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北說道:“奶奶,這不是我想不想兄弟團結的事。你說出了這樣的事讓我如何團結?”


    羅氏長歎一聲道:“你哥年紀小,又受了旁人挑唆,他這次是真長教訓了。”


    張小北很無情地揭穿真相:“奶奶,潘掌櫃的都告訴我們了,說是小寶挑唆高明禮的。”盡管高明禮也不是個好東西,但也不能把責任都推到人家身上。


    羅氏見這方麵說不通,隻好從另外一方麵著手:“乖孫子呀,你不為你大伯你哥著想,也得替自己著想呀,你想想,你將來是要進學為官的,戲文裏不是常說齊家治國啥的嗎?你要是連家裏的事都處不好,外人怎麽能信你?朝廷怎麽能放心給你官做?”


    張小北心說,這親情綁架不成,還威脅上了。他才不吃這套,他稍稍一想,便用平靜的語調說道:“可是奶奶你怎麽不想想,小寶這次敢給我下瀉藥,下次是不是就敢給我下毒藥了?我若是再姑息縱容他,別說什麽進學為官,說不定連我這條小命都沒了,我命都沒了,那些官位名聲還有什麽用?”


    羅氏見張小北油鹽不進,心中不由得有些惱怒。她微微喘了口氣,想指責又不知如何指責。


    張小北緩了一口氣,說道:“奶奶,我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敬我一尺,我就敬誰一丈,你看看我對小葉姐,小多妹妹多好。今天我就把話擱在這兒了,我看在爺爺奶奶的麵上,隻要小寶以後不再害我,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我決不會對他怎樣。還有,奶奶你再好好想,我和小寶都是張家的子孫,身上都流著張家的血,你真的要因為小寶這樣的人,而一直讓我寒心?”


    羅氏閉上眼睛不說話,心緒翻騰不已。


    張小北起身道:“奶奶,孫兒再勸你老人家一句,不要跟自己的親骨肉計較輸贏。其實,親人之間的爭鬥根本沒有輸贏,我們之間的不和疏遠是兩敗俱傷。奶奶累了就好好睡一覺吧,我迴去了。”


    張小北多多少少了解奶奶這個人,她一輩子都爭強好勝,特別是嫁到張家後,因為爺爺不頂事,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管著,兒子兒媳婦大多時候也對她言聽計從。久而久之,她就難免產生一種盲目的威信和自大。不容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和麵子,也不想讓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如果說,剛開始時,奶奶確實是因為張小寶是長房長孫,再加上大伯夫妻巧舌如簧而偏心大房,那麽後來,已經有些變味了。羅氏繼續培養張小寶,似乎就是想向人們證明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張小北猜測爺爺奶奶因為近日發生的事肯定心思會有所變化,因此才說出了那番話。


    出門告訴爹娘,奶奶已經睡著了。三人一起迴家。


    自這以後,老宅的人就跟隱身了似的,羅氏稱病不出,江氏和張富貴是無臉外出,張小寶要在家裏養傷。進進出出的也就二房一家。


    張小多開始跟張小北學習識字,張小北其實早就想教她,但因為前些日子他要備考,時間太緊迫,隻得拖到現在。


    他一給小多開蒙,就被這丫頭的聰明和悟性給震住了。雖然她沒有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也沒差多少,古詩也好,生字也好,教上幾遍,她就記得爛熟。而且她對認字和念書也極有興趣。張小北驚喜之餘,愈發用心地教她。


    張小北中了秀才之後,張家的地位是水漲船高,連帶著姐妹們的身價也跟著提升了。


    張小草已經到了婚配年齡,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問。之前來給張小草提親的人就不少。但自從張小北考中之後,這提前的人雖然略少些,但質量明顯提高了。


    這些提親的人家裏有前莊上的小地主,鎮上做生意開藥鋪的,還有後莊上的富戶。個個家境都不錯,風評也可以。


    胡氏和張耀祖一時眼花繚亂,不知選哪個好。


    但事關閨女的終身幸福,胡氏可不敢有絲毫馬虎。


    她一個個篩選,那些公婆強勢、管得多的,不能要,不然,以他們家閨女那和軟的性格可能被拿捏著一輩子。


    妯娌多,且有攪事精的,也不要;男方本人品性不夠純良的更不要。這麽一圈篩選過來,最後隻剩下了幾家。


    其中一家姓楊,是家中獨子,上頭有四個姐姐,父母健在。胡氏悄悄打聽了一下,男方因為是老來子,又是獨子,爺爺奶奶父母姐姐們都十分嬌慣他。他本人品性不壞,但不免有些任性,嬌氣,吃不了一點苦。這萬貫家財也總有用光時,何況他家還沒有這麽多,一個男人沒有擔當可是萬萬不行。胡氏心裏有些不樂意。


