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姐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她走出門去,越溪他們看見她身子頓時僵硬了在那裏。


    “周大姐,怎麽了?”越溪問。


    周大姐迴過神來,像是遮掩著什麽似的道:“沒什麽,你們吃完了碗筷就放那吧,我明天來收拾。”


    說完,她就匆匆離開了。


    越溪他們相視一眼,走出門去,站在周大姐原來的位置上抬頭看去,便看見外邊那棵梧桐樹上停著的幾隻鳥兒。


    鳥兒隱在黑暗之中,隻有一雙眼睛靜靜的凝視著他們,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了。


    “吃了麵早點睡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好的!”


    屋子的門被關上,樹上的鳥兒歪頭理了理身上的羽毛,張開翅膀飛走了。


    第61章


    因為在車上坐了一天,有些累了,所以越溪他們吃完趙大姐端來的麵條,早早的就睡下了。


    農村不比城市,入了夜,四周就十分安靜,連風吹過樹枝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因而外邊一響起小孩子的哭聲,越溪她就醒了。


    “嗚嗚嗚……”


    小孩子的哭聲穿過薄薄的牆壁傳進耳中來,悲悲切切的,在大晚上的,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滲人。


    秦雙雙睡在外邊,此時忍不住往越溪身邊靠了靠,低聲道:“這是哪家孩子在哭啊……”


    聽了一會兒,她又發現有點不對勁了,心中一緊,道:“我怎麽覺得,這個哭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越溪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安靜一些。


    哭聲由遠至近,秦雙雙聽得清楚,那哭聲越來越近了,最後停在了她們的門口。哭聲聽起來更加清楚了,伴隨著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拖拽的聲音。


    “滴答滴答!”


    像是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秦雙雙身子一僵,她微微偏過頭去,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她們床邊,對方似乎是在靜靜的注視著她們。


    烏雲散開,月亮終於從雲層後伸出頭來,毫不吝嗇的散發著明亮的光芒,清輝透過拉開的半扇糊紙木窗,在地上落下一大片清輝來,同時也將秦雙雙眼前的人影照得十分清楚。


    “!”


    當看見對方的那一瞬間,秦雙雙險些一聲尖叫叫出聲來。


    隻見在她們床邊站著的人不過才堪堪比床高,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在月光下,他展露出來的身體呈現著一種很幹癟的狀態,身體就像是缺失了所有水分,幹癟而皺巴巴的。


    和碩大的腦袋相比,他的脖子顯得十分的細,讓人忍不住擔心,下一刻那脖子是不是會承受不住腦袋的重量,直接斷裂下去。而在那個大腦袋上邊,隻有一雙眼睛嵌在那幾乎隻有一張皮裹著的臉上,靜靜的注視著越溪她們。


    他一直盯著越溪她們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慢慢的轉身離開,同時秦雙雙的耳中也傳來了那種令人牙酸的利器在地上拖拽過的聲音。


    而等他轉過身,秦雙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柄長長的鋼刀,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同時似乎有暗色的水滴從刀身上滴落下去。


    等那鬼魂離開,秦雙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燈被人打開,越溪翻身從床上坐起身來,隻見床邊的地方有一大灘血跡,還有一道利器劃過的劃痕,血跡斑斑,從門口一直滴到了床邊。


    秦雙雙思忖道:“那就是在村子裏作亂的厲鬼?看身形,的確像是個孩子。不過,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奇怪,不是說是被摔死的嗎?可是他看起來可不像是被摔死的,不過他身上的皮膚……坑坑窪窪的,的確像是被什麽東西啄食過的一樣。”


    越溪喃喃道:“怎麽樣死去,才會讓身體呈現出那樣的狀態呢?”


    在月光下,很多東西看得都不是很清楚,那孩子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她們兩人也沒看明白。隻知道,對方的身體極為幹癟,就像是體內的水分完全被蒸發掉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塊沒了水分的腐肉一樣。


    越溪推開門,老舊的木門在黑暗中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嘎聲,外邊微涼的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不知道是村裏哪個人又出了意外。”越溪淡淡的道,那個孩子手上提著的那把大刀上的血,總不可能是普通動物的血吧。


    秦雙雙問:“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了。”


    越溪抬頭,看見梧桐樹上停著的黑鳥靜靜的注視著他們,她轉過頭來,道:“那我們出去看看,去把韓旭他們叫起來。”


    正說著,隔壁的門被人打開,韓旭和許用站在門口,當然,許用是恨不得縮在韓旭背後的。


    四人打開鄭家的大門,外邊月光如水,樹影婆娑,靜悄悄的,連一丁點聲響都沒有,風吹過的聲音都是一清二楚的。地上斑駁的血跡從大門一直蔓延到很遠,越溪他們拿著手機的電筒打著光,順著血跡往前走。


