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的夜晚,安靜而恬美。由於近來的天氣較為濕熱的關係罷,穀間已升騰起了淡淡的霧氣。很多的屋舍都已熄了燭火,或許就隻有這間屋子熱鬧些了吧。


    隻見王晉、雲景澤、戴倩倩三人圍坐於桌前,談笑鬥嘴好不熱鬧。此時的戴倩倩坐在桌前,用舌頭舔著嘴唇,雙手不住的揉搓著,眼中隻剩下一桌的酒菜,再無其它。王晉見狀不禁莞爾,道:“倩……倩倩姑娘,你也是有福之人啊。這飯菜剛端上桌,你便進來了,著實很有口福啊。”雲景澤瞪著戴倩倩,將眉頭一橫,罵道:“屁的呢,我看是鼻子尖吧,恐怕與那狼、犬相比也不遑多讓吧。”


    戴倩倩聞言,頓時來了火氣,也迴瞪過去,氣勢更勝一籌,嗔道:“你,你說誰呢?你,再說一遍?”王晉見苗頭不對,立即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我都忙活了一天了,還沒吃飯呢。等我吃完了,你們再鬧不遲。”又對著戴倩倩,道:“倩倩姑娘,既然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吃吧。”正說著,便撕下一隻雞腿來,遞給了她。


    這戴倩倩根本不曉得什麽是客氣,一把接過雞腿便塞進了嘴裏。她一邊咀嚼著,還一邊嘟囔著,道:“小屁孩兒,等姐姐吃完,再與你理論。”雲景澤聞言,便要發作,卻又被王晉及時止住。他隻得一跺腳,重“哼”一聲,向臥房行去。王晉見他離去,又望向了正狼吞虎咽的戴倩倩,不禁搖頭苦笑。


    不一會兒,這一隻叫花雞便隻剩下骨頭了,戴倩倩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又將手伸向了宮爆雞丁。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一桌子的菜便被她一人清掃一空,隻留下了四個還帶著油的包裝紙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唇,長舒了一口氣,隻聽得一聲飽嗝隨之而來。她望著桌上的戰果,臉上浮起了一絲滿足的笑容。她突然神色一正,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但見桌上空空如也,隻有骨頭包裝紙袋,不禁有一陣無措。她又見王晉正望向自己,隻得避開他的目光,臉上尷尬之色盡顯。她想說一聲抱歉,卻是憋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不禁在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


    隻見這戴倩倩動作一時變得有些艱難,好不容易才將臉轉過來。隻是剛欲發言,卻是讓王晉先開了口,隻聽他道:“倩倩姑娘,你這裏好像沾了什麽東西。”說著便用手指著自己的嘴角邊,示意她在這個位置,好讓自己表達的更清楚些。戴倩倩一陣錯愕,用雙手胡亂的在嘴上亂揉一通,可是那一小片素菜卻還是掛在那兒,沒有絲毫的移動。王晉也是感到好笑,微笑間,他伸出手來,去幫她擦拭。隻見他用左手食指輕抵戴倩倩的下顎,拇指靠上了她的嘴角,在她的唇邊一抹。這一動作讓戴倩倩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將腦袋向後躲閃。但是她的下顎此時正被王晉的食指抵著,她的動作也不大,這一躲閃被王晉輕鬆止住,不見任何效果。王晉見她亂動,微嗔道:“哎呀,別動,馬上就好。”這戴倩倩聞言,就真的定在了那裏,隨他去弄。


    拇指與唇角的觸碰間,似有一絲微涼,又似是溫熱。隻是這一下,感覺仿佛有些不太真切了。王晉收迴了手臂,見得對麵的人兒像是癡傻了一般,望著自己怔怔出神。他不禁用手在其眼前晃動,唿喚道:“倩倩姑娘……倩倩姑娘?你這是怎麽了?”戴倩倩這才收迴了神,輕“啊”了一聲,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便飛也似的跑出門去。與來時一樣,不打招唿,還是那麽的突然。


    這讓王晉不禁莞爾。他迴過首來,見雲景澤背靠在床頭,臉偏向床裏,正生著悶氣。又見窗外夜色朦朧,霧氣彌漫,一時間也是十分無奈。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也不招唿,便徑自出了門去。


    王晉來到屋內,從乾坤袋中取出被褥,正要平鋪在床上。他卻突然記起,今早托雲景澤取的一瓶靈丹,倒是忘了提了。轉念一想,這時候不早了,還是明日再說吧。便褪去了鞋襪,盤膝打坐起來。


    ……


    早在一年前,王晉便已完成了凝氣境的第一階段,淬體的修煉。隻是為了來這正陽宮拜師求道,才不得不停滯了修煉。來到雲城之後,他又開始重新修煉,卻發現,丹田氣海之內真氣雖然依舊充盈,但並未出現一年之前淬體圓滿時的情形。這行氣一周天之後,匯聚於丹田中的真氣並未消散,而是仍可繼續凝實。這著實有些不可思議,他思前想後,也隻能當作是由於長時間停滯修煉,怠慢的緣故吧。


    豎日清晨,千辰山外雲城客棧內。


    沈雲一早便起了身,收拾好了行囊,叫來小二,予了他幾塊靈石,算作是這幾日服侍的酬勞。他出了客棧,隻見那小二哥不知何時已牽來了馬匹。他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一人一馬,向城外行去。


