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繼續轉悠。


    陳府很大,前後有三進,住得人又少,顯得十分空曠。聽下人們說,本來中間,他們有機會換更好的宅子,但夫人執意不走,她說一定要留著老宅子等著女兒迴來,省得她迴來找不到自己家。因此這棟老宅就一直沒換。張小北一家三口被安排在二進的一個院子裏。裏麵的景色相比較其他院落來說雅致許多。陳夫人又撥了三個人來照料他們。


    兩人入京沒幾天,陳家的親朋故交就陸續上門,張小北和尋音自然得出去陪客,張小北還好,畢竟之前在老家和府城都曆練過,也不怯場。尋音也跟著奶娘和母親惡補了一些規矩禮儀也能應付自如。這些人走後,陳夫人又帶著兩人去走了一圈親戚,還好,陳家的親戚在京城的並不多,張小北被展覽的時日又縮短了一些。他能感覺到,陳家的這些親戚對於自己這個新女婿是充滿好奇和探究的。大多數人都挺和氣。


    陳夫人對張小北這個女婿仍然保持日常讚揚的態度。在親友麵前尤其如此,說女婿細心體貼,會疼人,對妻子好,對女兒好等等。張小北被誇的次數一多,臉皮都變厚了,現在基本能做到麵不改色。


    因為會試日期漸近,陳夫人也很體貼地讓他專心讀書。


    張小北如蒙大赦,趕緊躲迴小院用功讀書,準備來年的會試。


    第120章 尾章


    會試是由禮部主持, 考試地點在京城的貢院。會試的主考官通常為二到四人。考試程序跟鄉試差不多, 也是分三場進行, 三日一場, 考試的科目也跟鄉試類同。但聽說貢院裏的環境要比府城好得多。單是號房就大了不少。


    關於會試的一些消息和要準備的東西,都是尋音來打點, 張小北的任務就是抓緊一切時間來溫習功課,這是臨陣磨槍, 不快也光。


    這段時間,張小北雖說沒有像傳說中的“頭懸梁, 錐刺股”那麽刻苦, 但也是早習晚誦,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都在書房讀書。沒有娛樂張小北能忍,但是連女兒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抱了,真讓他傷感。


    偏偏小唯幀正處在粘人的時候,平常又喜歡跟父親親近, 這些日子見父親總不理她,便時常委屈地要哭, 有時還指著書房對母親和外婆說:“爹爹, 壞壞。”


    眾人見狀, 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尋音怕孩子影響張小北用功, 隻得費盡心思哄她逗她。好在陳家夠大,陳夫人又慣著她,她讓下人專門收拾出來一大間屋子, 鋪上厚厚的毯子,把京城裏能買到的玩具都買來給她玩,玩具玩膩了,就讓府裏的丫頭小廝們陪著她做遊戲。可以說,整個府裏的人都在圍著她轉。


    本來素來冷清安靜的陳府,現在被弄得熱熱鬧鬧的。


    陳夫人笑著歎道:“果然有個孩子就是不一樣。”


    陳夫人如今是精神十足,紅光滿麵,整日笑容不斷。


    陳府的下人也大大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自家夫人這病應該是要徹底痊愈了。這真是陳家之福,也是他們的福氣。他們由此也愈發喜歡新歸家的小姐和姑爺。這些下人們觀察了一陣這位姑爺,發現他雖然出身農家,但舉止落落大方,不亢不卑,對待老夫人孝順有禮又不刻意巴結逢迎,對待下人又和氣又大方。而且人家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說不定這次又能一舉考中進士,所以也沒誰敢小瞧他。


    而張小北在陳家的這些日子除了憂心考試的事外,其他的都挺順心。


    光陰飛逝,眼看著就到了年關。往年冷冷清清的陳府今年是張燈結彩,十分熱鬧。有來拜會的親戚朋友,送禮的同僚下屬,還有主動來跟張小北切磋學問的。尋音也帶著小唯幀出門去參加了幾場宴會。不久,陳大人和陳家兩個兒子的禮物和信也分別送到,陳夫人讓女兒一一迴信。另外陳夫人還特地給親家備了一份禮物。遠在千裏之外的胡氏和張耀祖收到兒子兒媳婦送來的禮物和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也不知道兒子怎樣了,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迴家。


    京城的新年自然是十分熱鬧的。然而,熱鬧都是別人的,張小北隻休息了兩天,過完除夕和初一,他又開始返迴書齋用功。古代考□□名真難,縣試府試已屬不易,鄉試能扒人兩層皮,至於會試,要考中不知得扒幾層皮。


