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天樹在b市!讓其他天師注意打探,尋找撐天樹。”李徽繼續吩咐下去,他又想起一事來,問:“韓家……韓夫人那邊怎麽說?”


    眾人相視一眼,白長衣歎了口氣,道:“韓夫人對此公供認不諱,她承認,是她將破陣的法子交給了季長戈。誰能想到,這麽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在陣法上竟然如此天才,隻是在韓厲身邊待了兩年,自學成才,就能將那陣法吃透。要是當時,她遇到的不是韓厲,而是一個陣法大師的話……”


    那麽,她的命運,將會與現在南轅北轍。可惜,這一切都是如果,而這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情便是如果了。


    *


    韓家的客廳裏,韓家人憤怒的看向坐在首座的女人,這個女人自從出現在韓家之後,一直給人的印象便是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可是誰又知道,這麽一個看起來無害的花朵竟然悄無聲息的,就將他韓家害成這樣。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可知道,你這是毀了天下蒼生!”韓辭琤瞪大眼睛看著韓夫人,眼裏血絲遍布,情緒實在是複雜。


    韓夫人雙腿交疊,她媚眼如絲的看了韓辭琤一眼,笑得嫵媚,道:“天下蒼生和我有什麽關係?我自己都過得不開心,我為什麽還要去管天下蒼生?我要毀的不是天下蒼生,而是你們韓家。”


    因為佛骨的封印極為重要,沒有誰敢冒這個險,因而韓家一直在修界頗有地位。可是如今,韓家所依仗的東西已經消失了,韓家又拿什麽來讓自己保持原有的地位?


    僅僅隻是想想,韓夫人就覺得十分有趣。


    “你……你這個毒婦,當初你母親病危,要不是韓厲,你的父母親人,哪還能活在世上?你竟然如此恩將仇報!”有人大罵出口。


    韓夫人嘴角的笑意淡了一些,她嗤笑道:“我的父母親人,你們也有臉提,這一切不都是在你們韓家人的設計之中嗎?我和你們韓家哪裏來的恩,我們之間隻有仇,隻有恨!”


    韓家人被她這種態度氣得不行,韓家二伯吩咐道:“來人,將夫人鎖到屋中,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


    韓夫人笑,她站起身來,姿態仍然雍容端莊,甚至是嬌媚,她笑道:“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上樓去……哦,是不是還要鎖上束仙鏈?”


    束仙鏈,韓家人凡是犯了錯,皆會被鎖上這條鐵鏈,穿過雙手和雙腳,也算殘酷。


    細細的鎖鏈從腿骨間穿過,冷汗瞬間就流了出來,韓夫人跪倒在地上,受此痛苦,卻是一聲不吭,甚至嘴角還帶著暢快的笑。


    “二伯,夠了吧,晚……母親她隻是一介女流,這樣未免太過殘忍了。”韓辭琤別開眼,低聲對韓家二伯道。


    韓家二伯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辭琤啊,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吧。”


    韓辭琤低下頭,道:“我知道,隻是母親怎麽說也隻是個女人。隻鎖上腳,已經足夠了吧。”


    “凡是背叛韓家的人,都要受這樣的懲罰,辭琤,就算她是韓夫人,也沒有例外!”


    韓辭琤跪了下來,他道:“二伯!就算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我求求你了。”


    韓二伯皺眉看他,半晌他搖了搖頭,道:“隻有這一次,下不為例!”


    韓辭琤眼裏閃過一絲喜色,立刻點了點頭。


    韓二伯離開,韓辭琤站在門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屋裏,韓夫人被鎖在角落裏,細細的束仙鏈穿過她的一雙腿,那鐵鏈十分細,可是卻十分沉重,將她鎖在了牆上。


    “母親。”


    韓辭琤走過來,蹲下身子,輕聲叫了一句。


    韓夫人懶懶的抬起眼睛來,她似笑非笑的看著韓辭琤,道:“別,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母親,你父親老癩蛤蟆吃天鵝肉,我比你還小兩歲了,你這一聲母親叫得,也不嫌瘮得慌?”


    韓辭琤:“……”


    他站起身來,低聲道:“我會跟其他人求情的,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話?八年前,你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你說會永遠保護我,甚至說要娶我……”說著,她從那些美好的迴憶中迴過神來,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事實告訴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信男人的話,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這還靠譜些。”


    韓辭琤心裏有些難受,他仔細打量眼前的女人,眼裏浮出淚光來。以前的向晚,明媚而大方,就像是一朵永遠朝著太陽轉向的向日葵,讓人待在她身邊也忍不住被她身上那種積極所打動。可是現在的她,和他記憶中的人,截然不同。


