情,你們也做得出來?”


    他的話音剛落,忽然一道狂烈的風忽然刮來,竟是將大部分的人給一同卷入其中,隻剩下濃濃惶恐的叫聲傳來。讓人莫名覺得心中慌張恐怖了。


    寒飛雪忽然莫名覺得,原來不是隻有一個人,原來是有這麽多的人,所以獵殺靈獸才能屢屢得手吧?


    就算他們逃出來又怎樣?


    他們又沒輕功,這邊的飛禽魔獸根本不敢飛過去,那麽遙遙的一段距離,就是一道永遠不可能邁過的鴻溝。


    寒飛雪臉上的笑容頓失,眼中浮現那青衣飄飄的絕塵身影。


    一臉厭棄的表情,卻屢屢地對她手下留情。


    其實冷翊這個人怎麽說呢,對她來說,不算好人,至少也不算壞人吧。


    一旁的夜天曜撣了撣自己身上虛無的灰塵,雖然從寒飛雪那黑漆漆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異樣表情,可是一個人最能出賣自己的,是眼睛。


    那眸中光芒閃動,遙遙地望向對麵,似乎在下什麽決心似的。


    夜天曜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拉,將她整個人拉到了他的懷中,緊緊地摟住:“不許去!”


    “可是……”寒飛雪抬眼望向夜天曜,眼中的眸光閃爍了幾分。


    平日裏那麽果斷的女子,如今竟也難得地猶豫了起來。


    一旁的老一輩一見寒飛雪有了些動搖,立馬低聲下氣地求道:“別可是了寒姑娘,你剛才用的功法我們都看得清楚,現在這樣子也隻有你能夠救他們了!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冷翊那孩子還是你原來的未婚夫上……”


    冷冷的一道目光電射過來,似乎從地獄而來的寒氣,差一丁點將老頭長老凍成寒冰。


    老頭長老也算是長老會中造詣高的了,如今卻覺得自己好像被這目光一射,瑟縮著矮了一截一般。


    他有些發怵地輕抬起頭去瞥了夜天曜一眼,隻見那利如鷹隼的雙目,似乎直勾勾地要將他吸進萬劫不複的深淵一般。


    那堵在喉嚨口的後半句話,硬是生生地沒吐出來。


    夜天曜自從知道寒飛雪有這麽一個前未婚夫以後,任何人提到冷翊和未婚夫這幾個字,都會惹來這個男人的強烈不滿。


    而後被那冷氣“嗖嗖”冰凍過兩迴以後,鳳家的所有人都學乖了。無論任何時候說到關於冷翊部分的時候,他們都會自動地套換成——那個可憐的男人。


    而今這老頭居然用這層關係來求寒飛雪,這聽在夜天曜的耳裏,怒在他的心上。


    那大手將寒飛雪的纖腰禁錮得十分的牢靠,霸道的氣息外泄開去,以他為中心的方圓三步之內,全部成為了寒氣森森的禁區。隻要誰踏入裏麵,便會立馬凍成冰雕。


    這本是夜天曜所中的寒毒,如今竟也被他轉換為了他法力的一部分。


    寒飛雪看著禁區外麵六位長老靜靜看著她的眼神,當下沉了沉眼,雙手放在了夜天曜摟著她要的手上:“親愛的,你放開。”


    “我不喜歡他。”夜天曜是極其直接的人,一雙黑瞋瞋的眸子低下頭定定地看著寒飛雪,淡淡地說道。


    那樣冷傲霸道、邪魅無雙的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信,似乎在期待著寒飛雪給予他一個滿意的迴答一般。


    寒飛雪眼角眉梢輕挑,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知道這個男人其實是在吃醋了,哪裏會不知道呢,隻是她家男人吃醋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啊!


    隻是好歹她也是個多麽賢惠的妻子啊,他怎麽就這麽不放心的樣子呢?


    她難不成長了一張紅杏出牆的臉,讓夜天曜對她那麽地不放心?


