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在朝堂上,尹柒哲忽覺有道視線投落在自己身上,持續時間很長,令他想忽略都難。


    順著視線來源的方向他微微側眸,正巧見九皇女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莫非,她對他起了意?試探一下。


    於是,他對著她扯出笑容。反正早晚會與她接觸,不妨先示好。


    嘿!這女人竟故作若無其事地轉迴了腦袋,見他依然盯著她瞧,她還瞪他一眼,警告他別再瞧她。


    他看她這反應覺得甚是可愛,索性逗逗她,對她說了句唇語:九殿下自己就是個美人,何必以下官姿容作為賞析。


    的確是個美人,以前他從未正眼細瞧過她,如今細瞧之下,竟覺得她比一貫以美艷著稱的三殿下都美上三分。


    九皇女看懂了他的唇語,迴:人眾多,汝焉知本殿在看汝!


    尹柒哲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擴大,再迴:殿下真有趣。人眾多,殿下焉知下官在看殿下?


    若非聖上突然問詢九皇女的身體狀況,尹柒哲可能會與她無聲地鬥嘴到早朝結束。


    那次早朝結束,蕭渡遠突然喚尹柒哲去禦書房,看樣子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與他商量。


    「微臣參見陛下。」一入禦書房,尹柒哲就恭恭敬敬地向座上的女人請安。


    他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還不習慣,後來就漸漸適應,畢竟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想不習慣的都必須習慣,若出岔子,隨時有被砍頭的危險。


    隻是,自從適應這裏的法則,尹柒哲也開始害怕,他最終會完全適應這個世界,徹頭徹尾地變成這個世界的人。


    好在,命定之人出現了。


    然,當今聖上仍在壯年,她不退位,他的命定之人就算再出彩,也不可能上位,難道……要她弒母不成?


    反正她一向不受寵,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並非沒有。


    正琢磨著,尹柒哲忽聽到聖上問他道:「尹愛卿,你對九皇女是否有意?」


    他被問得差點站不穩,「陛下何來此問?微臣對九殿下絕無逾越之心。」他是要離開的人,哪敢去對別人有意。


    「那方才你為何一直盯著九皇女瞧,還對她笑?」


    明明是那女人先看他的!尹柒哲在心裏咆哮,臉上卻訕然,不敢造次,「原來陛下都看到了。微臣盯著九殿下瞧並非因為微臣對她有意,隻是覺得新奇。」


    「新奇?」蕭渡遠一愣。


    「一個常年癡傻懦弱的人突然不癡傻懦弱了,好像老天爺將其塞迴父胎重造了一次。這樣的例子,微臣有生以來還真頭一次見著。」


    見男子答得一本正經,蕭渡遠沉默了。


    不知是不是尹柒哲的錯覺,他在蕭渡遠的臉上看到了惋惜之意,於是戰戰兢兢地問:「陛下還有什麽想說的麽?」


    「尹愛卿對現在的九皇女持什麽觀點,朕想聽聽。」本來蕭渡遠還想著尹柒哲若對蕭淺禕有意,她就將尹柒哲許配給蕭淺禕,可如今襄王無意,她也不好強人所難。


    其實她早知道尹柒哲有克妻命格的傳聞是捏造的,不過她有惜才之心,尹柒哲又有大才,對朝堂有益,她便選擇順著他,不戳穿他的謊言。


    當初蕭淺歌向她求娶尹柒哲,她之所以沒同意,也是因為她看出尹柒哲對蕭淺歌無意,不想強人所難,就索性以強硬的方式逼得蕭淺歌不得不放棄。


    「九殿下如今洗盡鉛華,初露鋒芒,是個可塑之才。」尹柒哲並非恭維,而是由衷這麽覺得。


    「那你願意輔佐她嗎?」


    蕭渡遠這句問得倒也直接,好在尹柒哲方才受過驚嚇,這次反而處變不驚。


    這種問題通常需要慎重地考慮,但他沒考慮,直接答:「微臣願意。」他老早就琢磨這事了,當然願意。


    「你竟然不猶豫下?」蕭渡遠反被他不假思索的迴應驚到。


    「陛下的話微臣不敢不從。」九皇女的生父是當今聖上曾經的摯愛,這個傳聞尹柒哲聽過,起初他還不信,如今他倒是信了。


    這樣的話,九皇女的逆襲是遲早的事情。他在心裏暗暗想著,竟越想越覺得欣喜,好像在看小說的時候恨不得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自己預想的結局。


