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迴家囉,你要做什麽就去做吧。”金鯉真神色輕鬆地脫下外套扔給站在夜色裏的胥喬,轉身往可以打車的商店街走去。


    “真真——”胥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金鯉真停下腳步,迴頭朝他望去。


    胥喬站在原地,垂下的右手用力攥著手中的衣服。


    “善良但一事無成的人和邪惡但權尊勢重的人,你會喜歡哪一種人?”


    “唔,這是什麽哲學題嗎?”金鯉真笑了起來,她頓了頓,看著胥喬垂下的拳頭越握越緊後,才惡趣味地說:“……真可惜,我哪一種都不喜歡。”


    金鯉真故意說這話,就是為了讓他失魂落魄,可是他卻在她的注視下慢慢笑了起來。


    “真好。”他笑著,輕聲說:“我哪種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dating就是約會中,你們可以想象成試交往


    國外年輕人中比較流行


    ——————-


    第142章


    看著金鯉真離開後,胥喬從“金國club”的後門離開, 穿過一條巷道來到人煙罕至的東風灣背麵, 相比起霓虹閃爍的東風灣,這裏寂靜得就像一片死地, 待拆遷的老舊筒子樓隱於黑暗, 就像驚悚電影裏的故事發生地, 這裏人煙罕至, 廢置的筒子樓下卻停著大量黑色豪車和機車。


    胥喬拉起寫有“危樓, 禁止入內”的橫條,走進陰風陣陣的破舊筒子樓,徑直走到一扇生鏽的鐵門麵前。


    門虛掩著,從中伸出一條明亮的光線,男人輕快的說話聲傳了出來。


    胥喬推門而入, 眼前豁然開朗, 宛若倉庫一般開闊的空間裏, 兩個人涇渭分明的坐在一張桌前,各自身後簇擁著一群幫派成員。


    張春就是有資格坐在桌前的其中一人,站在他身後的七八人都是他從上京帶來的心腹馬仔,胥喬是其中唯一一個有資格管理街區的“紅棍”, 張春這次帶他來“進貨”, 美名其曰帶他長見識, 實際則是……


    張春似笑非笑地抬起細長的眼睛,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怎麽買包煙去了這麽久?”


    空氣中充斥著黏稠的惡意,胥喬把買來的香煙放到張春麵前, 剛剛張口,張春就把桌上的香煙用手指彈了出去。


    香煙盒打在胥喬的膝蓋上,然後才掉落下去,滾了兩圈。


    周圍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竊笑聲。


    “我的煙癮都等過了,還要這個有什麽用?”張春冷笑。


    胥喬垂著眼,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樣,沉默不語。


    張春對麵的人笑著,慢慢拍起手來:“沒想到曾在蓮界叱吒風雲的寬字會二代話事人如今也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他數次壞我好事,軟硬不吃,我還以為他會這麽囂張一輩子呢,沒想到金烏會人才輩出,連胥喬這樣的瘋狗也能收服,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而已,就算是瘋狗,也知道哪裏才是有肉吃的好地方。”張春麵帶笑容地看著這位金三角大毒梟的中國代理人:“銘爺,金烏會在這片土地上紮根多年,不論從哪方麵來說,我們都是你們最好的合作人選,你還在猶豫什麽呢?”


    “在蓮界的確是你們金烏會說了算,你們副龍頭華岐的手段我很信任,但在大陸呢?據我所知,你們在大陸的勢力可算不上是一手遮天。”代理人漫不經心地說。


    “大陸的情況就是這樣,別說我們,你就是找上任何一個幫派,他都不敢和你保證他能在大陸一手遮天。”張春說:“我是個實際人,銘爺你也是,我不和你天花亂墜地吹,我隻保證,我能吃下的量絕對是大陸最大的,不會讓你多頭跑來跑去,像我們做這種生意的,誰都希望省心一點。”


    “你說說看,你吃得下多少?”銘爺淡然地看著張春。


    張春說了個數字,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


    “銘爺,我敢保證,大陸沒有人能開出比我更大的量。”張春說。


    銘爺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衝身後的人揚了揚下巴。很快就有人拿來了一個密碼箱,打開後朝著張春放置,裏麵滿滿一箱小包裝的白色粉末。


    “三等,每等價格不一樣,你先驗驗合不合你們要求。”銘爺說。


    張春剛剛拿起其中一包,忽然頓住,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胥喬:“你來驗。”


    胥喬慢慢抬起頭,沉默地盯著張春,隨著張春的手在空中停頓的時間越長,地下室裏的氣氛就越是凝滯沉重。


    “想往上爬,你以為隻要拳頭厲害就可以了?”張春笑著站起來,轉眼就變了臉,狠狠一拳打在胥喬臉上,胥喬踉蹌兩步,鐵鏽的氣味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銘爺笑而不語地看著兩人。


    “我不會驗。”胥喬說。


    “不會驗就學,難道誰是天生就會驗的?”張春抓住他的頭發,冷笑地看著他,眼中露出一絲殺氣:“我再問你一遍,你驗不驗?”