    昨日傍晚時分,雲城雲家的管事差人來給沈雲捎信,告知了他王晉已入得正陽宮門下。他得知了消息,也了卻了此行最後的一樁心事,書信一封先行寄往半山城家中,已報平安。


    ……


    千辰山,桃花穀。


    王晉也是一早便起了身,隻見他坐於窗前的方桌邊,取出筆墨紙硯來,與在半山城的家中時一樣,開始練習描繪起符籙符紋來。前幾月的一路顛簸趕路,倒也沒時間去練習。現在已清閑穩定下來,也必須該將這閑下來的紙筆給重新拾起了。


    他坐於桌前,手中執筆。筆下行龍蛇之勢,隻一會兒,便繪製好一張“雷咒”符紋。可他並未停下,用筆尖輕沾墨汁,左手隨之取來一張新的紙張,筆尖龍飛鳳舞,又完成了一張“風咒”符紋。但他仍未停歇,一連又畫了十數張符籙符紋,方才停下。他望向桌上自己的作品,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畫的入神,卻不知那雲景澤何時來到了他的窗前。雲景澤見王晉忙完,不禁讚道:“晉兄,好生用功,讓弟弟我心中慚愧啊。卻不知你為何用這白紙黑墨練習,而不用那黃紙朱砂?”王晉聞言,站起來身來,伸了個懶腰,迴道:“隻是平日練習罷了,那黃紙朱砂買來也要不少靈石,能省則省吧。”


    雲景澤也隻是隨口一問,便不再此問題上多做糾纏。他突然一拍腦門,道:“哦,對了,晉兄。昨日忘了與你說了,你那份靈丹,我並未取到,得需你親自去取。”


    此時王晉已步行出了屋子,與雲景澤一齊站在院中。隻聽他道:“我昨日也是忘了這一茬,這領取靈丹,是需要有什麽條件才能取到的嘛?”“可不是嘛!”說話間,雲景澤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牌來,拿與王晉看,口中一邊道:“這正是正陽宮弟子的身份玉牌,必須要本人憑著這個玉牌,才能領取。”他見王晉點頭會意,又接著道:“這玉牌是在器堂中領取的,如今我也是閑來無事,與你一同去吧,順便再一起取逛逛那後穀中的市集吧。”王:“如此甚好。”


    這身份玉牌被修士稱之為“魂玉”。主材也就是一種普通的玉石,但經過特殊的煉製之後,再在其中刻下一種較為繁雜的道紋法印,便成了“魂玉”。別看這一枚魂玉隻有巴掌大小,但作用卻是不凡。在這樣一個修真的世界中,有一種法術,人們稱之為“易容術”。故,不能單靠麵向去識別一個人的身份,因此這玉牌的作用也就體現了。不僅如此,這玉牌與靈器法寶相同,可以認主。持魂玉者,隻需在其上滴上一滴自己的精血,便能讓它完成認主。認主之後,這魂玉會自動記錄下你的靈魂印記。在門派家族之中非常常見,他們會將這認主後的魂玉一分為二,門派家族中保管一半,個人保管另一半。倘若持此魂玉之人不幸身亡了,這枚魂玉也將失去效用,其中道紋會自行消失。故,此人所在的門派家族會第一時間知曉。


    王晉與雲景澤二人來到桃花穀後穀市集。他們先去器堂領了玉牌,隨後便要去丹堂領丹藥了。二人剛一進入丹堂,就見到那櫃台之後站著一人,正是戴倩倩。雲景澤前腳剛邁入進門,便又退了出去。他道:“真是冤家路窄,我不想見到她。晉兄,我在這裏等你,你一個人進去吧。”王晉聞言,也是無耐,道:“唉,那就如此吧。”說著便向戴倩倩所處的櫃台行去。


    戴倩倩老遠就見到了王晉向自己行來,腦海中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一時間竟是紅了臉。她剛欲轉身避開,不料那王晉開口叫住了她,隻聽他道:“倩倩姑娘,原來你在這丹堂做活啊。”戴倩倩聞言,隻得暗歎一聲平複了一下心中情緒,轉過身來,道:“是啊,你來這裏,是要買些丹藥麽?”王晉剛欲作答,腦中忽生一念想,改口道:“我是來這裏找你玩的啊,順便來取本月宗門分下的丹藥。”


    戴倩倩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道:“嗬,不知方才是哪個人說……。”她講到此處,語氣一變,學著王晉方才的語氣道:“倩倩姑娘,原來你在這丹堂做活啊!”說完,她也不管王晉的反應,徑自轉身,從身後貨架上取下一個白色陶瓷瓶,往櫃台上用力一放。“咚”。隻聽她語氣十分不善的道:“呐,你的靈丹,走好,不送。別耽誤我幹活了。”王晉見狀不禁一怔,暗道:“剛剛明明還是好好的,怎麽突然變得如此不友善?”剛欲發問,卻聽她又道:“我們小地方來的,怎能攀得上你們這些花花公子,怎能與你們一樣,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便能有大把的靈石?我們啊,隻能靠做這些苦力活,來賺取些靈石了。本來嘛,覺得你還不錯的。沒想到,你也與你那個什麽朋友,那個景什麽來著的一樣,是一路貨色。”


    這話中帶刺,句句譏諷。王晉聞言,也是鬱悶。這好端端的,她的態度怎麽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暫且不論,但什麽時候,自己竟變成了花花公子了?又是什麽時候遊手好閑了?那雲景澤又是哪路貨色了?這一連串的問號,使得王晉心中很是不快,像是被冤枉了一般。他腹中一時間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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