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在身旁,操的心肯定多些,想著自家兒子和淘淘隻隔兩歲,可相差實在太多,雖然不指望他將來能考功名,但一定不能像他老爹一樣做個睜眼瞎。


    “恩,想法不錯,隻不過團團年歲還小,跟著大孩子怕受不住,你去學堂詢問一下夫子怎麽說。”


    畢竟團團和淘淘的情況不一樣,他家兒子未進學堂前,一些啟蒙書籍都會背會寫了。古代的夫子嚴厲,孩子過早入學對有些孩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三牛也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擰眉思索會,點點頭,還是等請教過夫子再看情況吧。


    …………


    “怎麽府城突然一下湧進這麽多人,出啥事了!”


    “你還不知道?蒲河前幾天夜裏突然決堤,聽說衝走了不少人,慘啊,能活著命逃出來算祖宗保佑了。”


    “聽那些逃難的人說,整個浦北到處都是水,也難怪,這天像是被戳個窟窿似的下個不停。”


    蒲河自八年前先帝大修過一次後,沒有再像模像樣的修築過,這次大雨連下了近一月,河水暴漲,地方官員呈上的奏章沒能及時送達才造成這次的慘劇。


    由於事發突然,江沛也不知洛水鎮如何,以他的判斷人身安全應該沒什麽事,河堤垮塌並不是全線崩潰,況且洛水鎮離蒲河有兩三個時辰的路程,河水的衝擊力應該沒那麽強。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年的田裏的收成泡湯了。


    猜測歸猜測,為人子的還是要迴老家把老娘給接過來,如今城外的護城河裏都是滿滿的雨水,蒲陽城位於蒲河以北,當時建城的時候選址之人考慮到蒲河堤潰這個可能,因此兩處相隔很遠,府城很安全。


    “二哥,到前麵縣裏找個地方歇歇吧,我腳都泡爛了!娘也真是的,清平都這大的人了還丟不開手,這次找到他們,說什麽也要一起迴府城。”


    越往南積水越深,這樣的路況,自是雇不到馬車的,隻能深一腳淺一腳的擼著褲腿往前走,一天也走不太遠。


    膝蓋以下的地方在水裏泡著,白嘎嘎的,越來越難以忍受,三牛語氣有些埋怨,江沛心裏也有些鬱悶,這還沒靠近蒲河呢,水都積這麽深,再往後還不得劃船趕過去。


    沒成想真被他言中,接近蒲河時,他們花大價錢租了條船渡過去,一般技術不好的人不敢攬下這個活。


    可另人崩潰的是,曆經千辛萬苦花了十來天時間趕到鎮上時,發現整個鎮子空落落的,百姓大概都逃難去了。到大腿深的水上飄的到處都是百姓家中的物什,還有些家禽,活的死的都有。


    哪裏都是明晃晃的水,兩人也沒往杏花村的方向再走,直接奔去洛安縣,猜想李氏可能和鎮上的百姓逃到縣城去了。


    在落安縣找了兩天也沒尋著他們的影子,無奈隻能先迴府城,說不定他們逃難到府城了呢。


    返城時情況要好一些,天不再落雨,河水入海排出,水位慢慢的下降,隻不過到處充斥著一股惡臭味,讓他們有些受不了,隻想快點趕路迴府城。


    到蒲陽城下,看到黑壓壓的人群,兩人傻眼了,官府竟然禁城了,理由是城內人口已滿,禁止外來人口入內。


    第77章 亂(二)


    大熱的天, 人頭攢動的人群中發出焦躁不安的抱怨聲、孩童的啼哭聲、病患者的痛哼聲。


    江沛和三牛看著此情此景,心中也是煩躁不安, 再加上腿腳上被蚊蟲叮咬又沾了水,癢痛癢痛的隻想把腿腳剁掉。


    “官老爺為啥不讓咱們進城, 田被他們占了, 又不給留活路, 反正總是個死, 幹脆拚他娘的!”


    “我知道哪裏有吃的, 他們搶了咱們的田, 糧食在那囤著呢!”


    “走, 奪迴咱們的田, 搶迴咱們的糧!”


