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第二個房間並沒有那股濃鬱嗆人的塵朽味,橫據屋內三麵牆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擺件,他提著手電筒照去,透過細小飛舞的粉塵,可以看到那些擺件多為瓷器,釉色古樸雅致,最大的有一米長,小得卻不過拇指。


    這次他就幫不上忙了,江道義乖乖地站到一旁讓鑒真親自撫摸感應……


    待鑒真摸到位於正中的多寶閣時,霍然,一個重重的腳步急急朝房間走來,然而屋內無窗,隻有正門一個出口,他們相視一眼,倉促中隻得朝閣樓而上。


    門外,震驚地發現原本關好的房門變成虛掩著的,巡房的老道士提著燭燈憤怒道,“是誰?”


    這座道觀立於山巔,香火冷清,玄清道人曾收的兩個徒弟耐不住清苦下了山,身邊僅剩一個小徒孫。他已年過七十,上下山極為不便,而他的徒孫又年紀太小,他也不放心讓他下山,因此他們不得不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好在罕有的幾個信徒每月定期會供些米糧,玄清道人自己也種著幾畝菜,偶爾還會下山做幾場法事,所剩無幾的錢勉強夠他們這老少嚼用,是以幾個月前由於線路年久失修,幾間屋舍斷了電他也無錢請人上山修理。反正那幾間屋舍平日也沒有進去,將就著燭燈也罷。


    可誰知這一貧如洗的道觀,竟還能遭了賊?


    玄清道人雖然年紀大了,可年輕時就是個暴脾氣,到老了也沒有收斂的意思。他見屋內空無一人,便提著燭燈就往二樓去……


    閣樓上沒有擺件,但與前一個房間一般,同樣疊滿了各式的書冊卷軸。


    鑒真環視周遭一圈,好消息是:閣樓上終於有一扇窗;壞消息是:這個窗子是被鎖死的。誠然她可以靠暴力破開窗,甚至直接擊暈老道士從容離開,但她夜探道觀本是理虧,在看出老道士的經濟拮據之後,如何能一錯再錯……鑒真隻是猶豫了幾秒,樓梯上緊跟著便傳來了腳步聲,等等,鑒真忽然靈機一動。


    大步流星趕上閣樓的玄清道人愣住了:二樓竟然也沒有人?


    要不是前一腳發現大門是虛掩的,他還以為這一切隻是自己的錯覺。


    他不信邪地提著昏暗的燭燈在閣樓內仔細轉了一圈,書櫃,沒有;庫存箱,沒有;桌案下,也沒有……


    能夠藏人的地方也就這幾處呀,他驀地抬頭——


    江道義全身緊貼著簷頂,隨著老道士走路的速度悄悄挪動著身形,此刻他一隻腳已經踩在房梁上,一隻手勾住托腳,即將離開閣樓之際被老道士抓了個現行,隻得保持著與老道四目相對的姿勢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唿,“嗨!”


    老道爆喝一聲,“小賊!哪裏跑!”


    江道義自不可能幹站著讓他抓,既然已經被發現,他索性手一鬆,雙腳一蹬,平穩輕捷地落了地,跟上先走一步的鑒真。


    “你給我站住!”玄清道人怒不可遏地追了過去,“站住!”


    閣樓的書箱與桌案在先前的搜尋中被他挪動了位置,昏黃的燭燈卻又照不分明,玄清道人此際急匆匆地返迴頭追人,情急之下他不小心被斜拉的桌腿打橫一絆,燭燈脫手而出——


    在空中一個翻滾後,燭燈徑直摔入書冊堆,在外層的玻璃罩碎裂的一瞬間,燈油與燭火澆在了幹燥易燃的紙麵上。頓時“唿啦”一聲,火焰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以著摧枯拉朽之勢,將這連成一片的書冊宗卷徹底點燃了!


