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迴來, 小心感冒。”江璟深瞥了她一眼。


    少女總是對這些他不屑一顧的東西抱以好奇,就好像出生不久的嬰兒,總是以熱烈的眼光注視這個世界。


    她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孩童的天真, 即使作惡, 也是孩童的惡作劇,是在成年人的惡意麵前不值一提的東西。隻有孩童的生氣,才不會過夜。她甚至還不知道憎恨的滋味。


    江璟深同樣懷疑,她也不知道“愛”的滋味。


    就像她無數次表白的那樣, 她的“喜歡”或許僅僅隻是“喜歡”。天真的孩童隻是成年人的欲望裹挾, 在明白感情的複雜程度之前,就提前滾入這欲望漩渦, 在紙醉金迷的世界中迷失了方向。


    “舅舅。”


    他轉過頭去, 她依然背對著他,靠近駕駛席的左手卻在向著他可愛的張合。


    “靈活性不錯, 要去給你買個大理石球嗎?”江璟深說。


    金鯉真生氣地轉過身,剛剛張口,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成年男人纖長瘦削的五指穿過少女白皙細嫩的五指, 交叉,扣緊。


    他側對著金鯉真,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路況,嘴角卻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金鯉真這才滿意地重新轉過身,她看著已經開始從掌心溢出的雨水,慢慢收攏五指,微笑著看著雨水從她的指縫中溢出,重新融入這瓢潑的大雨。


    夜,越來越深。


    而雨還在下。


    東區麗水路52號的esc club宛如末日降臨,充滿慌亂的尖叫。


    從鐳射燈中發出的深紅色光線迷離曖昧,緩緩流動在傾倒的酒杯,打翻的果盤,人們慌亂驚懼的臉上。


    店長和店裏的服務生們不斷安撫著客人,將還願意留下的客人引流到二樓,不願意留下的客人疏散出club,並承諾這次的酒水消費全部五折。


    店長沒有報警,客人們也默契地沒有報警,來到這家club的人大多都沒有見到警察的底氣。


    好不容易將一樓大廳的客人送走的送走,送到二樓的送到二樓,依然還留在一樓大廳的就隻剩下溜冰溜高了,已經神誌模糊隻能當做背景牆一部分的客人,和不斷聚攏的清幫成員了。


    在這些人以外,還有一人,他麵容俊秀,穿著黑衣黑褲,身材高挑、單薄,就像電視上那些經看不經打的花架子,仿佛一拳就能被人撂倒。


    然而事實卻是,他始終站著,而他身邊的人在不斷倒下。


    “這他媽哪來的孫子!兄弟們掏家夥上!”有清幫的人喊道。


    “殺了他!殺了他!”樓上有喝高了客人高興地叫道。


    聚集在大廳裏的清幫成員越來越多,他們滿臉兇氣地不斷加入戰局,而外來的青年卻始終隻有一人。


    四麵八方都是攻擊,護得了前麵,就護不了後麵,一根丁字拐從身後襲來,胥喬閃身躲過,卻被另一根鋼棍趁虛而入,狠狠敲到了背上——胥喬吐出一口鮮血,奪過眼前敵人的丁字拐,一腳將麵前的人踹翻,反身用拐擊暈了背後偷襲的男人。


    清幫成員不斷加入,又不斷倒下。


    青年不斷承接著打擊,又不斷發出反擊,他俊秀的麵容被鮮血覆蓋,仿佛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


    大廳越來越靜,二樓看戲的叫好聲也不知何時停了。


    “艸你丫的,去死吧混蛋!”


    一根纏繞著尖銳鐵絲的鐵棒狠狠掄向胥喬的背部。


    伴隨著一聲光聽聲音就感覺五髒六腑都在顫抖的悶響,胥喬踉蹌幾步,噴出一口鮮血,他單薄的身體撞翻一桌酒瓶,倒在一片狼藉的酒桌上。club暗紅色的光斑依舊在滿室流轉,紅色的光,灰色的影,在胥喬孤單的背影上照出一片千瘡百孔。


    所有人都在屏息看著他。


    已經足夠了吧。


    就這麽倒下吧。


    所有人都在祈禱著。


    一樓大廳裏,無數渾身文身和肌肉的大漢倒在地下爬不起來,而這個又瘦又高,俊美得乃至於讓人覺得柔弱的青年撐著酒桌,在所有人期待他倒下的時候,再一次緩慢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去死吧!!”手握鐵棒的健壯男人瘋狂朝他衝來。


    數秒後,又有一人倒下了。


    而看上去隨時都會倒下的青年,依然好好站在地上。


    “你他媽還是人嗎……?”大廳內僅剩的最後一個清幫成員恐懼地看著拖著沉重的步履朝他走來的胥喬。


    當最後一個清幫成員倒下後,club大門外忽然湧進烏拉拉一大群人。


    張春走在人群最前,他在大廳中央站定,滿意地看著周圍倒下的眾多清幫成員,高聲說道:“從今天起,東區被金烏會正式接管了——這家店也一樣。店長在哪兒?”