    人群中有人怒氣衝天的大聲喊了一聲, 隨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應和聲,握起拳頭伸著胳膊,紅著眼睛嗷嗷的叫著,原本猶豫不決的一些人聽說有吃的, 也跟著大隊伍向著他們說的地方奔去。


    他們被眾人浩大的聲勢驚住了, 幸虧兩人是站在人群的邊緣,要不然必定被激憤的群眾裹挾著一起走。


    他倆有家有口的,當然不會隨著那些被逼上絕路的百姓參加高危的□□行動。


    不參加不代表對官府滿意,擋在城門外進不去城, 也讓兩人十分惱火,尤其是江沛,蘭香還懷著身孕, 胎況又不好,兒子上下學堂還要麻煩珍珠接送。


    仰頭看著高大的城樓上把守士兵模糊的身影,把剛剛想到的讓徐才幫忙的念頭也給打消了。


    “二哥,咱咋辦,大半個月沒迴了家裏啥情況都不曉得,還有咱家的酒館。”


    家裏人少,事情又多,迴洛水鎮前他們直接把酒館關門歇業了,雖然客源穩定,老顧客多,但停業時間一長必定造成不好的影響,導致一部分食客流失。


    更重要的是他們不知如今城內的情況如何,家裏都是婦孺幼童,萬一發生什麽事,後悔也來不及了。


    三牛唉聲歎氣的,把褲腿往上擼了擼蹲在地上,煩悶的握著拳頭捶打著青石板。江沛渾身汗淋淋的,腦袋昏昏沉沉,加上心情不好,特別想洗洗臉,衝個冷水澡,讓自己清醒清醒。


    當想到衝澡時,突然靈機一動,他記得有次帶著淘淘和徐才一起到府城的琵琶湖遊玩時,徐才說過的琵琶湖設計的十分巧妙,不隻輪廓肖像樂器琵琶,而且湖裏麵的水是活水,湖頭通過石道連通著城外的護城河。


    “三牛,會不會浮水?!”江沛克製著激動的心情,蹲在三牛身旁壓低著嗓音悄聲問。不遠處還有些不願招惹麻煩的群眾依舊在城樓下等著。


    “咱村的男人誰不會水?咋了二哥?”三牛納悶的扭頭問他,杏花村離洛河近且村裏還有個大池塘,那是他們男娃子的樂園,鍛煉的個個都是遊泳健將。


    江沛尷尬的笑笑,前世他隻會在遊泳池裏暢遊。這次不同,是要鑽孔道的,他對自己的技術沒有太大的信心,不確定有沒有繼承原主的遊泳技能。因此當聽到三牛會浮水,放下心來,把情況告訴了他,為了不出什麽差錯,他準備讓三牛先走過去,在另一邊接著自己。


    “真的!那太好了!咱們什麽時候去?!”


    “天黑再去!”免得被人看到,他們兩人可競爭不過那麽多人,況且白日裏湖心亭的遊人肯定很多,禁城期間被發現私自進城,自然免不了蹲大牢。


    不過江沛也隻大概記得和琵琶湖對應護城河的位置,在府城的另一邊,距離城門方向有些遠,傍晚十分兄弟倆趁著旁人不注意時悄悄的離開。


    “找到了,在這裏!三牛你水性好,要不你先來吧,在對麵出口接我。以一柱香為限,若勢頭不對趕緊折迴,不行咱再重新想辦法。”兩人在清涼的護城河裏摸索近半個時辰才找到連通兩者的通道。


    “二哥,你放心吧,這難不倒我,石道寬著呢!”三牛說完一猛子紮進水裏,向孔道裏遊去。


    三牛遊走後,江沛趴在岸上望著水波蕩漾的水麵,心砰砰跳個不停。待覺得時間差不多,把衣服脫的隻剩一條短褲,盤纏也不要了,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向深水處衝去。等他覺的自己的肺快要憋炸的時候,被一條有力的胳膊給拉出水麵。


    “二哥!”三牛一隻手拔著水,一隻手托著江沛,興奮的喊了一聲。江沛緩過勁來,兩人一起向岸邊遊去,四周黑漆漆的,在靜謐的深夜裏青蛙叫聲和蟲鳴聲異常清晰,把他們拍打水浪的聲音給遮蓋住。


    “咱們進來啦,二哥!”上岸後,哥倆並排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折騰了大半個月終於順利迴來了。


    “是啊,迴去得用艾葉泡泡澡,喝幾天薑湯去去濕。唉,也不知家裏如何了,行了,別躺了,還打算睡到明早啊。對了,差點忘了件事,如今禁城,迴到家先別慌出來,好好休息些日子,等解禁後再開門做生意。”


