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工們起床時都在捏胳膊,捶打腰,可能是因為年輕的緣故,江沛隻是下工時感覺特別累,但睡了一覺疲倦感好輕很多,也不是那麽不能忍受。


    他們在夥房裏磨嘰到上工的時候才離開,到了大院裏,江沛見祥哥微微彎著腰,恭謹的站在一身穿綢衫的青年男子麵前,男子麵色不鬱好像在訓斥他。


    第11章 主意


    青年看到江沛他們到來,停止了訓斥,轉身背著手,擰著眉目光冷肅的看著他們這些短工。祥哥麵色發狠的對大家說


    “你們沒吃飯嗎?!抓緊點,出這麽多工錢,是來讓你們幹活的,不是做慈善的!再讓我抓著誰偷懶,立馬給我走人!還不快點去扛包,都傻站著做什麽!阿沛,你過來!”


    祥哥嗬斥完對江沛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祥哥!”他不知道身穿綢衫的青年男子怎麽稱唿,謙卑的拱拱手鞠了半躬,男子掃他一眼微微點下頭,便不再搭理他,沒興趣聽他們倆的談話內容,向大院裏裝著麻袋的板車處走去。


    “阿沛,讓你做工頭,你就應該擔起這個責任,活幹的漂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有誰偷懶耍滑,不必客氣,不聽勸的隻管告訴我,看我怎麽修理這幫孫子!”


    江沛才不願意打小報告,不過他確實沒有盡到工頭的責任,因為他年齡是最小的,大多數人不願意甩他,而且工錢又是固定的,大家是能偷懶就偷懶。


    要不是他是工頭,他也會躲著休息會。對開小差的人他提醒了兩次,他們當麵受教,但過後依然我行我素,江沛也懶的再管。


    他扭頭看了一眼青年男子,略一猶豫,對還在氣憤中的祥哥說“祥哥,小弟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有什麽主意,有話快說!”祥哥拿眼覷了一眼自己的上司,他可是帶著東家的命令來的,五日內必須把所需的糧食裝車運走。可照這個進度,別說五日,十日也完成不了。


    “每人扛三袋糧一文錢,有力氣的讓他們盡管扛去!多勞多得,來這裏都是想掙錢的,他們肯定是不惜力的幹!用這種方法兩頭都有好處。”


    江沛覺得這種幹力氣活拿死工資的製度,漏洞最多,誰願意多幹,多幹又沒有好處,最後任務完成拿錢走人。


    “那怎麽知道他們扛多少袋,這幫泥腿子奸猾的很,萬一瞞報怎麽辦,莊子裏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做,監工少,也沒空盯著他們”祥哥聽了江沛的話,眼睛一亮,不過又說出他的顧慮。


    “這個好辦,讓他們每人記自己的,十人負責一倉房,在倉房外把名字寫在木板上,扛一袋用木碳劃一橫,采取互相監督製,如果有弄虛作假者重罰,不予工錢。隻要倉房裏裝包的人別出錯,到時把總數目一對照,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隻不過監工要勞累些罷了。”


    古代太落後,江沛目前隻能想到這種方法,其實窮苦老百姓,大部分人是不會弄虛作假的,嚇唬一下抓幾個典型,肯定都會老老實實的,況且再奸滑也沒有他們這些糧商奸滑。


    祥哥聽了江沛的主意,覺的可行,但這涉及到工錢的事情他做不了主。


    “你等著,我去向陽少爺請示一下。”說完,便向不遠處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去。江沛看他彎著腰不知在同男子說些什麽,男子不時的朝他這邊看來。


    “阿沛!”祥哥喜笑顏開的大聲喊著,向江沛揮舞著手,江沛見他喚自己過去,便小跑過去,周圍扛包的工人用各種羨慕的眼神望著他。


    “阿沛,這是負責這次運糧的主事,快叫陽少爺!陽少爺有話問你呢!”