    胥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目光銳利陰冷,如同一把開刃的快刀。


    兩相僵持,張春的目光越來越危險的時候,在外麵放風的馬仔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不好了!條子來了!”


    “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如鳥獸散,跳窗的跳窗,堵門的堵門,銘爺抓起密碼箱,在馬仔們的保護下麵色鐵青地往外衝去。


    “快跑啊!”


    胥喬一聲大喊,讓張春迴過神來,下意識地跟著他往窗邊跑去,張春心裏打著小九九,胥喬的戰鬥力最高,和胥喬一起顯然逃生率也會變高,到時候要是跑不掉了,還能用他拖延一會。


    張春麵沉如鐵,右手悄悄撫過他別著槍的地方。


    窗外的夜色已經被警燈照亮,慌亂的腳步聲和喝止聲接連不斷,銘爺的人和警方正麵撞上了,天空中響徹著連續不斷的槍響聲,跳出窗戶一路狂奔的張春根本沒有念頭去想條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的腦子裏現在隻有一個字——逃。


    早年在蓮界摸爬打滾過的胥喬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一開始張春還對他心有疑惑,不相信他會真的幫助自己逃跑,直到身後的槍聲越來越遠,張春才漸漸放下心來。


    在七通八達的小巷裏穿梭了不知多久,兩人終於擺脫了追兵。


    張春精疲力盡地靠在一輛髒兮兮的麵包車上,氣喘不止,他看著站在巷口警惕地觀察有沒有條子追來的胥喬,忽然有些心情複雜。


    “喂,你為什麽救我?”張春喘著粗氣:“我被抓了不是對你更好?”


    一般人這時候早就上來對他表忠心拍馬屁了,胥喬還是那副死樣子,好像壓根不屑理他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更別提屈尊開口了。


    真他媽一副討人厭的硬骨頭。張春在心裏罵道。


    張春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對他沒有好感,性向正常的男人對長得太漂亮的同性總是抱有沒有緣由的輕視,等到胥喬一人蕩平清幫的一個據點後,這份出於外貌的輕視就變成了忌憚,當胥喬加入金烏會鋒芒畢露後,這份忌憚裏又多了私人感情上的厭惡。


    隻有老弱病殘的泥塘區被他改造成了安居樂業的養老樂園,凡是在胥喬管轄區域裏兜售“貨品”的個人或組織,無一例外都被連根拔起——即使兜售“貨品”的是金烏會的自己人,他自己不賣就算了,還不許別人賣。什麽時候該夾著尾巴做人,什麽時候該傲骨嶙嶙,這小子好像根本沒概念,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對著什麽人,他的背脊都挺的筆直,張春看著他就心煩。


    他以為自己是誰?緝毒大隊的條子嗎?收了保護費還真要去保護別人?


    難道混個黑道,還要分出三六九等——一般壞的黑道,非常壞的黑道,極其壞的黑道嗎?明明大家都是汙水淤泥裏生活的爛人,偏偏他要做出一副淤泥而不染的聖人模樣來惡心旁人,張春每看一次,每次都會升出把那脊椎打斷,讓他看看這個殘忍的真實世界的衝動。


    因為看到胥喬,他會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自己,天真,可笑,無知,又愚蠢的自己,看到胥喬,他死去的良知就會在胸腔裏隱隱作痛,他厭惡……害怕這種感覺。


    “行了,還看什麽看?有條子追來的話早就跳出來了。”張春平息了唿吸,站直身體往巷口走去,不耐煩地說:“趁條子還沒找到這裏來,趕緊……”


    張春一個走字還沒說出,他的腳步就不由停下了。


    他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胸前,在他想通為什麽會胸口劇痛之前,身體就如斷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去。


    “別急,我馬上就走。”


    胥喬一如既往的漠然聲音從頭頂傳來,張春艱難地將瞳孔往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裝置了消音器的槍口。