    酒館生意好,必定有很多紅眼病人嫉妒他們,萬一別有用心之人到官府舉報他們,那就壞事了。休息一段時日也好,最近一個月,江沛覺得自己的體力嚴重透支,此時他隻想泡個熱水澡,好好睡幾天。


    而後兩人趁著夜色,一同迴江沛家,兩家商量的等他們走後,珍珠帶著團團和蘭香淘淘一起住。


    “怎越發的瘦了,是不是胃口不好?最近我不出門,專門在家伺候你。”江沛洗涑過後看到在床上等著他的蘭香,覺得她比以前要消瘦些,忙上前握著她的手,心疼的問道。


    “還說我呢,看看你現在成啥樣子,明日讓大山去醫館幫你抓些藥粉敷敷。別擔心,我沒事,有清平在娘也不會有事的。”


    蘭香抽出手輕輕摸著江沛腿上的膿瘡,心疼的不行,遭那麽大的罪跑迴去一趟,結果連人都沒找到。


    江沛點點頭,也希望李氏他們都好好的,洛水鎮雖然起了水,但不會把人淹死,他們身上又有銀錢,隻要路上不遇上歹人,生命應該無虞。


    “淘淘,夫子誇講你了?”


    為怕別人起疑,三牛依然住在江沛家。他們是半夜三更迴來的,左鄰右舍不知曉兩人已到家,因此當看到前段日子因江沛不在家神情焉焉的淘淘,此時蹦蹦跳跳笑的合不攏嘴的樣子,故意逗著他。


    “嬸嬸安好,今日夫子誇我書背的好!”誇讚是真,可讓他如此高興的原因是離家很久的阿爹終於迴家了。可爹娘叔叔嬸嬸叮囑過他好幾遍,告訴他不能對外人講阿爹和叔叔在家。不然他們會被壞人抓走永遠都迴不來了。


    “哎吆,那可要繼續用功,爭取以後考個狀元迴來。我也得好好管教管教我家那個臭小子,讓他跟著你學學。三牛家的,別著急上火,興許你當家的和淘淘爹待在老家沒迴來呢。”熱心腸的鄰居鼓勵完小的,忙又安慰接淘淘下學的珍珠。


    “讓嫂子費心了。如今也隻能這般想了。”珍珠神情與平時表現的一般無二,和鄰居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便拉著淘淘推門走進院裏。


    禁城和洪澇的直接後果便是所有生活用品的價格像飛了似的往上漲。幸好當時他們關門歇業前酒館裏的米麵還沒用完,不用再花高價買。


    府城內的災民雖然有一些大戶、商人施粥救濟,可麵對龐大的災民數量等於杯水車薪,沒有財大氣粗的祁家加入進來,俯城中遍地是瘦骨嶙峋的乞丐。


    “淘淘,這些日子咱不去學堂了,爹爹陪你讀書習字好不好?”江沛總覺的此時的蒲陽府城像個被怨氣充斥著的氣球一樣,隨時都要爆炸,他可是親眼看到城外災民被逼急了眼紅發狠的模樣的,為了孩子們的安全著想,盡量少出門。


    人的第六感往往挺準的,在淘淘停學的第五天,蒲陽府發生了兩件大事,災民動亂和府兵營兵變。


    當時情景如何血腥江沛沒看到,結果就是蒲陽城被兵變的起義軍控製,原先朝廷的官員不願意歸降的就地格殺勿論,混亂的局勢以雷霆手段很快得到控製。


    “布告上寫的什麽?”


    “招府兵呢,每人每天一升糧食,二十文錢!”


    “一升糧食!還有錢拿!在哪呢報名!”


    …………


    “下一位!”江沛不知重複這句話多少次了,頭不抬的龍飛風舞的記錄著來報名參軍的人名。


    沒錯,他現在又成了祁家的賬房先生,隻不過不是商號賬房而是軍需賬房,江沛自己都覺得暈暈乎乎的,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沒想到祁家時隔六年,又再次東山再起,這次玩的遊戲驚天動地,直接豎起鏟除昏君的大旗,首先解放的是處於水深火熱的蒲陽城,不過目前坐鎮蒲陽城的不是祁家的當家人,而是消失了不知多久的李雲陽。


    話說當時蒲陽城穩定下來,江記酒館重新開門營業的時候,祁達和李雲陽大駕光臨他家的小酒館,江沛自然是親自上前貼心服務,畢竟他有今天,仰仗的是他們二人。


    酒足飯飽後,李雲陽依舊是酷酷的甩給他一句話“聽祁達大哥說,你通曉賬務,那就來負責軍需吧!”