    “江沛?主意是你想出來的?”陽少爺饒有興趣的看著麵前的江沛,慢悠悠的問話,剛才眉間的愁緒消失不見。


    “不不,陽少爺,主意是祥哥提出的,我隻是在事後多幾句嘴。”江沛說完,祥哥笑眯眯的,這小子會來事,沒選錯人!陽少爺覷了眼笑的眼睛快看不見的祥哥,扯扯嘴角冷笑一聲,搞的祥哥原本燦爛的笑容凝在臉上,訕訕的。


    “那你們倆今晚戌時之前把這事辦妥,明早我要看到結果!”說完袖子一甩,不再看他們,慢悠悠的向大院門口走去,不知道去哪,江沛心想拽什麽拽,不就有幾個臭錢嘛,我們是雇傭關係,不是奴隸關係。


    由於暫時找不到木板,莊子上的人把房門給卸了下來,充當臨時工具,用完後再安裝上去,又從夥房裏找些木碳用籮筐裝著。


    眾人見每個倉房外的牆上豎著兩門板,旁邊還放著小簍子,裏麵放的是木炭,都十分好奇。東西擺置好後,祥哥便把大家招集到大院裏,開始開員工動員大會。


    “靜一靜,兄弟們!你們來扛包是為了啥?”


    天色昏暗,寒風瑟瑟,大院裏除了車就是亂哄哄的人,都在小聲議論東家把他們招到院裏的原因。


    “還能為了啥,掙錢唄!”有膽大的工人仰著脖子大聲喊道,跟著一陣哄笑。


    “對,掙錢!想不想多掙點?!”


    “想!”


    “東家是不是要給咱們漲工錢!那今年過年多割兩斤肉給娃兒們吃!”祥哥見大家的情緒被調動起來,開始把江沛的方案講給大家聽。


    “……有力氣的盡管使,沒力氣的你也甭說出來獻醜,大家咬牙加油幹,最後誰扛的包數最多,我會向陽少爺稟明為你們討賞!”


    他見底下麵人聽了扛的最多還有獎賞,個個情緒高昂,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如果一旦發現有人虛報包數,別怪我心狠,工錢一文不發,還要抓著送官!”


    做什麽事都要獎罰分明,對於給頭名獎勵的事還是江沛向他建議的,原本他想說設置一二三等獎的,但是他覺得有點不切合實際,於是隻向他爭取了第一名的獎勵。


    “三包一文錢,那我一天扛三百包,不是能掙一百文嗎,可以給我娘抓藥了”


    “東家這個方法好,看誰還偷懶!”


    “這是哪個龜孫子想出來的騷主意!”


    ……


    “現在十人組成一隊,三福你們每人帶一隊,依次到倉房門前集合,如有差錯你們也要領罰扣工錢!”


    莊子上有專門管糧倉的賬房先生,祥哥讓他在各個倉門口的兩個木門板上把工人的名字寫上。


    江沛擔心來做工的都是文盲,有的還不認得自己的名字,又讓賬房先生在他們名字後麵加上算籌上麵的數字,告知工人不認得字的,隻需記住自己是哪個數字。


    最後給他們每人發放一小塊木炭,裝進口袋裏,扛完一包迴來就劃一橫,如若忘記記錄後果自負。


    一切事畢後,很多工人們都磨肩擦掌,躍躍欲試,好像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當然也有些不願出力的人,心裏咒罵著。


    江沛從一名扛包的工頭,一躍成為一名監工,不用再扛包幹苦力,而且各項待遇都提高了,在小夥房與監工們一起吃飯,可以睡在有火盆的房間裏。


    “你小子還真行!”祥哥看到院子裏爭先恐後扛包的場景,喜不自禁,言語中已把江沛當得意的小弟一般。


    “我是嘴上放炮,最後還不是要靠祥哥施行的好嘛!”由於不用扛包幹力氣活,隻是在院子裏拎著燈籠看著,天冷凍的他鼻尖耳朵發紅,忍不住的跺跺腳,搓搓耳朵。


    雙手想放進襖袖裏可惜騰不出手,在微弱的燈光下,看著那些短工們由於出汗遇冷氣,頭上冒白霧,像修仙的一樣,心裏一陣羨慕,難度他是傳說中的抖m?


    “照這個進度,肯定能在五日內完成任務,到時候陽少爺有賞,大哥不會少了阿沛你的好處的!”