    蕭渡遠似乎嗅到什麽,輕哼一聲,「還說沒有對九皇女起意,之前也沒見你對朕百依百順的,怎麽今日突然變得這般聽話?」


    「也罷,你既然不想嫁人,朕不逼你,不過你務必好生輔佐九皇女,讓她日後在朝堂能有一席之地。」


    在她認知裏,尹柒哲是個十分有主見的男子,他此次毫不猶豫地答應輔助九皇女,說明他心裏早已認可九皇女。這樣,她倒能放心。


    「是。」


    從那之後,尹柒哲愈加密切地關注九皇女的動向。


    某天,六皇女蕭淺歌登門禕王府約九皇女出門遊玩,而她們去的景點恰是尹柒哲名下的一處私湖。


    從下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尹柒哲不再像上次那樣猶豫,當即坐上馬車直奔那處私湖。


    抵達後,他遠遠地就看見那兩位皇女坐在一艘小船上。


    他命自己船上的船夫將自己腳下的船往那兩人小船的方向靠近,等到自己想要的恰當時機,他忽然對船夫打了個眼色。


    船夫不解他用意,卻隻好照做,即使兩艘船之間的距離隻餘數米,他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砰」的一聲,腳下的船最終不輕不重地撞上了對麵的,驚擾了對麵船上的兩位皇女。


    藉此,尹柒哲與九皇女終於有了正麵接觸。


    他有意接近九皇女,九皇女似乎也有意拉攏他,於是一來二往地,他與她之間的關係漸漸拉近。九皇女甚至在他的有意誘導下承認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你……」


    「你難道也是……」


    九皇女見尹柒哲能一針見血地揭穿她的身份,便開始懷疑他是同道中人。為此,她激動得說話聲都摻雜著顫音,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期待和狂喜。


    尹柒哲差點心軟,承認自己與她一樣。


    可話到嘴邊,他就理智迴籠,改口道——不是。


    他記得那該死的蒼天曾叮囑過他,務必對這個世上所有人包括他的命定之人保守他是異世之人的秘密,否則他將永遠都無法迴他原來待著的世界。


    而他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為了這個目標,所以他絕不能出半點差池。


    見九皇女臉上的情緒由驚喜轉為失望,尹柒哲心底有些無奈,心想她對她以前待的世界定也存有懷念,不妨……


    「殿下您若不介意的話,日後可否與下官說說您以前生活的那個世界是個什麽模樣?」


    讓她傾訴出來,並得到理解的迴饋,說不定能令她好受些。


    「哈?」九皇女當時有點反應過來,恐怕她也沒想到這個世界竟能有人做她的傾聽者。


    尹柒哲一通引導才令她完全放下心防。


    從那以後,兩人正式結交,但這份結交並不摻雜任何利益,兩人純粹地從誰也不主動勾搭誰的淡漠關係升級為普通朋友關係。


    直至有一天,九皇女遇襲,身邊最親密的一位侍人「中箭身亡」,尹柒哲才察覺時機成熟,主動對女子提出,「我想跟殿下合作,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當時目光緊緊地追隨著九皇女,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打開穿越時空大門的鑰匙。


    九皇女早有拉攏他之心,自然樂意,當夜就慎重地與他達成合作,並問了一句,「為何?」


    「殿下是在問我為何選您?」尹柒哲早猜到她會這樣問,卻故意裝傻。


    「嗯。」九皇女很緊張,雖然她當時很需要一位能人在背後輔佐自己,但她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更何況這次還是重量級的能人自己倒貼上來說要助她,令她好生恍惚,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怎麽說呢?」尹柒哲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迴答,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盡早離開這裏才選的她。最終,他含糊答道:「大概是因為殿下您這個人比較合我胃口。」