    張小北在忐忑中迎來了二月,二月初九考試,初八就要進場,聽說有一年二月天氣十分寒冷,而考生因為要防止夾帶,隻準穿單衣,貢院內有大批考生生病,還有幾個身體弱的沒有搶救過來,一命嗚唿了。這事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於是朝廷才不得不改變策略。準許考生穿皮毛衣服了。但檢查得更為嚴格,有的皮毛衣裳甚至被割破了。因此這個緣故,當嶽母送給一件貴重狐狸皮衣裳時,張小北就不舍得穿進去了,割壞了多心疼呀,他準備穿一件相對便宜又保暖的衣裳進考場。


    好在他們這屆考生的運氣還不錯,天公很是作美,一連幾日天氣都十分暖和。


    一切手續辦理妥當,張小北便提著考籃進了貢院,這次來送行的不但有妻子和丈母娘,還有他的女兒。小唯幀不知道父親要去做什麽,非要跟著一起來。被眾人好一陣哄勸才作罷。


    張小北衝眾人揮揮手,轉身進了考場。這貢院著實比鄉試時的考棚條件好了不少,至少那號房更長更寬了,桌子凳子也是新的,不像以前那般憋屈了。廁所也更幹淨,離號房的距離也更遠。當然也因為天氣寒冷,氣味不像八月時那般銷魂。所以這幸福都是靠比較來的,跟鄉試一比,張小北頓覺十分滿足。


    這一次考試,張小北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吃得香,睡得著,考試發揮得也算好。可惜他到底是火候還沒到,連三甲都沒進,名落孫山。


    張小北倒也不怎麽沮喪,反倒是尋音和陳夫人生怕他想不開,想著法子開解他。嶽父和兩位大舅子也寫信來寬慰他。


    張小北無奈地笑道:“你們請放心,我真的沒事。我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一次不中再考二次,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本來就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對於功名,當然也是用心追求,但並不執著。陳夫人見女婿如此想得開,也就放心了。


    張小北雖然自己想得開,可是在跟家中父母寫信提及落第的事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信中說完考試的事,又說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讀書,他這三年就先住在京城,等到三年後,再帶著妻女迴鄉看望二老。


    既然決定不迴鄉,張小北就跟尋音商量他們要不要搬家的事。他覺得暫時在嶽父家作客可以,但長久地住下去就不太合適了。


    尋音說一切都聽他的,怎麽樣都可以。他們這邊還沒商量好,陳夫人聽說他們要搬走,心情立即就不好了,她還過來特意問是不是府裏的下人對張小北怠慢了,抑或是哪家親戚說了不該說的話,張小北連忙解釋沒有。


    陳夫人想了想,歎道:“我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留你們在身邊,不過,如今你嶽父人在寧西,你兩個哥哥又不在京城,家裏實在太冷清了。我也離不開我這外孫女了,看不到她,我這飯都吃不香。要不這樣,你們再住一陣,等你考中了進士再搬行不行?”


    張小北想了想,尋音畢竟剛認迴父母,嶽母想多跟女兒親近也是理所當然的。尋音雖然嘴裏說聽他的,但心裏也不太想搬出去,況且嶽母又說得這麽懇切,最後便說道:“那我們一家就得繼續麻煩母親了。不過,我們也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從現在開始,我們每月交些生活用度吧。”


    陳夫人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那好吧,你們想交就交吧。”


    就這樣,張小北一家四口又在陳家愉快地住下了。沒隔多久,尋音懷了二胎,張小北是又驚又喜。陳家上下也是一片歡喜。夫妻兩人一個用功讀書,一個安心養胎。次年二月,張小北的兒子張唯亦出生了。張小北趕緊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報喜。


    胡氏和張耀祖收到信後,那個狂喜自不必說,尤其是張耀祖逢人就說自己有孫子了。張耀祖這樣還不算,又鼓動老伴跟他一起進京,說想看看孫子。胡氏一來覺得他們走了家裏沒人照料,二來覺得這個時候去是給兒子添亂,就沒同意。張耀祖雖然不高興也不好說什麽。


    ……


    兩年時光一閃而過,三年一度的會試又要開始了。這一次,張小北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在丈母娘、妻子、二舅哥以及一雙兒女的目送下,進了考場。


    進入考場,找到自己的號房坐下後,張小北在心裏暗說道:“希望這一次能考中,否則下一次,就該是三個孩子來送我了。再考幾次,說不定孫子都出生了,這讓人情何以堪。”


    還別說,他在考場還真看到了兒子孫子一起來送行的老舉人,還有跟兒子一起進場的考生,大家似乎也見怪不怪。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次,張小北考中了。會試通過,叫做貢士。放榜那天,他覺得京城的天是那麽地藍,真想高唿一聲,“我中了,中了!”好在他克製住了。要不然,就該有人建議他老丈人來打他一巴掌了。