    站在二樓玄關口的店長眼見大局已定,這才心驚膽戰地走了下去。


    “清點一下今晚的損失,我們金烏會會賠償給你。”張春說。


    店長的心定了下去,連忙叫服務生清點起了店裏的損失。對他來說,不過就是換了個看場子的人而已,是清幫來看還是金烏會來看,都差別不大。


    “阿喬!你怎麽樣了?!”狐狸擠開金烏會的成員,衝到胥喬身旁扶住了他。


    昏暗的紅色燈光和他臉上的鮮血融為一體,卻照得他濕潤的眼眸越發黑亮。


    “你做得不錯。”已經和店主談好分成比例和金烏會規矩的張春走到胥喬麵前,滿臉笑容地看著他:“我會履行承諾讓你成為紅棍,從今天起,你就是金烏會的紅棍之一,隻是讓你去管理一個街區太屈才了,今後就由你負責金烏會在泥塘區的管理和運營。”


    泥塘區和三春坪之間,雖說管理麵積擴大了三倍,但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就像是雪茄和旱煙,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覺得自己是獲得了升遷。


    張春身後的金烏會成員們紛紛嗤笑起來。


    胥喬麵無表情,鮮血凝結了他的睫毛,他從發紅的視野中靜靜地看著笑著的張春,還是那兩個字:


    “可以。”


    雨越下越大了。


    胥喬孤身一人走在瓢潑的大雨中,被雨水稀釋後的血水順著他的眼睛流下。


    他望著空無一物的夜空,跌跌撞撞地前進。


    “阿喬!”


    “阿喬!你等等我!我們打車走吧!”狐狸在身後追趕。


    胥喬置若罔聞。


    強烈的蜂鳴聲占據了他的聽覺。


    密集的雨幕蒙住了他的視覺。


    疼痛充斥著他的五感。


    他的心卻在冰冷的寒風中燃燒。


    他笑了起來,發泄一般,越來越大聲地笑了起來。對著空無一物的夜空。


    他的太陽曾經被人偷走,現在又迴到了他的天空。


    他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本能地向著漆黑世界裏唯一的光源前進,即使炙熱的熱浪在提醒他前路危險,他也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那個耀眼的光芒。


    灰飛煙滅也好,烈火炙烤也罷。


    因為是投身向她。


    所以他不怕。


    這一次,他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偷走他的太陽。


    第91章


    星期六的晚上, 金鯉真收到胥喬的信息, 兩人定好時間, 在第二天晚上的清吧“斑馬小酒館”見麵。


    金鯉真準時出現在約定的地方時,胥喬已經坐在吧台前等她了。


    “你朋友呢?”金鯉真坐在他旁邊, 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她的奶。


    “正在後台準備了。”胥喬說。


    金鯉真看向話筒、吉他已經一應具備的舞台,等著歌手的出場, 滿心期待的她沒有發現胥喬臉上的新傷痕, 也沒有看到在她一無所知地移開目光時他黯淡下來的目光。


    “這兩天你有發現合適的老師嗎?”胥喬聲音輕柔。


    “一個都沒有!”提起這件事金鯉真就來氣:“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麽邪,長得好看的歌手不是請假就是臨時拉肚子上不了台——見了一堆歪瓜裂棗,白白浪費了我兩天時間!”


    胥喬臉上一片擔憂:“那如果我朋友依然不行, 你要怎麽辦?”


    金鯉真不想去思考這個可能, 她不耐煩地說:“他怎麽還不出來——”


    正在此時,一個穿著裙子的歌手上台了。


    沒錯,穿著裙子。


    金鯉真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開始唱歌的女人。


    平心而論,聲音是她走訪這麽多家酒吧以來最好聽的, 臉長得是她見過的駐唱歌手裏最好看的, 身上的香氣也是最濃的,但是——這依然不能改變對方是個女人的事實——除非在她那黑色的連衣裙底下還藏了個車把手。


    抒情的歌聲流淌在安靜的清吧內, 金鯉真的內心卻是狂暴的,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有了掀人裙子的衝動。


    胥喬注意到她失望的表情, 問道:“她唱歌不好聽嗎?”


    “好聽。”金鯉真沒精打采地說:“可是不適合我。”


    可惜是個女的。


    女人再香,可是對她金鯉真來說沒有卵用啊——不,金鯉真悲憤地想, 卵是有用的,是她金鯉真沒用,吸嘴不能變吸管。


    金鯉真恨。


    “那我再替你問問有沒有其他的——”


    胥喬話音未落,就被金鯉真打斷了,她一臉喪氣:“算了,趕不上了。”


    找不到有音樂天賦的奶,她很難在下周的30強選拔中晉級。


    盤點一下她養殖場裏天賦驚人的奶吧,張逸昀、謝意琛、江璟深——算了,江璟深這個是看得著吃不了的廢奶,這兩個奶裏她有信心在今天晚上就喝上的奶——好吧,一個也沒有。


    更何況,導師會看在她會投三分球或者五分鍾做一百道數學題的份上讓她晉級嗎?


    一想到被宣布淘汰時要看到李風綺耀武揚威的笑臉,裴珠暗戳戳的偷笑,曲雪融鄙夷的目光,金鯉真現在就要抓狂。


    什麽船到橋頭自然直!


    什麽功夫不負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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