    江沛聽了他的話,心中又起疑惑,五日嗎?為什麽要強調五日呢?如果運到府城,百姓要開始提前置辦年貨,好像這與祥哥剛開始說的也不相悖,想不明白,江沛幹脆不想,他自己還是泥菩薩過河,就不操心勞苦大眾了。


    由於不可能把所有的倉房都打開,因此短工們依然采取兩班製,晚班結束後,待賬房先生在監工們的幫助下把門板上的數據記錄好後,再一一核對無誤後,短工們才離開。


    白班的監工江沛不用參與,下班後,江沛與監工們一處到小夥房吃飯,祥哥有事找莊子上的其它人,不與他一處。


    其它監工見他是祥哥身邊的紅人,對他都客客氣氣的,江沛知道監工是莊子裏的有頭有臉的老人,家丁護院都在倉房裏裝包呢,因此假裝無意的說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糧食,這麽大的莊子,大東家肯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還用說,聽說咱們的大東家是京城裏的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隻是從未露過麵,就連陽少爺每年也隻是儲糧出糧時才來莊子裏。“一位看著年歲與江沛年齡相仿的人悄悄的告訴江沛。


    “阿剩,胡說八道什麽!上次的教訓還沒讓你長記性!”另一位與他五官輪廓有點像的男子瞪了他一眼,惹的叫阿剩的男子與江沛都訕訕一笑。


    江沛剛聽一句話,就感覺裏麵的水太深,不是他這種小老百姓所能知道的,於是收起八卦念頭,好奇心是要害死貓的。


    吃過飯後,江沛向小夥房的廚子要了一些食鹽刷牙,他都兩天沒刷牙了,不洗澡可以忍忍,可是不刷牙,他覺得都不好意思張口說話,其它監工看他那麽講究,和他開玩笑說莊子裏可沒女人讓他親,嘴巴洗那麽幹淨做甚,江沛淡定的迴一句不想口臭熏著別人。


    惹得其它監工都張大嘴巴用力吐出一口氣,讓旁邊人聞聞臭不臭,結果他們捂著鼻子連聲說臭,於是都用江沛拿迴來的食鹽開始漱口,江沛被他們的樣子差點笑倒。


    第二天上工的時候,祥哥看見江沛後高興的手舞足蹈,親熱的拉著他說陽少爺特別滿意,迴頭與東家請功還有江沛的一份,江沛心想他不要表揚,最好給他點物質獎勵,比如金錢或者糧食?


    忙碌的日子持續到第四天的中午,江沛是被祥哥給叫醒的,莊子裏的車已被裝滿了,開始要轉運糧食,監工都要在場幫襯,陽少爺也在。


    江沛一聽陽少爺也在,心裏即使再不情願的起床,也不得不立馬打起精神快速的穿衣起床,連飯都沒吃,隨著祥哥趕去大院。


    走出住處,見整個莊子裏來了很多陌生的人,還多了許多騾馬,在古代牛很精貴,一般農戶買不起的,江家就是其中的一戶,更何況是騾馬,江沛猜測應該是請的驛幫的人來轉運糧食的。


    此時一些人把每兩輛裝著的糧食的車子用粗麻繩連在一起,大院裏其它短工也在幫忙把糧車從四合院裏推到外麵的青石路上。陽少爺旁邊站著七八個陌生人,不時的指著糧車在同他說些什麽。


    “陽少爺!!”江沛內心裏不喜歡陽少爺,太過倨傲,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奴才一樣,沒想到這次見了江沛難得的給他一個笑臉。


    “小子,還是個雛吧,這次帶你見見世麵,嚐嚐……”陽少爺身旁的一中年男子打量江沛後,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笑的十分猥瑣,葷話還沒說完便被陽少爺冷冷的瞪了一眼,周圍的其它人很不厚道的笑起來。


    江沛聽了他的話,又看他一臉醜樣子,心中隻想做嘔。


    “阿沛,這次你也跟車!”陽少爺言簡意賅的對著江沛說,也不征詢他的意見,江沛想要拒絕,什麽情況他都沒弄清楚就讓跟著走,為他們賣命。


    結果身旁的祥哥趕緊拉著他的胳膊,暗暗的掐著他胳膊上緊實的肌肉說。


    “阿沛,還不快謝謝陽少爺!”江沛被他掐著,好像他一旦說出拒絕的話要把自己的肉摳掉一塊似的,江沛與他接觸幾天,覺得他不會害自己,於是躬身向陽少爺道謝,十分感激的樣子。


    “他跟哪邊,是府城還是……”陽少爺身旁的一位大漢出聲問道。


    “他與阿祥一起,不是府城。”旁邊的人點點頭表示明白,看著他們像打啞迷一樣,弄的江沛一頭霧水,不去府城,難道還要去其它地方?