    會試之後還沒完事,一個月後還要參加殿試。


    張小北中了進士,二甲的最後幾名,賜進士出身。一甲是狀元探花榜眼那級的,是進士及第,三甲是賜同進士出身。


    中進士後,朝廷在京城的孔廟裏麵立進士碑,石碑上麵刻有各位進士的姓名籍貫。張小北看到自己的家鄉和名字被刻在石頭上,不由得想起,若是母親看到這些,不知該有多自豪。


    張小北被授的官職是翰林院的修撰,從六品。


    二年之後,張小北小小地升遷了一下,迎來了第二個兒子張唯昊的出生。


    如今他們一家人早已從陳家搬出來,先是租房住了一段時間。過了幾年,張小北開拓了一些副業,積攢了一些銀子,終於咬牙買了一棟小宅院。彼時,胡氏和張耀祖也來到了京城,終於見到了他們朝思暮想的孫子孫女。


    兩人自然也給張小北帶來了家鄉的各種消息。


    先是說王世虎那家夥早已如願意以償,娶了那個又白又胖的姑娘,生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趙清河考了三次,終於考中了舉人,如今正在縣學當教諭,他膝下已有二女一子。堂妹張小多也已嫁人,嫁的人家就在縣城,是大姐夫做的媒。大姐家也有了二子一女,家裏的生意依舊紅火。


    而張家村,一個小小的村莊,短短數年內竟出了一個舉人一個進士,使得張家村村民頗為自豪。


    張小北跟趙清河寫信商量後,決定一起出資在張家村建立一所村學。張家的族人及村民們一聽說要建立村學,也跟著一起慷慨解囊,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村學的地址最終選在黑家的房子那裏。


    再說黑家一家,聽說那黑大富夫妻倆入獄後沒多久就去了,黑家的兩個兒子刑期結束後,也不敢再迴來了,從此遠走他鄉,再無下落。黑家本來就是外來戶,現在一家人既已離開,宅基地自然得收迴來。黑家的房子建得不錯,位置也清幽,於是大家一商量,幹脆就拿來當做村學教舍。村學先生的束脩由張小北和趙清河讚助,張小北還設立了獎學金製度,給讀書成績好的學生發放獎金。學生們不用再交束脩,隻需要負擔一部分書錢和筆墨紙硯就行。如此一來,張家村的孩子讀書熱情空前高漲。又過了兩年,張小北又寄迴一筆錢,說是夫人和女兒捐的款,供村裏的女孩子們讀書認字用。


    這件事在村裏引起了軒然大波,那些思想保守的村民們先是不同意,然而又想起這是進士夫人的提議,況且這村學又是張小北一力促成的,若是他們強烈反對,得罪了張小北夫妻可就不好了。於是,他們便抱著消極的態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反正他們是不會把家裏的女孩子送過去讀書的。


    他們不送,不代表別人不送。趙清河兄弟倆率先把閨女送進女學,接著是潘家,他們開了頭,就有人陸續把女兒送進來。


    張家村的村學引得別村村民十分羨慕,也有不少鄰村的人來問能不能收他們村的孩子,裏正寫信征求張小北的意見,張小北迴信說可以收,但村學條件有限,隻能限定名額。又讓他們忖度著做決定。


    很多年以後,當張家村的女學和村學變得頗有名氣後,人們還津津樂道這第一批敢於吃螃蟹的人。


    張家村的村學蓬勃發展,張小北的升遷之路也在緩慢進行。他一點點地熬資曆,從從六品到從五品,再到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


    所謂國子監,就是掌管全國學校的總機構,什麽太學、武學


    州學縣學都歸它管。送學生應舉,建造校舍,建造藏書室等等都是它的職責範圍。


    張小北在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的幹了十幾年。中間他逐步革新了一些製度,完善了本朝的科舉製度,極大地造福了全國的學子們,自然也更有利本朝的人才選拔。


    熬了十幾年後,張小北眾終於從四品升至從三品。張小北為官數十載,可謂是兢兢業業,兩袖清風。人家是宦海起伏不定,他則是一直平平順順。朝中黨爭也好,爭鬥也罷,似乎一切都跟他無關。很多人大起大落,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又看著他樓塌了。而張小北則是一步一個腳印,低調做人,踏實做事。有人評價張圖南是以出世的態度做人,以入世的態度做事。


    張小北如今可謂是桃李滿天下,朝中諸多重臣都稱他為老師。他的幾部著作也流傳甚廣。他與妻子恩愛幾十載,一生潔身自好,四個兒女既孝順,又有出息。張小北迴顧自己的一生,覺得十分滿足。他從一個農家子混到現在的地位,也算是實現階層跨越了吧。雖然沒能成為富二代和官二代,但是當個官一代也挺好,他的家族從他開始走向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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