    她更美了,嫵媚而慵懶,稍微一笑就能讓男人失了魂,卻讓他心裏難過得不能自抑。


    “我會救你出來的!”韓辭琤近乎保證的說出這句話來。


    向晚笑了笑,沒說話。


    韓辭琤見她不欲與自己多說什麽,張了張嘴,轉身離開了這個屋子。他走後,向晚坐在地上,表情怔愣,目光虛虛的落在一個方向,正在出神。


    半晌,她笑了一聲,動了動身體,腳上的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的聲響來。


    “結束了啊……”她歎息般的道,臉上帶著一抹快意和解脫的笑容。


    有火從她的屋裏燃起來,而後韓家的宅子,從各個角落裏,都開始燃起大火來,大火瞬間將整個韓家給覆蓋。


    這時,越溪和韓旭正在屋裏說話,靈虛飄在空中,整個魂體有些虛,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中了。


    韓旭拿了一顆玉珠來,輕而易舉的在裏邊雕刻出了花鳥魚石,甚至還雕了一個屋子。雖然隻是一顆拇指大小的玉珠,可是裏邊五髒俱全,精致無比。


    “進來吧。”刻下最後一筆,韓旭招唿靈虛。


    靈虛鑽進玉珠內,玉珠的那間屋子裏瞬間多了一條金色的小龍,蜷縮在床上,靈虛開口道:“以前被你斬殺,現在還要讓你救,真是丟人。”


    越溪看看兩人,道:“你們兩關係看來很好啊。”


    韓旭隨口道:“好倒是稱不上,當時要不是他入魔,我也不會對他出手。”


    聞言,靈虛的情緒瞬間有些低落起來。


    “……我隻是想救婠婠。”他低聲道,魂體都癟了。


    婠婠?


    越溪疑惑的看向韓旭,韓旭解釋道:“婠婠是他的愛人,當時出了一些意外,婠婠身亡,這家夥上天入地的,就想複活她。隻是,魂飛魄散,連碎魂都沒有一片,做多少工夫,也是徒然。”


    靈虛:“……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心上紮刀子?”


    “不能,我這是讓你清醒一點,以免我還要再一次出手把你給宰了。你們龍族皮糙肉厚的,想要殺還真是有點難。”韓旭輕飄飄的道。


    靈虛:“……”


    這天簡直聊不下去了,什麽悲傷統統都沒了,一千年過去了,這個家夥還是這麽會破壞氣氛!


    “身為和尚,為什麽你就沒學會佛家的半點慈悲啊?”靈虛忍不住嘀咕。


    韓旭捏著玉珠,笑道:“我不慈悲,你現在怎麽還活著?沉睡了上千年,醒過來你就隻剩下這麽一抹殘魂,稍不注意就會消失在天地間。你倒是好,一醒來就又招風又喚雨的,生怕自己死得太快?最後那萬滅陣,要不是我,你連最後一抹殘魂也得散了,到時候就真的成為空氣了,你是想去陪婠婠嗎?就和千年前那樣,逼我將你殺死。”


    “你一向聰明,智多近妖……不,就算是妖怪,也沒有你的聰慧,我隻是覺得很累,婠婠不在,這世間萬物都我來說不過是一場空無。”靈虛歎氣,語氣裏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頹喪,他頓了頓,道:“再說了,欺我龍族者,都須一死!他們敢殺我龍族,我就會殺了他們。”


    韓旭輕輕搖了搖頭,所以啊,大家都說,欺負誰都不要欺負龍族。殺了一條龍,那就代表會受到龍族全族的追殺,毫無例外。


    “……起火了,快來人,救火啊!”


    外邊突然傳來吵鬧聲,越溪他們相視一眼,韓旭將裝著靈虛的玉珠揣兜裏,和越溪直接走出房門。一出來,他們隻覺得眼前一亮,眼前火勢滔天,整個韓家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就在他們離開房屋不久,他們身後的屋子也騰地一聲燒了起來。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怎麽會起大火呢?韓家宅子底下布得有陣法,就那條惡龍這麽攪弄,都沒能把房子給弄塌了,怎麽就燒了起來了?”白齊星一臉狼狽的走出來,腦袋上還帶著泡沫,看樣子剛才是在洗澡了。


    越溪看著不過眨眼間就覆蓋了整個屋子的大火,眯著眼睛道:“是焚天陣……這個陣法,覆蓋了整個韓家,燃起來,想要撲滅,可沒有那麽簡單。”


    旁邊有天師使用水係的術法想要撲滅大火,可是水勢反倒增加了大火的燃勢。這場大火,看陣勢,似乎要將整個韓家都給燒個幹淨一樣。


    各種水係術法被使了出來,越溪搖頭,道:“用水反倒是會將情況越弄越糟糕,焚天陣是根據五行之法布下的,土克火,要想撲滅火,得用土才是。”


    隨著劈裏啪啦的碎裂聲,屋子的房梁被燒斷,啪嗒的一聲,整個房子完全垮了。


    主宅那邊傳來激烈的聲音,越溪他們相視一眼,往主宅那裏走去。


    “不,放我進去,放我進去!晚晚還在裏邊,她還在裏邊,我要去救她!”主宅門口,韓辭琤一臉激動的要往裏衝,卻被韓家的人給攔下了。


    韓辭雪叫道:“哥,你別進去,這火這麽大,你進去會被燒死的。”


    韓辭琤雙眼紅透了,他的眼睛裏邊映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他嘶聲道:“不,不,晚晚還在裏邊,我得去救她。她被鎖在屋裏,她會死的,會死的!”