    不過,就她現在的模樣充其量就是一片烏雲蔽月的夜空,眼睛瞎了才會覺得她有那紅杏出牆的本錢。


    “親愛的,我覺得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其實,我也不喜歡他。”寒飛雪嘴角一揚,趕緊地幾句好話脫口而出,先討好再說。


    夜天曜的眉眼柔和了一些:“那就別去。”


    “就是因為我不喜歡他,所以我才要去。”寒飛雪一雙眼睛分外明亮,眼中情感真摯而認真。


    “我還說等著他來報今日之仇呢,讓他這麽死了,我不失信於人了?”


    夜天曜張了張口,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下巴堅毅,輪廓俊逸,氣質鮮明。


    那一直禁錮著寒飛雪腰身的手,卻在不經意間鬆開了一些,將她放出了自己的桎梏。


    他相信她,也支持她。


    “不許少一根汗毛。”


    霸道得近乎不講理的語氣,卻讓寒飛雪咧著一口大白牙笑得歡喜。


    “親愛的,你放心,我可不想再頂著一個月的驢啃頭。”


    上迴盡毀的發型,長了足有一個多月才慢慢地順溜了一些。期間破壞了她多年以來塑造的光輝形象,那些記憶不堪迴首。


    所以,她是不會讓曆史從演的。


    幾位老人一見寒飛雪肯出手了,頓時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一旁的寒語嫣雖然是並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事關兩條人命的事,她也不敢馬虎,隻拍了拍她的肩膀,囑咐道:“盡量救吧。”


    救不了就算了,別把自己搭進去。


    寒飛雪明白老頭的意思,點了點頭,雙手一揚,吸來樹葉,一如剛才過來一般,又踏著樹葉飛了過去。


    火光騰騰,塵煙漫天。


    最是堅硬的黑石通道崩離瓦解,連帶著這座山峰也開始分裂垮塌。


    隻瞬間,燒的燒,裂的裂,竟難得在這偌大的山頭之上,找到一個下腳之處。


    冷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將受傷的老頭放下,而後從衣袂上撕下一片布來,讓奄奄一息的冰火獸給凍了凍。


    一掌翻飛,鬥氣蒸騰,迅速地將那冰融化成水,打濕了錦布。


    冷翊將那濕布遞給了老頭長老:“叔叔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找找出路。”


    “我不要這個破東西!”老頭一掌將冷翊遞過去的濕布給揮開了,受了傷的身體此刻分外的脆弱,剛吸了幾口煙塵就連連地咳嗽了好幾聲。


    他抬起手顫顫地指著冷翊,近乎歇斯底裏地衝著他吼道:“你給我滾!馬上滾出我的視線!你找到出路就要頭也不迴地趕緊出去,如果你要拖上我這個老頭子,我就不認你這個侄子,冷家也沒你這麽個不孝子孫!”


    冷翊拍了拍手慢慢起身將那濕布撿來放迴到了老頭的身邊,眼中神色淡淡,並沒有因為老頭的那一番怒吼而變動半分。


    “你若想死,我不攔你,我陪你。你若想活,就在這兒等著,我去找出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是威脅,勝似威脅。


    老頭立馬閉了嘴,有些恨恨也有些無奈地看著冷翊。


    他若死了長老會中還有老頭長老撐著,若是冷翊在這裏死了,這屆長老選拔賽冷家可就全軍覆沒了呀。


    這個臭小子,怎麽那麽渾啊!


    冷翊見老頭臉上雖然明擺著諸多的不滿,嘴裏也嘟嘟囔囔地細碎念著,可是已經明顯沒了剛才的抵觸情緒,這才放心地將人放在這裏,四處地查看著此時山峰上的情況。


    寒飛雪臨走的時候衝著他喊了一聲“快走”,可是那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一切毀滅片刻之間的事,那時就算他一個人也無法越過通道逃離出去,更何況還要加上一個老頭。


    那時的他看著那月白的身影如流雲一般飛快離去,那個男人以一種絕對的姿態站立在她的旁邊,即便他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說,他們兩個一玄一白的身影,化為了兩道絕美的光影。