    另一家姓杜,跟二房的杜氏一個村的。這姓杜的早些年就中了童生,家境以前還行,現在逐漸有些衰落。家中隻有一個寡母,聽說這杜母性格有些強勢,對兒子管得很嚴格。這兒子也是個用功的,每日裏萬事不管,隻知道讀書。聽說,他早些年還盼著能娶個長得漂亮又賢惠的富家小姐好幫扶幫扶他們杜家,無奈他隻是一個童生,也沒有富家小姐願意下嫁。一直蹉跎到現在,人家也降低標準了。


    張小北年紀漸大,再加上又考中秀才,在家裏也有了話語權。他對第一家持觀望態度,但第二家明確給出意見:杜家絕不能嫁。


    他的理由是孤兒寡母的家庭組合本來就是一個挑戰,這個杜童生好高騖遠的性格則是更大的挑戰。還想娶長得漂亮又賢惠的富家小姐,也不瞧瞧自己什麽條件,人家憑什麽嫁給他呀。這人明顯是對自己定位不清,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但是,這也不要,那也不行,這一堆人選很快就被剔除幹淨了。


    張小北對於姐姐的婚事也是左右為難。張小北笑話那個姓杜的沒有擺正自家的地位,同時他也不得不好好定位自己家的位置。


    現在他們家的地位也就那樣。就算他是秀才也仍然是農村家庭,而且考上秀才的是他本人,跟姐妹關係不太大。或許很多年後,他們張家的地位會有一個明顯的提升,但大姐不可能等到那時候再嫁人。


    書香門第的看不上他們家,人家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別說是他們家這樣的,有不少人家就連富裕的商戶之女都瞧不起,覺得他們市儈,窮得隻剩下錢。富貴之家,他們高攀不上,也根本沒機會認識,而且就算有機會認識,以大姐那種單純的性子恐怕也適應不了那種生活。


    張小北覺得自己不能想當然,他還想去問大姐自己的想法。當張小草猛然聽到弟弟問她這個問題,不由得窘得滿臉通紅,小聲說道:“這種事怎麽能問我呢?讓爹娘做主就行了。”


    張小北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姐,這可不是你害羞的時候,這門親事是你的,是你要跟男方過一輩子的,當然得你樂意。”


    張小草低頭不語。


    張小北無奈,隻得又去找娘,胡氏聽罷嗔笑道:“你這個愣小子,你大姐能好意思跟你說這些嗎?這事我早問過她了,她說苦點累點不怕,就是不想受委屈。隻想婆家的人簡單些,和睦些,別規矩太多,也別整天鬥來鬥去的。”


    張小北點點頭道:“我明白大姐要找什麽樣的了,要想不受委屈,那就不能高嫁。男方家境不用太富但也不能是個窮坑,跟咱們家差不多就行,家風要好,家裏的人口關係最好簡單些,和善些,人也不能長得難看,普通人就行。年紀嘛也不能相差太多。”


    張小北思來想去,突然感慨道:“我倒覺得王世虎家挺合適的,我挺喜歡他們家那種氛圍的。隻可惜這家夥太小了,而且他性子還是個小屁孩。”


    胡氏笑了笑:“你的那幫朋友呀,我早捋過一遍了,可惜都太小,也不合適。”


    張小北聞言不由得笑了,他娘竟然把他的小夥伴都捋過一遍了。


    胡氏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不過,娘覺得有一個人倒挺好的,很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就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


    第59章 喜盈門(二)


    張小北對娘說的這個人大感興趣,忙問到底是誰。


    胡氏神秘一笑:“你猜猜看, 這個人你也很熟悉。”


    張小北在心裏把自己認識的人扒拉了一圈, 試探著問道:“娘,你說的是不是趙清海?”


    胡氏歎道:“其實趙家兄弟倆都不錯, 特別是清河, 聰明伶俐又勤奮踏實。可就是他們家……”


    張小北也納悶了:“不是趙清海, 那到底是誰?我認識的沒有娘說的這種人啦。”


    胡氏無奈地搖搖頭:“你怎麽就把自己的先生給忘了呢?”