    說著,他直接掙脫了韓辭雪他們的術法,甚至不惜反噬自身,脫身了就往火海裏衝。


    火勢龐大,他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


    “荒謬!為了一個女人這麽失態,像什麽話?簡直丟盡了我們韓家的臉。”韓二伯麵帶薄怒,直接使了術法將人給弄暈了過去。


    韓辭琤的身體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朝著大火的方向伸出手去,輕聲喚道:“晚晚,晚晚……”


    韓辭雪跑過來將他抱住,失聲哭道:“哥,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的。這麽大的火,向晚被鎖在屋裏,她肯定已經死了。”


    聞言,韓辭琤身體一震,他瞪大眼睛看著這場大火,這場火像是燒在他心裏的一樣,燒得他淚眼模糊。


    眾人將火撲滅,這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濃煙嗆鼻,韓辭琤撲在燒毀的廢墟裏,伸手扒拉開燒得焦黑的碎木,一雙手被高溫燙出水泡來,他仍然恍若未覺,直到他找到了一條手鏈,他這才失神的跪坐在地上,一瞬間身上的生命力像是都被人抽光了。


    然後,他抱著這條手鏈,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沒有任何形象。


    人們都說韓家的大少爺端莊冷靜自持,沒有人看過他失態的模樣,可是現在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大哭的樣子,狼狽至極,卻也可憐至極。


    韓辭書一臉懵逼,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訥訥的道:“就……那個女人死了,大哥不應該高興嗎?怎麽這麽難過,就好像……”


    好像,痛失所愛一樣!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韓辭書就使勁的搖頭甩開了這個想法,實在是這個想法太過離經叛道了。


    韓家被燒毀了一大半,隻有幾個院子還保留著,這一場大火幾乎將整個韓家燒了個幹淨。韓家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心裏生出來一個念頭——韓家,這怕是毀了大半了,就和這燒毀了的房子一樣!


    大家檢查了一下,發現焚天陣的陣法中心是在主宅的臥室,也就是韓夫人的居住之處。而且能夠不知不覺的在整個韓家布下焚天陣,這個人選,除了韓夫人,其他人根本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換句話說,這場大火,完全就是韓夫人一手主導的,她布下這麽一個陣法,燒毀了韓家,也將自己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眾人覷著韓家人難看的表情,忍不住搖頭,心裏卻是嘀咕著,自作自受。恐怕韓家人也沒想到,原以為是隻小白兔,卻沒料到是朵食人花,韓家竟然被這麽一個年輕姑娘給一手毀了。


    韓辭琤一直很沉默,他取了個陶瓷罐子,將找到手鏈那兒的黑灰撞了進去,或許裏邊就有向晚的骨灰也說不定。


    韓二伯見他這樣子,氣得不行,伸手就要將罐子打碎,怒道:“這個女人毀了我們韓家,你竟然還要幫她收斂屍骨。要是你父親還在世,怕是恨不得把你給打死。”


    韓辭琤牢牢的護住懷裏的罐子,韓二伯那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


    “二伯,她不想呆在這裏的,呆在這個讓她窒息汙濁的地方,我要帶她離開這裏。”韓辭琤一字一句的道。


    舒影一直站在旁邊,此時見狀,她走上前來,將手上的玉鐲子遞了過去,道:“我想這個鐲子,還是……向小姐比較合適。”


    韓辭琤看她,低聲道謝:“謝謝你,舒影,各種方麵的。”


    舒影歎了口氣,道:“當時你找我假扮你的女朋友,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隻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


    竟然和繼母有那麽不清不楚的關係!


    “向晚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兩在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韓辭琤淡淡的道,他不希望有人誤會了向晚,以為她品格低賤。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


    韓辭雪眼裏有淚光閃動,卻是一點都不意外,她曾經在韓辭琤的臥室裏看見過向晚和他的合照,那時候兩人都十分年輕,站在一起極為登對。可是世事無常,他們最後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韓辭書卻是什麽都不知道,他愕然道:“大哥和那個女人……女朋友?”


    韓辭琤沉默,或許對於向晚來說,沒有遇到他才是最好的。他和向晚的事情,不過是天意弄人,他們曾經約定了生生世世,可是誰知道,他外出迴來,卻發現向晚成為了自己的繼母,這多麽可笑。這件事情,不管是對於韓辭琤還是對於向晚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


    對於向晚,在韓家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她對韓家隻有恨意,所以才會這麽不顧一切的將韓家給毀了。對於她來說,死去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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