    江道義與鑒真打開屋門正要走,卻聽見樓上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響。


    鑒真遲疑地慢下腳步,“好像是玄清道人摔著了?”畢竟是老人家,要是摔出大礙就糟了。


    江道義沒有多猶豫,“不然迴去看看他吧?”


    “好!”


    由於燭燈是摔在樓梯口附近,兩人還未近前就看到火光熊熊騰躍,並且還在向四周蔓延著……


    火勢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就這短短幾分鍾,怎麽會起這麽大火?”江道義大驚失色,他三步並兩步上了樓梯。


    閣樓內濃煙滾滾,熱辣熏人,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楚,鑒真也顧不得了,直接扯開包裹手電筒的薄布朝內照去,“玄清道長,你在哪裏?能不能應一聲!”


    “小,咳咳,小賊!”聽到他們竟還敢返迴來,玄清道人循著聲音的方向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停下來,義無反顧地往反方向的閣樓深處而去——


    鑒真耳聰目明,感知到他竟是朝裏走,她焦急道,“阿義你先到屋外等我,我去將玄清道人救出來!”


    江道義隻是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腕,深深再看她一眼,“你多加小心。”


    越往內走煙氣便越濃重,眼睛不由自主被熏出生理淚水,鑒真用被雨淋濕的衣角捂住口鼻,閣樓並不大,最大的障礙是攔住前路,並不斷擴大地盤的炙熱火焰,整座屋子是木質結構,鑒真知道自己必須要快,否則按火勢沒過多久就會將房梁燒塌,到時便出不去了。


    她小心地控製著一束意識觸角,用最快速度感知到玄清道人的位置,猶帶劍鞘的破邪劍霍然朝前方精準的一擊!


    刻意放出的劍氣令火焰短暫地凝滯了下,朝兩側分開,鑒真急速地越了過去——若是抽出劍鞘,她怕會將整座閣樓劈成兩半→_→


    體力不支陷入昏迷的玄清道人就倒伏在離書櫃不遠之處,鑒真趕忙扶起他,選擇以劍鞘就近擊破一個窗戶,抓緊時間離開火場,隻是在臨去前鑒真鬼使神差地望向幾步之遙的書櫃東側。


    書櫃東側恰好與幾幅披掛的字畫相接,燃燒的字畫引燃了實木書櫃的側沿,但奇特的是,這明黃的火焰在接觸到書櫃時化作了幽藍色,尤其是離火源最近的東側下方,就連頂部都開始著火了,下方的木板表麵被熏得發黑卻始終不燃。


    劈裏啪啦的脆響突然從屋梁處傳來,鑒真快如閃電地將玄清道人往胳膊一夾,一腳踹開書櫃,彎身往櫃底一抄——觸手冰涼甚至還帶著潮冷的濕氣。


    她來不及細看到手的是什麽,徑自踩上窗台後朝下一躍——


    迷蒙地從短暫昏厥中清醒的玄清道人才剛睜開眼,便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麽夾在半空,低垂的腦袋正對著窗台外一處高高翹起的簷角,他尚疑惑著身在何處,鑒真就已經毫無預警地夾著他縱身一跳!


    “啊啊啊——”


    第十八章


    鑒真默默地將又暈過去的玄清道人遞給江道義,“我覺得他醒來後應該不想第一眼就看到我……”


    江道義:“……”


    這連排的屋舍全部以木料為主,當前最重要的是阻止火勢繼續朝外蔓延。在鑒真跳下窗那刻,整座房梁轟然崩塌,所幸屋外是瓢潑大雨,鑒真沿著四麵牆揮動破邪劍,將與這間屋子相連的屋舍草木都劈開一段距離,分隔開來。