    「就這麽簡單?」九皇女驚愕得差點噴出一口酒水。


    「嗯。」尹柒哲拐起彎來,「殿下您別不信,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所做之事全憑喜好,樂意任性胡來。」


    「本殿服你。」


    經過這茬,兩人才正式達成合作關係。


    自從單方麵地捅破窗戶紙,九皇女在尹柒哲麵前從不掩飾自己異世之人的身份,隻要尹柒哲問及她以前待過的世界是什麽模樣,她就會坦然迴答。


    尹柒哲麵上故作新奇的模樣,內心卻升騰起他鄉遇故知的興奮感。因為從女子的話語內容他發現她以前待過的那個世界就是他原來待的21世紀,從她口中再次聽到「汽車」、「火車」這類現代詞彙,他幾次差點出聲應和。


    「殿下,等等,我很多詞都聽不明白。」然而,他再懂,也必須裝不懂。


    好在已有數年未從別人口中聽聞這些詞彙,他竟一點不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十分有趣,女子說的每一個字眼他都願意認真聽。


    這個世界的女人一般都不知「羞」為何物,若被男人觸碰,隻會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還想繼續占。


    可九皇女沒有這樣的特質,發現這點的尹柒哲便總忍不住想逗她。


    「尹柒哲,你還是不是男人!真不隻羞!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麽?」九皇女是真不知曉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並沒有「男子應矜持」的概念,所以見尹柒哲主動捏她臉,她是真鬱悶。


    尹柒哲自從尋到九皇女這位命定之人,就天天在心裏美滋滋地打著算盤。他總是過於自信,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路定能四平八穩的,沒有自己過不了的檻。


    後來,當然又是啪啪打臉,臉腫得老高。


    為了能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無牽掛,他一直都對女人敬而遠之,所以別的男人逃避觸碰是出於矜持心理,那他絕對不是,他隻是不想跟人產生羈絆。


    也正因此,他一直保持處子之身,直至某冬夜,阿瓷將一個渾身衣衫不整滿臉欲求不滿的女人扛進他的府邸,他曾經所有的堅守都開始搖搖欲墜。


    無淵給那女人把脈,眉間微蹙。


    尹柒哲見了,忍不住問,「她怎麽了?」他當時就在想,這是他的命定之人,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九殿下中了鴛鴦菊釀成的春藥,需靠行房解藥。」無淵顫著舌尖說道,見女子因為身上的燥熱感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他連忙紅著臉避開。


    「必須靠行房?」尹柒哲眉間也有了褶子。


    「若換其他春藥,或許可靠其他法子,但鴛鴦菊釀成的春藥尤為性烈,及時行房是最穩妥的法子。」無淵點點頭,他現在都不敢轉身正眼瞧那床榻上的女人。


    「大人,要不挑個侍人給她?」


    「不可,這女人不是個隨便的女人,若隨便找個人給她,事後她怕是會怨上本侯。」尹柒哲下意識地否決,說完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在這緊急關頭,他竟還能站在這個女人的立場為她考慮。


    「那怎麽辦?」無淵見尹柒哲盯著他瞧,心裏發毛,弱弱道:「大人您可別打奴的主意,奴已經有相好的人了。」


    「你出去。」尹柒哲沒想勉強誰。他清楚對這個世界的男子而言,貞操代表著什麽。


    「啊?」無淵一愣,「大人您要做什麽?」


    「本侯親自上,你出去。」尹柒哲覺得這是最穩妥的法子,反正自己沒有那麽多男子應受束縛的觀念,就算跟這個女人發生了關係,也不會有太多心理負擔。事後他隻要及時給這個女人服下義母配的失憶丸,自己也裝作什麽都未發生過,就依然能一切如常,不會有太多麻煩。


    「大人!」無淵立時不贊成,「大人您就算真對九殿下有意,可九殿下如今身中烈性春藥,行房時定比平常更兇猛,您身子怕是會吃不消。」


    「出去!本侯的話你也不聽了?」尹柒哲加重了語氣,明顯不耐煩。他又不是真病,怎麽可能吃不消?開玩笑!