    第78章 江山定(一)


    李雲陽不打商量的直接決定了他的去向, 江沛盡管內心裏不太情願,最終還是同意做那勞什子軍需賬房, 誰讓人家如今是蒲陽城的老大。


    而且以後他們想要在蒲陽城立足,背後還是需要人照著的, 綜合考慮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壞處。


    盡管隻是做一名軍需處的賬房, 但隻要和軍營沾上邊鐵定是紀律嚴明的, 待到休沐時才能歸家, 他對兩人說先把家裏安頓好, 再去軍營報到。


    自兵變後, 府城平定下來, 江沛和三牛在府城打聽幾天都沒找到李氏和江清平的下落, 當然在尋找他們兩人的同時也操心姚家人是否逃難到此, 結果也是令人失望。


    如今外麵兵荒馬亂的即使出去尋找也未必找的到,無奈隻能作罷,祈禱著能在府城碰到。


    酒館有三牛在不用再特意請賬房先生,都是些簡單的賬目, 他能搞的定, 以前培養的的學徒早已出師,完全擔負起後廚的重任,再招個夥計就行。


    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家裏,蘭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來, 身旁離不開人照顧,淘淘年歲小上下學堂沒人跟著不放心,不能總是麻煩珍珠, 他這在軍營裏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出來,因而家裏必須得雇兩個長工。


    蘭香清楚目前的家裏的情況,為讓他安心的在軍營做事,主動提出雇兩個人到家裏來,照顧他們娘倆的起居,最後把家裏都安置妥當江沛才去軍營。


    在軍營有一點讓他特別滿意的是,自己不用像其它士兵一樣去校場訓練,相比其他忙的腳不沾地的將士們,軍需處的賬房先生完全是養老般的職務。


    每天查驗庫存,發現給養存儲不足時,趕緊上報軍需籌備處,要說麻煩之處就是兵士人員經常變動,賬目也要跟著每天更新。


    不過有一點讓他煩不勝煩的是,有些士兵頭子老是想從他們這裏走後門,讓自己手下的士兵派發的物品即多又好,而他是主管這個的,因而十分鬱悶。


    蒲陽城地處梁朝的心髒,北通長平,南達廣陵,轄區又是整個大梁半個糧倉,無論是對大梁還是祁家,軍事意義特別重大,府城將士的任務就是守住蒲陽城,為前方征戰的士兵提供後勤保障,而府兵人數明顯不足,趁著蒲陽兵變朝廷還不知曉,要趕緊招兵買馬。


    進入軍營江沛才知道,原來祈趠趁著梁朝在同漠南交戰國內兵力空虛之際,集結以前的舊部和六年來私下裏培養的勢力,率先發起起義。


    梁朝本身隻是個統治二十幾年根基不穩的新朝,又加上這幾年現任皇帝窮奢極欲,魚肉百姓,因而起義爆發後,人傑好漢揭竿而起,當然除了祈趠之外,還有其它武裝勢力與其爭霸天下。


    水患剛過,城中逗留了大批的災民,都知戰亂將起,梁朝又一次陷入戰火中,迴去種田也無保障,因此大夥對於每天管飽,還有錢拿的府兵待遇,非常動心,很多人都積極踴躍的報名參軍。


    尤其是那些深受當今朝廷荼毒的百姓,更是恨不得讓梁朝趕緊滅掉,建立新的王朝。


    “阿沛,今日如何,有多少人報名?”糧餉、被服、兵器以及各種生活用品都是根據人頭數發放的,因此江沛對這些數字最是清楚,對徐才的問題脫口而出。


    “那記不記得有哪些人資質看著不錯,提前給我透露一下唄,憑咱哥倆的關係……”


    招兵這事本不該由軍需處負責的,但在此之前軍營有發生過將軍為搶優質資源大打出手的鬧劇,為公平起見,李雲陽竟然把這事交給了軍需處的人負責。


    當然隻是他們隻是負責登記有意向的人員,選拔過程和軍需處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徐大哥,你這不是難為小弟嗎?那麽多人我哪記得誰是誰啊,再說名冊已上交。”徐才如今已是府衛營校尉,這次兵變能成功多虧他這幾年和其它幾個祁家安插的人在兵營裏堅持不懈的策反,因此很得上司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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