    “娘說的是李先生?”張小北不由得吃了一驚。


    胡氏笑道:“對, 就是你們李先生。


    張小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是呀,他怎麽就沒想到李先生呢?他相貌端莊清秀,性格溫和敦厚,李夫人性格也好,家中人口又簡單, 雖然不甚富裕但也不窮呀, 而且以後會越過越好。他再仔細往深了想, 可能就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先生,他心底對他有著敬畏之情,在考慮姐夫人選時,自然而然地把李先生過排除掉了。


    胡氏說道:“其實這個念頭我也是前些日子才有的, 那天我跟你大姐去考場外等你, 你先生不也去了嗎?我一看他, 不但相貌堂堂,而且那眼神那個正派喲,都沒多瞧你姐一眼。跟他說話也讓人舒坦, 哪像你爹那個榆木疙瘩,三腳踹不出一個屁,好容易踹出來一個還是個臭不可聞的。”


    張小北聽到娘這麽形容父親,當場忍俊不禁。雖然這話糙了些,但也是實情。他爹確實不怎麽會說話。


    胡氏又接著說道:“我迴來後越想越覺得他這個好,就是不知道人家怎麽想。對了,李先生今年到底多大了?我也沒機會問他。”


    張小北道:“我想想啊。”


    他記得三年前兩人初見麵時,他以為李先生至少有二十歲。直到後來他無意中聽李夫人提及先生的生日,這才明白人家隻是長得太穩重了,其實他那會才十七歲,到現在就是二十歲或是二十一歲,比他姐大四歲左右,感覺還說得過去。


    張小北告訴娘他的猜測,胡氏對年齡也很滿意,大個幾歲也很正常。


    胡氏又問這幾年,花蓮村有沒有人給李先生說媒,張小北想了一會兒答道:“去年聽李夫人提過兩句,是有人來說過親,但他們母子不知道為什麽都沒同意。”胡氏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張小北說道:“娘,別光你滿意呀,我姐呢,她對李先生是什麽看法?”


    胡氏瞥了張小北一眼,道:“你放心好啦,娘已經試探過了,你姐說一切都憑我跟你爹做主。”


    張小北仔細品了品這句話,這就是委婉的表示他姐也是願意的。


    隻是他覺得李先生跟他姐總共也沒見過幾麵,就開始直接進入說親階段合適嗎?不過,很快他就開始笑話自己思維還是沒完全轉過來,這可是古代呀,說親前男女雙方能見上幾麵,彼此有所了解就不錯了,更多的是盲婚啞嫁,好多夫妻直到成親時才見第一麵。


    現在是娘很樂意,大姐也願意,那麽接下來就看李家那邊是怎麽想了。


    他們是女方太主動也不太好,畢竟古人很講究矜持嘛。而且兩家關係這麽近,萬一親事不成,以後見麵不免有些尷尬。最好的辦法是找個雙方共同的熟人先去悄悄地試探一下李家的口風,對方有意就來提親,無意的話就可以裝作沒聽懂。但這個熟人找誰呢?張小北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突然,張小北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王家,王世虎的爹娘不是跟李家也很熟嗎?對對,就是他家了。


    張小北連忙說道:“對了娘,過幾天我約王世虎和咱們一起探望探望先生。按理我們早該去了,隻是因此一些瑣事給絆住,一直拖到現在。”


    胡氏一經兒子提醒也想到了王家,便高興地說道:“你說得對,我讓人去給王家捎個口信,咱們兩家一起去你先生家看看,而且他家的菜園也該翻地種菜了,我正好去幫幫忙,咱可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張小北不覺想到王世虎和趙清河,也不知道兩人考的怎樣,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結果,但他心裏有預感,王世虎應該是沒考中,否則的話以他的急性子,肯定早來給他報喜了。趙清河也不知道怎麽樣。


    王世虎似乎跟他心有靈犀似的,他頭天想起這家夥,第二天上午,他就提著一籃子禮物上門賀喜來了。


    王世虎一進門就埋怨張小北:“小北,你這人真不夠朋友了,中了秀才也不告訴我。”


    張小北連忙說道:“我早想去看你啦,隻是家裏有點事抽不開身。行啦,別氣啦,今天我請你吃好吃的就當賠罪了。”


    王世虎一聽說有好吃的,什麽抱怨都沒了。


    王世虎跟張家眾人打過招唿後,就跟著張小北去書房裏說話,隻聽他歎息一聲道:“小北,你沒有立即告訴你考中的消息,是不是怕我心裏不好受?”