    「是,那大人您悠著點。」無淵察覺自己叮囑的對象錯了,又朝著床榻的方向輕喊了一句,「九殿下您悠著點哈~」最終他在尹柒哲能殺死人的目光下逃離了房間。


    房門才關上,尹柒哲就感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掀翻在床上。


    欲求不滿的女人力道尤其大,而且女人體內的靈魂曾是強悍的殺手,尹柒哲想掙紮著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所有可以出力起身的點都被女人巧妙地抵住,以致於他動彈不得。


    九皇女被扛來的時候身上衣物本就散亂,現在更是隻剩片縷。因中了春藥的關係,她原本雪白的肌膚泛著緋紅,還覆著一層薄汗。她頭上的髮飾因方才來迴翻滾已盡數掉落,墨發如雲,垂落而下,有幾縷垂在尹柒哲的頰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尹柒哲一嗅就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也不等他發話,九皇女就下意識地俯身往他臉上吻去,起初還跟小雞啄食般細細地啄吻,但很快,她就不滿足於此,直接在男子嘴唇上啃咬起來。


    尹柒哲被她親得差點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等到她鬆開他,他就使出吃奶的勁跟女子換了位置,占據主導。


    「殿下,讓我來,您乖乖躺好。」見女子掙紮著想重新奪迴主權,他忙出聲安撫。


    可比起九皇女,他終歸嫩了點,像一張待利用的白紙。幾番折騰後,他還是被九皇女壓迴身下,被她毫無節製地索取。


    因著為了裝病一直服用藥物的關係,他的體溫偏涼,今夜卻被女子的體溫熨帖得滾燙了起來。


    他第一次與人這般親昵交頸,從未有過的情動,快感如浪潮般襲來,令他幾乎忘記所有世俗的東西,隻想在這一波波肉體的絢爛反應中沉淪。


    後半夜的時候,他幾乎昏睡過去,可九皇女依然如猛獸,離饜足似乎還遠。她在他身上每一處角落都留下專屬於她的痕跡,即使意識不清醒,也是霸道至極。


    九皇女被送走後,無淵見尹柒哲像失了魂般躺在床上,又想起昨夜之事,他頗不好意思地上前詢道:「大人,您…無礙吧?」


    「無淵,本侯以前竟從未得知男女間的情事是如此歡愉。」床榻上的男子顫悠悠地張開羽睫,眸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化開。


    「大人您不會真的對九殿下動情了吧?」


    「本侯不知。」尹柒哲沒有否認,眼神有些迷惘。


    見九皇女再次登門拜訪,雖知她忘記那夜的事情是自己授意,可正主當真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出現在麵前的時候,尹柒哲心底竟還是竄起一股無名火。


    這種情緒令他方寸大亂,九皇女在跟前,他總忍不住想親近她,意圖與她重溫那夜的纏綿。


    他甚至在九皇女麵前主動提出後悔未當她情人的話語,試探有之,真心也有之。若九皇女真應了,他說不定會直接向她坦誠那夜之事。


    可偏偏九皇女太理性,也不喜隨便占男人的便宜,坦坦蕩蕩地就講明她對他還無男女之情,反弄得尹柒哲不好意思再提曖昧。


    後來麵對無淵的質問,關於他為何不願意告知九皇女真相,他隨口胡謅自己崇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觀,九皇女已有如花美眷,所以是他自己看不上對方而已。


    其實哪是如此?


    他已經名副其實地倒貼過,奈何九殿下沒那方麵的心思,他總不能犯賤地死纏爛打。


    為了壓製九皇女體內的鎖命蠱,他甚至親自割血給她,還要挾義姐洛卿歡一年內後交出她精心飼養多年的蠱蟲來幫九皇女擺脫其體內鎖命蠱對其性命的威脅。


    他對九皇女的好已經完全超出兩人之間關係應承受的程度,所以九皇女都問過他這樣做的理由。


    尹柒哲以前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胡編亂造,如今當他說自己隻是為了一份追求的時候,胸口卻有些悶,好像自己的真心受到違背而提出的反抗。


    可是,他確實有一份追求,那便是扶持她這個命定之人坐上皇位,自己便能迴21世紀。


    再次胸悶。


    不,他要挺住!