    江道義此前就在附近兩間屋舍找了一圈,沒有看到滅火器,而道觀位於山巔,消防車也開不進來,再看這衝天火勢……隻單純靠提水是杯水車薪,還是由雨水全方位澆灌更快。


    江道義抱著玄清道人去隔壁屋舍避雨,剛將他安頓好,鑒真提著一個袋子跟了進來。


    “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


    “你也見過。”鑒真點點頭,將袋子小心地打開,一塊眼熟的青色菱形石頭映入眼簾……


    整塊石頭的麵積接近筆記本電腦,呈等邊菱形,厚度卻隻有一根指頭寬,每個菱角的邊沿有一處淺淺的凹槽。在附近的火光映射下,如有實質的金芒在內部暗湧……但最神奇的當屬石頭的表麵,仿如唿吸一般,捧在手中不過片刻,便沁出一層薄薄的水汽。


    “這不是我們之前在山崖內部發現的奇怪青石?”江道義摩挲著被水汽潤濕的手指,“像這種石頭倒是聞所未聞,還是有什麽原理在?”


    “不知道,”鑒真坦誠地搖頭,她撫摸著光滑濕冷的青石表麵,“或許,它並不是石頭?”


    “這是龍鱗。”


    玄清道人不知是什麽時候醒來,他眼神複雜地望著鑒真手中的青石,怔怔道。


    江道義疑惑地重複了一遍發音:“這是石頭的名字?”


    玄清道人:“顧名思義,就是龍的鱗片。”


    江道義微微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這塊青石,“如果是鱗片的話,就可以理解邊緣為什麽是這麽規整的等邊菱形。”他暗暗將鱗片的大小換算了下,口中喃喃驚歎著,“這單片鱗已經比人的頭部還大,真正的龍體,究竟該有多大啊……”


    玄清道人見他認真地開始換算,不由笑了起來。原以為是兩個無恥小賊,不想他暗中觀察,兩人心有正氣,純稚善良,口氣不自覺溫和了許多,比了比腳下,“這整座山……”


    “有一座山那麽大?”江道義腦中開始迴放哥斯拉的經典影像。


    老道士搖搖頭,“這整座山,不過是他的龍頭罷了。”


    江道義輕吸一口氣,想起在鎮上的宗祠內所聽聞的傳說:“……既然龍這般龐大,百年前是怎麽被鎮壓的?”


    玄清道長搖頭,語帶保留,“或許那位前輩法可通天。”


    鑒真捧著龍鱗,“那,這塊鱗片留在道觀是做什麽的?”


    玄清道人不答反問,“你問這些,是想做什麽?”


    鑒真放下龍鱗,鄭重地彎腰向老道人行禮道歉,“因為暴雨山崩,這是我和我的同伴們被困在這裏的第四天,然而每天夜裏,不論躲在何處,總有一個人會被離奇殺死。我們想盡快離開這裏,因為聽到了鎮上關於龍的傳說,我就冒昧前來,想試著尋找有沒有能離開的線索……”鑒真與江道義誠心地再次道歉,“對不起,不管怎麽說,這次火災也是因我們而起,如果道長能信得過我們,等與外界恢複通訊後,我會一力承當重建屋舍的所有費用,還有……還有香油錢,我也會包個大大的紅包的。”


    老道人聽到最後忍俊不禁,“我不用你的大紅包,這場火也是我大意釀成,怪不得你們。”


    鑒真認真堅決地道,“請道長不要推辭,這是我的一片心意,請接受我們的歉意。”她停頓了下,厚起臉皮道,“若道長過意不去,能不能……為我們解答關於這片龍鱗留在道觀的緣由?”