    張小北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家夥也有心思細膩的時候。


    他還沒來得及迴答,王世虎就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其實你挺夠朋友的。不過,你也太小瞧我了,你以為我是那個張小寶和高明禮呀,自己考不中就妒忌別人。雖然李先生和宋先生都沒有明說,你也經常安慰我,但我心裏清楚得很,我自個兒天分一般,還貪玩貪吃,讀書也不怎麽用功,能考上童生還是靠你帶著呢,畢竟你總在那兒用功,我也不好意思不學是不?我要是還在土地廟讀書,肯定連童生也考不過。”


    張小北聽罷這番話不由得對王世虎刮目相看,這麽小的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性真是不錯了。


    想到這裏,張小北忍不住有感而發:“世虎,你真是好樣的。胸襟寬闊不妒忌還特別想得開,多少大人都沒有你這種好心性。”


    王世虎拍拍自己的胸口,笑嘻嘻地說道:“我是體胖心寬嘛。”


    張小北不由得也跟著他一起笑起來。


    接著他又問王世虎知不知道趙清河的事,王世虎說:“我爹中間去過縣城一趟,他特意去看了榜單,上麵隻有你的,沒有趙清河的名字,他跟我一樣都是名落孫山。”


    張小北心裏默默歎息一聲,這一次對趙清河的打擊應該很大,畢竟他是借債讀書,又對這次考試抱著那麽大的期望。唉,他過幾天去潘家客棧看看他吧。


    王世虎說完趙清河,又開始八卦聽來的一些消息。


    “哎小北,你知道土地廟劉先生的事嗎?”


    張小北忙問劉先生發生什麽事了。


    王世虎道:“劉先生一共有三十多個學生,這次隻有四個考中童生,秀才一名也沒有。再加上張小寶和高明禮的事也傳出去了。人們就說,劉先生不但教書不怎麽行,教人也不行。名下的學生考得不好就罷了,品行還那麽差。還說他平常就知道偏心家境好的學生,做為一名先生卻這樣勢利眼真讓人不齒等等,有不少人家還說以後不把孩子送到他那裏念書了。反正劉先生覺得很沒麵子,聽說都氣病了。”


    張小北道:“原來是這樣,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王世虎道:“因為我們家離土地廟比較近嘛,而且我的小夥伴也在那兒,所以我就先知道這些消息嘍。”


    王世虎的語氣中微微帶著一絲得意:“還有啊,我以前的那些夥伴,還去找過我,向我打聽李先生的事,我看他們也想去李先生那兒念書。這也難怪,李先生就收了咱們三個學生,結果就教出了三個童生,一個秀才。這下,李先生可出了名啦。然後,我就跟他們說,我們先生也不是誰都收的,還要看人。”


    張小北瞧著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再想想李先生,他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論才學和人品,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師。


    王世虎接著又給張小北說了一些其他考生的逸聞趣事。


    比如這次案首吳士俊的事,這個吳士俊所在的吳家是成新縣的書香門第,吳士俊家學淵源,本人又十分聰明好學,這次取得案首也是眾望所歸。


    說完這些,張小北又問王世虎什麽時候去花蓮村看李先生。


    王世虎道:“我也好久沒去了,挺想念花蓮村的,也不知道那幫家夥怎樣了?”


    張小北道:“我跟你一樣,挺想念先生家那個小院的,有一次做夢還夢到那裏了。”


    張小北說他娘也要去,又建議王世虎的娘也跟著一起去。王世虎自然也答應了。兩人約好,三日後一起去李家。


    王世虎在張家吃了一頓十分豐盛的午飯,心滿意足地迴家去了。


    晚上胡氏迴來,張小北跟她說了三日後拜訪李家的事。


    胡氏高高興興地去準備禮品,張小北知道李先生喜歡吃些新鮮的青菜之類的,準備去摘一些香椿,再加上自家園子裏的幾樣蔬菜,另外就是他家的鹹鴨蛋和鹹雞蛋,還有一些酸筍和鹹菜。這樣拿一些,那樣拿一點,菜還沒摘呢,隨便湊湊就是兩大筐子。


    張小北一邊幫著娘收拾東西一邊說著王世虎告訴他的那些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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