    等所有的糧車套好騾馬後,短工發過工錢被解散迴家,江沛看著領到工錢,喜笑顏開的短工,心裏想著他的工錢什麽時候能發啊,跟車是什麽鬼,還能不能趕迴家過年。


    第12章 海運


    待他和祥哥遠離陽少爺的視線後,江沛拉著他問


    “祥哥,說好的隻在莊子裏扛包打短工的,跟車能迴來過年嗎,過完年我可是要娶媳婦的!別到時媳婦娶不成,你可要賠我一個!”


    “傻蛋!這是陽少爺看你機靈給你的好處,往年過年時跟車的莊上管事,工錢都多拿一份,還有過年的份例,這次是你走了狗屎運,多少人臨近過年時都眼巴巴的要跟車呢!”


    祥哥恨鐵不成鋼的給他一個腦崩兒,痛的江沛捂著腦門齜牙咧嘴的,用手揉揉,不過聽到說有賞錢,頓時高興的眉開眼笑。


    “真的!那到時候拿到賞錢,我一定請祥哥您喝酒!祥哥,這次我們跟車去哪裏呀?”江沛想起這茬,不由自主的問出。


    “我隻跟車去過一次府城,這次也不知道去哪,管他娘的去哪,隻要有好處就行!阿沛,別沒事瞎打聽,老老實實的跟著就是!”莊子上的管事多,祥哥也隻是其中一個管事,跟車是上麵的人看著誰順眼點誰去的。


    “是是,祥哥放心,我這一路上除了吃飯喝水,就閉著嘴巴不張口!”


    短工離開莊子後,剩下的跟車人員在莊子裏飽飽的吃一頓才出發,江沛發現除了運糧車,還有草料車和他們的隨車人員的幹糧。


    接近傍晚,一眾人連人帶車浩浩蕩蕩的出發,為了不給騾馬加重負擔,江沛他們這些跟車的小囉囉是背著行李步行,江沛嫌兩雙被子太重,隻能丟下一雙舊的。


    陽少爺與驛幫的負責人則是騎著高頭大馬,悠閑自在的晃悠著。


    出了莊子,走了近一個時辰原本一起的人馬分成兩部分,向不同的方向走去,一部分人是要去府城,但江沛不知道他所在的隊伍要去哪裏。


    天漸漸黑下來,主事人也沒說停,驛幫是專業班子,準備的都有火把,不知道他們從莊子裏出來拐到哪條道路上,路況還是比較好的,因此糧車的行駛速度比較快。


    直到前方的負責人說停下來休息,他們才支鍋燒水啃幹糧,騾馬吃幹草。大家圍著篝火裹著被子打了兩個時辰的盹,又繼續趕路。


    走了一天,江沛趁中途休息時把鞋子脫了,發現他兩隻腳磨的都是血泡,痛的他真想流淚,不過看大家都若無其事樣子,他又恨自己不夠堅強,最後忍著疼痛強迫自己走下去。


    他們在行駛的過程中,中間沒有在客棧歇息,隻是累了在路上短暫修整,然後再起來趕路,最後看到連那些騎著馬的陽少爺嘴唇上幹的也起了皮子,一副滄桑的模樣,江沛心裏才平衡一點。


    到第四天時,他看到大家的臉上都開始露出雀躍的神情,有的驛幫漢子甚至大聲唱起了粗礦的民謠,江沛覺的他聞到了一股海風的味道,難到是要到海邊?


    對,可能他們走海運,現在內陸河道水位過低,不能行駛大船,想要遠距離快速運輸糧草,隻能通過海船走海運。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加快速度,馬通人性,見主人們心情愉快,也開始揚起脖子嘶鳴。


    “這是哪裏?”江沛看著眼前沿海城市的風景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這是蒲萊府城,臨海經常有海船停靠!”旁邊的人隨口迴答了他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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