    玄清道人沉默了片刻,道,“也罷,這片龍鱗已經快失去效用,沒有再保守秘密的必要了。”


    “最開始自龍被鎮於地下後,日夜悲號不止,鎮上連下了百日暴雨,眼看要錯過春耕,鎮民無法,隻得再去尋前輩相救。前輩就將這鱗片送來,選定位置後建上生祠壓勢。”老道士輕輕喟歎,“這片龍鱗是它的逆鱗,我等日日誦經,希望能化解它的怨氣……然而雨季越來越長,河水漸漸死去,這些年來鎮上的人們身體也越發虛弱,除了故土難離之人還有實在沒有能力,能走的都搬走了。大概再過十年,這個小鎮也會徹底消失……”


    他仰頭望著暴雨唿嘯的黢黑天幕,“或許,這是龍的詛咒吧。”


    鑒真心情沉重的與江道義迴到了朋來賓館,臨去前玄清道長允諾,如果她以後需要的話,他可以暫借龍鱗。


    鑒真感激地謝過他,思及向他詢問的獻祭之法,證實了心中隱隱約約的一個猜想。


    為何有些人總是如此貪婪?


    麵對欲望與野心是如此忠誠狂熱,卻將同類視作螻蟻,冷酷無情。


    她心事重重,江道義便也不開口打擾,靜靜地陪著她一路走下去。


    零點之後,雨漸漸小了起來,厚厚的雲層也悄然換了薄衣,雖然看不到月亮,皎白的月暈卻從淡墨色的薄雲後透出,細密晶瑩的雨絲順著月光投注的方向從東天飄灑……


    鑒真的眼中如慢鏡頭一般劃過雨絲的運動軌跡,她拂去粘在眼睫上的水滴,走進朋來賓館……倏地,她又快遞倒退了迴來,仰起頭定定凝視著天幕。


    江道義隨她一起莫名地看向夜空,“怎麽了?”


    鑒真收迴目光,她難以置信卻又意料之中地低聲道,“我想,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app用戶看不到請更新緩存哈!


    來啊!猜猜兇手是誰~猜對了有大紅包包~


    .


    蟹蟹你們的地雷和手榴彈喲!這一卷也快接近尾聲了,不舍的挨個啾啾你們=3=!


    ☆、第十九章


    是的, ‘兇手’。


    原本她曾推測這數起詭譎的殺人事件背後或許有那條傳說中的‘龍’的魅影?


    畢竟從他們這行人被迫困在古鎮開始, 連日大雨,通訊斷絕包括山體崩塌這一係列非人力可為的遭遇著實巧合得詭異。


    仿佛是刻意要將他們與外界徹底隔絕, 而黃興等5人強行翻山卻陷入彌天大霧,被扭曲折疊的空間,離奇患上的纏腰龍, 種種線索將她的目光指引向那個從初遇就釋放龐大威壓,令她狠狠吃了一記教訓的存在。


    然而並非惡龍作祟的話, 那個人究竟是用什麽辦法才能調動自然為他所用?


    預料到即將來臨的一場惡戰,破邪劍興奮得在劍鞘內錚然而歌。


    “不要急,”鑒真不緊不慢地摩挲著腰間輕輕顫動的劍柄, “這次我會讓你好好戰個痛快。”


    “鑒真?你們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正從二樓走廊準備往下走的李海平撞見鑒真與江道義,訝然而欣喜地快步走來,“怎麽樣?有找到線索嗎?”


    鑒真輕歎了口氣, 搖了搖頭, “沒有,還是一無所獲。”


    江道義聳了聳肩, 失望道,“我們就差在道觀掘地三尺……或許, 是我們的方向錯了吧。”


    李海平安慰道, “找不到也別急, 忙活了大半夜,你們先去休息休息。”


    “不休息了,再過一個鍾頭就是2點, 到了我們的巡夜輪班時間。”鑒真一邊說,一邊已經忍不住秀氣地打了個哈欠。


    李海平笑著柔和了眉眼,“沒關係,我現在不困,可以替你們多巡一會兒,快迴屋休息去吧。”


    “那怎麽好,我還可以堅持的!”鑒真忙推拒道,末了,她望了望李海平身後,“怎麽都沒看見齊天戈?他已經提前迴去休息了嗎?”


    “他前頭去警局了,”李海平溫聲道,“畢竟現在局裏隻剩下一位警員值守,若兇手挑落單的下手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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