    走到一半,他們再次看見了村裏的那個祠堂。


    在黑暗中,這座祠堂就像是一座龐然大物,靜靜地佇立在那裏,仿佛隻要是接近它的人,都會被黑暗給吞噬。


    “這個祠堂總給我一種毛毛的感覺……”許用搓了搓雞皮疙瘩驟起的手臂,他這個人,不僅是運氣好,而且直覺很準,在他身上像是安得有雷達一樣,對一切不詳的感知特別敏銳。


    沒有征詢過村裏人的同意,他們也不好意思擅自進去,雖然對這個祠堂很好奇,越溪他們還是暫時保留了他們的好奇心。


    血跡到了祠堂門口就沒有了,一灘暗色的痕跡在門口暈開,就好像有人在這裏站了許久,血跡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滲在了土地裏,蔓延出了一片痕跡來。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許用問。


    韓旭看了看祠堂四周,頭頂上有鳥飛過,他抬起頭來,看著祠堂旁邊的那棵樹上的一隻黑鳥,若有所思的道:“這個村裏的鳥倒是不少,好像哪裏都能看見,就好像是……有人在通過這些鳥看著我們一樣。”


    許用被他說得頭皮發麻,道:“你這話說得可真恐怖……”


    韓旭笑了一聲,道:“誰知道了……”


    他的目光直直的和那隻鳥對視,似乎能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它身後的那個人一樣。


    “唳!”受驚一般,黑鳥突然淒厲的叫了一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我們先迴去吧,現在對村裏的情況也不了解,如果犯了什麽忌諱就不好了。”韓旭突然開口道,其他三人看了他一眼,也點了點頭。


    四人照原路返迴,在他們身後,一隻巨大的眼睛在祠堂頂上睜開,而後在這雙眼睛附近,又有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無數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起來,這整個祠堂竟然幾乎都被這種黑色的鳥給覆蓋了,一飛起來,幾乎有一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韓旭朝身後看了一眼,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迴到鄭家,越溪終於意識到了有哪點不對,她喃喃道:“這個村子裏,竟然沒有聽到狗叫聲。”


    在農村,很多人家都會養狗的,在夜晚的時候,整個村子都陷入寧靜之中,但是你偶爾會聽見雞鳴狗叫的聲音。可是米鄉村卻不,從他們進村來,就沒看見狗這種動物,除了雞鴨豬之外,就沒看見其他的活物。


    “人們都說貓狗通靈,如果這個村子有什麽貓膩的話,又怎麽會養貓狗呢?”韓旭淡淡的道。


    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四人也沒多說什麽,就先睡下了,一夜無夢。第二日,越溪是被外邊的哭聲給吵醒的,一個村子的,稍微有點動靜,家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更別說這哭聲這麽淒厲。


    “這是怎麽了?”


    四人稍微洗漱過後,走出門去,遠遠的就看見一群人圍在稻田地裏,黑壓壓的,隔得遠了看去,就好像一隻隻黑鳥停在裏邊一樣。


    四人走近了,便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慪!”有人看了一眼,麵色難看,忍不住捂住嘴去一邊吐去了。


    越溪他們擠進去,終於看見了裏邊的場景。


    在稻田地裏,倒著一個人形,說是人形,因為這人的身子直接被人大卸八塊了,像是丟棄不癢的東西一樣,被人隨手扔在了這裏邊,血跡滲在有些幹裂的土地裏,形成了一種沉沉的暗色。黑色的鳥兒成群結隊的爬在屍體之上,低頭一啄,就能啄下一大塊血肉來。


    越溪看向其他人,這些村民們的臉上帶著恐懼和慌亂,臉色慘白,可是裏邊似乎又有一種幾近詭異的表情。


    “……先把這些鳥驅逐開吧,別讓它們再把屍體給啄壞了。”越溪目光閃動了一下,開口道。


    “不行!”她這話一開口,就立刻得到了村民們的反駁,他們就連考慮都沒考慮一下,下意識的就拒絕了。


    越溪麵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道:“為什麽啊?難道就任這些鳥啃食屍體?”


    村民們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又很快的掩飾下去,有人開口道:“反正人都死了,還不如廢物利用,讓shen……咳,讓鳥把他吃了。”


    聞言,越溪的表情沉了沉。她看了一眼在旁邊捂臉哭泣的女人,對方哭得這麽淒厲,可是對於村民們的話,卻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看來,她也是讚同村民們的意見的。


    真的是詭異了!