    走吧,都走吧。


    他眼不見為淨。


    一路地尋找生路,一路的塵埃石礫。虧得老頭長老提醒得快,否則這裏鐵定成了修羅地獄,不知道要掩埋多少的森森白骨。


    冷翊隻感覺自己每行動一步都困難萬分,周圍熊熊燃燒的火焰和那裂開的巨大縫隙,似乎隨時都會將他吞噬。


    他周身的藍色鬥氣光焰浮現,小心地護著自家身體,如履薄冰。


    “哢嚓——”


    似乎又有裂縫崩了開來,那聲音聽在耳裏如地獄的索魂曲。


    即便冷翊已經強製性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可是那波動之力太過迅猛,他竟毫無招架之力便一個晃身掉進了其中的一條裂縫裏。


    裂縫之內不比懸崖外麵,如同被一道巨大的利刃給劈開的內部,光滑如壁,讓人連抓住什麽的機會都沒有。


    冷翊一聲苦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這擎天峰的通道比賽一向是點到為止,他可能也算是這古今第一個死在這裏了吧。


    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卷住了手腕。


    冷翊感覺一直下降的身體猛地止住,趕緊地向上看去。


    一條雲錦綢帶綁在他的手腕處,他趕緊地雙手抓住,腳步在崖壁上快速一走,隨著那頭拉著的力道,飛快地攀了上去。


    “轉過頭去!”


    還沒來得及看到人,就聽見一聲嬌喝,聲音十分地清脆,還帶著一點無賴。


    “當然,你若真想看,我也不介意。就怕我一個錯手送你去見閻王,你介意。”


    冷翊這迴倒是什麽也沒反駁,乖乖地聽了話。


    他眼力不差,看得出拉他上來的東西是什麽。此刻的寒飛雪,定是鬆垮著褲子,一臉滑稽地正在重新係上腰帶。


    “你怎麽來了?”冷翊目光所及正是擎天峰方向,那種無法言語的激動心情全部地埋藏於心。


    他淡淡地開口問道,字裏行間貌似還有一分不滿似的。


    寒飛雪狠瞪了他一眼,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後背之上:“再囉裏八嗦的我就重新把你推下去。老頭長老呢?”


    她走的時候那個老頭子已經奄奄一息了,現在莫不是已經沒命了?


    “咳咳,在山崖那邊呢。”寒飛雪下手極重,再加上轉過來一下子看到那麽一張漆黑驚豔的臉,頓時讓他連連咳嗽了幾聲這才迴答道。


    寒飛雪歎了口氣道:“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的臉……”冷翊剛伸出的手就又被寒飛雪一掌給拍了迴去。


    “你管我!”


    她現在哪裏有閑心解釋那些?


    此刻她心裏不住地盤旋著的,是她一手提擰著一個人,用哪裏去擲出樹葉?


    就算擲出去樹葉,那小小的力道能不能承受三個人的重量?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想雖這麽想,寒飛雪的腳步卻一點也沒停。拉過冷翊的手一個縱身便飄朝著他指的方向飄了過去。


    冷翊有些別扭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寒飛雪轉過頭來一陣惡吼:“你丫的再亂動我直接把你扔下去,還把老頭扔下去陪你!”


    這威脅也算是起了些作用,冷翊別過頭去不看寒飛雪。


    這個女人,看不看都是一樣的討厭。


    冷翊選的位置極為得當,出去了那麽一會兒,這烈火燎原山崩之勢都還沒有波及到這邊。


    寒飛雪二話不說直接伸手就抓起了老頭的後衣襟,足尖一個借力,反彈著便往出口飄去。


    烈火燒灼得連唿出唿進的空氣都微微發燙,周圍的樹木更是一瞬間成為了焦炭,一片被挨著摧毀的荒蕪。


    偶爾隨風刮過的烈火,火焰襲人,熱浪滔天。


    寒飛雪雙手沒有空閑,毫無抵抗之力,隻能衝著冷翊喊道:“替我護著!”


    冷翊一點頭,周身的藍光一盛,憑著一身鬥氣將橫飛過來的碎石和火焰全部擊飛逼退。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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