    “我一個人走。”


    一聲悶響,張春的身體在昏暗的光線裏抖了一下,然後再也不動了。


    第143章


    金家的大宅裏,燈火通明。


    金碧輝煌、奢華複古的金氏莊園就如同一座禁衛森嚴的王國宮殿, 無數穿著製服的男仆女傭各司其職、分工明確地穿梭其中。


    金邵鴻的書房裏, 身居高位的掌權者們正在嚴肅地討論如何從即將和他們分道揚鑣的江家身上撕下最多的肉,而一樓大廳的餐廳裏, 小輩們正在為一碗氣味濃重的花蛤粉到底應不應該出現在金家餐廳裏而爭吵。


    金鯉真懟完金貞荷懟金貞雪, 懟死金貞雪後又ko唐懿, 又一次取得了金家第n次大戰的勝利。


    欣賞著雙胞胎兩姐妹和唐懿咬牙切齒又奈何不了她的表情, 金鯉真美滋滋地把花蛤粉吃了個飽。吃飽喝足後, 她望著碗裏的花蛤空殼,突然想起一個人。


    “堂哥,”金鯉真對一旁慢條斯理地吃花蛤的金坤說:“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街邊買花蛤粉的事情嗎?”


    “記得啊。”金坤抬起頭來:“怎麽了?”


    “當時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叫我?”


    “沒有。”金坤臉上露出不解:“有什麽事嗎?”


    金鯉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她笑著說:“突然想起一個笨蛋,沒什麽。”


    金鯉真的神色漫不經心, 金坤卻沒法同樣漫不經心, 他看著金鯉真, 問:“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是。”金鯉真聳聳肩:“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把筷子一放,金鯉真站了起來,心滿意足地笑著說:“謝謝堂哥的花蛤粉,我吃飽啦!”


    “不客氣。”金坤溫和地笑了:“天色晚了, 鯉真妹妹快迴去休息吧。”


    金鯉真轉身後, 金坤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


    她或許還不明白, 一個人,永遠也不會在開心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個她不喜歡的人。


    所以,誰是那個她不喜歡的人呢?


    金邵鴻的書房裏, 氣氛低沉。


    “主事的都沒被逮到,隻有幾個馬仔進去了,這次雖然發生槍戰,但大家都有度,警方那裏沒有傷亡。”金立英打完電話,從書房外走進。


    “打聽出是誰告的密嗎?”金邵鴻麵色冷厲狠辣:“找出來!叛徒就要千刀萬剮!”


    “現在還不知道,是晉千弘直接下的命令,就算有線人,這個線人也應該是和他直接聯係的。”金立英說。


    “又是晉千弘那個雜種!”金立茂怒不可遏。


    晉千弘是蓮界新上任的警務處處長,雖然是蓮界籍貫,但是在大陸長大,任職以來已經和金家暗地裏起了好幾次衝突,實在是金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還有臉罵人!”金邵鴻朝金立茂抬手就是一個煙灰缸扔去。


    在各種飛來之物的攻擊中長大的金立茂看到金邵鴻抬手就條件反射地閃躲,砸到頭上就要開花的煙灰缸,這個歲數了,他可不敢硬扛。


    “我早就告訴你了!晉千弘不是個好惹的,在我們把他搞下台前,安分守己一點,約束手下的人不要露出小辮子給別人抓!”金邵鴻怒聲斥責。


    在金立英和警察處的情報人通電話時,金立茂也已經與金烏會的副龍頭華岐聯係上,弄清楚來龍去脈了,他忍住年過半百仍被老爹劈頭蓋臉怒罵的火氣,說:“我們和朱銘的接觸半年前就開始了,隻是最近他們才決定和我們見麵,好不容易和那方說定了時間,難道就要因為忽然上台一個不知好歹的處長就放棄嗎?朱銘他們有全亞洲最好的貨!隻要和他們搭上橋,壟斷他們在……”


    金立茂話未說完,一個木雕又朝他飛來。


    “目光短淺!不知退讓!我怎麽放心把金家交到你手裏!”金邵鴻一陣怒罵,罵得金立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爸,您別急,我已經問過了,那幾個馬仔什麽都不知道,牽扯不到金家身上來。”金立英說:“大哥也是好心,您就別怪他了。”


    “金立英,你裝什麽好人?”金立茂一點不領情,臉色鐵青地看著他:“是不是你給晉千弘報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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