    四人從人群裏擠出來,越溪道:“對人們來說,親人死去的屍體是不容侵犯的,可是米鄉村的人卻不同,對於他們而言,他們覺得,死去的人被鳥兒吃了,那還是廢物利用……這些鳥,對於他們來說,肯定有非同一般的意義,他們甚至是懷著一種虔誠的心理。”


    “……那個人看起來是被人用刀砍死的,活活的把身子全部給砍碎了,還記得昨晚的那隻鬼嗎?那個鬼手裏就拖著一把鋼刀,上邊還滴著血,動手的可能就是他。”秦雙雙看得仔細,甚至連那具屍體腦袋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許用已經在一邊吐了,聞言道:“你竟然還看得這麽清楚……”


    秦雙雙理所當然的道:“不就是死人,有什麽好怕的?任何一絲蛛絲馬跡我們都不能放過,說不定就是讓我們解決事情的關鍵。”


    韓旭突然開口道:“你們注意到他們說的話們,村長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提到過一個字,那就是shen……也許是神?神靈的神……”


    其他人看向他。


    “我昨天問村長,他們的稻穀為什麽長得這麽好,他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我們有神……有神什麽,是有神保佑?還有村民們剛才的話,不如讓神把他吃了……這讓我不得不有一種不太好的聯想,或許這個村子裏的人,信著一個神。”韓旭語氣淡淡的。


    秦雙雙皺眉,道:“可是這個村子裏的確是有厲鬼在作亂,我們昨晚也看見了……那也的確是個孩子的樣子,而且戾氣很重,看起來的確殺了不少人的。”


    “啊,感覺越來越亂了……”許用撓頭,覺得自己的腦容量都快不夠用了。


    越溪看了那些停在四周的黑鳥一眼,這個村子,從他們進村來,到處就能看見這種鳥。


    “我們先去出事的人家看看吧……”她淡淡的道。


    死去的孩子姓張,小名叫石頭,張家住在村中間,一家五口,張家除了石頭之外,還有一個小女兒,才出生沒多久,還裹在繈褓裏。不過因為石頭的意外,這個家庭即使剛迎來新生兒,也沒有半點喜慶,每個人看上去都是死氣沉沉的。


    越溪他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幾個眼熟的人,都是這一次和他們一起參加考核的人,


    “你們想問什麽?”張父麵色疲倦,背脊彎曲,整個人似乎都要被壓垮了一樣。


    越溪突然開口道:“昨晚我們看見了一個孩子……”


    聞言,越溪注意到張父的目光立刻動了動。


    “……那個孩子身材幹瘦,身上血肉幹癟,就好像是在陽光下長時間曝曬,身上的水分全部都烤幹了一樣。不僅如此,他身上還沒塊好肉,身體大概是被什麽東西啄食過,可能是鳥……因此,身上看起來坑坑窪窪的。哦,對了,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塊石頭……“


    “是石頭,是我的石頭!”


    越溪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屋裏衝了出來,她一衝出來就抓住越溪的肩膀,追問道:“你在哪裏看見他的?你在哪裏看見我的石頭的?”


    張父急忙伸手抱住她,道:“你怎麽出來?快進去休息!”


    女人臉上閃過一絲瘋狂,麵色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她一把推開男人,聲音刺耳的道:“我知道,是你們……是你們這些人害死了我的石頭!是你們,是你們拿他去祭神了,他還那麽小,你們怎麽舍得……唔唔唔!”


    張父一把衝上去捂住她的嘴,強製性的抱著人把人帶迴屋裏去,屋裏很快傳來尖叫掙紮的聲音,然後是嬰兒嚎啕的哭聲。


    半晌,越溪他們才看見張父從屋裏走出來,他的精神看上去比剛才還要萎靡許多,臉上一點精神氣都沒有,似乎一瞬間有什麽將他的身體給掏空了,背脊更加佝僂了。


    “我剛才聽阿姨說,祭神?什麽是祭神啊?你們村子還信神嗎?”越溪狀似無意的開口。


    張父苦笑一下,道:“什麽祭神啊,你們別聽我妻子胡言亂語了,在我兒子死之後,她就有些瘋魔了,一天嚷著是我們害了石頭,看誰都覺得是壞人。可是,可是石頭他就是摔死的啊,那天在山上,突然就下起雨來了,他一個不注意,就從山上摔了下去啊……那山這麽高,等我們找下去的時候,他早就沒了命,身上的肉都快被鳥啄光了……“


    說到最後,張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他看著越溪,小聲的問:“你看見他,他現在是什麽樣?他是不是在怨恨我們?怨恨我沒有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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