    「為何偏偏選本殿?你別忘了,本殿是最不受寵的皇女。」


    九皇女依然在追問,尹柒哲很頭疼,一點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我這個人不愛走尋常路,最喜挑戰最不可能的任務,不然殿下以為我是怎樣爬到如今這個位置的。」


    「倒有幾分說服力。」九皇女半信半疑,卻沒再追問。


    終於過關,尹柒哲在心裏鬆口氣。


    也不知為何,自從結識九皇女,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每況愈下,哪怕他減少服用義母給的藥物,身體也未有好轉的跡象,他甚至預見自己未來會病死在床榻上,以此方式終結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人生。


    看來,蒼天早安排好了。


    想通這點的尹柒哲很快對自己漸漸真體弱多病的狀況釋懷,持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


    即使之前尹柒哲對九皇女動過情,可因著理性的取捨,他便開始克製自己,所以他從未敢想有一日九皇女竟會主動提出願意娶他的話語。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女人竟也對他動了那方麵的心思?


    她不是說過對他沒有男女之情的?


    她明明知曉他體弱多病又有克妻命格,她若娶他相當於娶一個定時炸彈放在身旁,她那麽理性又野心勃勃,怎會如此沒有顧慮地提出願意娶他?


    究竟哪裏出了錯,尹柒哲不想承認自己的內心竟因為女子的這句請求而波動。


    「那殿下對我究竟有沒有男女之情?」才問出,尹柒哲就想甩自己一嘴巴。他何時變得這般矯情了!


    「有罷。」


    「本殿喜歡你,欣賞你,甚至敬重你,若能娶你入門,本殿一定會覺得上輩子燒了高香。」


    「柒哲,你不必急著迴答本殿,慎重地考慮一下罷……」


    九皇女眼神真摯,表明她始終理解他並非像尋常男子那般隻追求安居樂業相妻教女的生活,她提出願意娶他,也隻是想讓他多個選擇,並讓他知曉她對他的情誼早已逾越友情。


    尹柒哲表麵越淡定,內心就越跌宕起伏,好像一艘在湖泊上漂泊了許久的船,終於尋到一處可停靠的港灣,想過去避避,享受一刻溫暖。


    可他還是想試探,「殿下如今恐怕也以心中的宏圖霸業為主,並無心風月之事。」


    「你說得對,本殿如今隻想著怎麽扳倒太女、三皇女和四皇女,並無心娶夫。」


    這個女人還真是坦蕩!尹柒哲在心裏想著。


    他並沒有因此生出半分厭惡,反而愈加欣賞喜歡九皇女,同時有些失落。


    她要是再堅定一點,說一定要娶他,他說不定真的會答應,從此過上安居樂業相妻教女的生活。


    仔細想想,似乎並沒有多麽糟糕,隻要有她陪伴在身側的話。


    「柒哲,你不會背叛本殿罷?」九皇女之前因那個叫「竹瑤」的侍人的關係,安全感嚴重缺失。她雖已經在朝堂立足,可身邊真正能說話能完全信任的人其實沒多少。越在高位,越是孤單,這個道理是亙古不變的。


    尹柒哲對她生出憐憫,以自己的真心承諾道:「不會。至死,我都會站在殿下這邊。」


    「為何?本殿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殿下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得得得!別說了,再聽下去本殿該吐血。」見九皇女被氣到的模樣,尹柒哲忍俊不禁。她數次令他心中泛疼,自己氣氣她也好。


    為了九皇女,尹柒哲還親自洗手作羹湯,之前一向排斥做的事情如今做起來卻覺得樂此不疲,恨不得一直這樣下去。


    可他的身體和女子的野心都無法支撐他這個奢望。


    終於有一天,九皇女堅定娶他之心,親自將為他量身定製的血紅嫁服送到他眼前。


    就像21世紀的男人向女人求婚一樣,她對尹柒哲單膝下跪,虔誠地請求他嫁給她。


    尹柒哲前陣子被她撞破自己已非處子之身而被她冷落了幾日,此時突然來這一茬,他除了恍惚還是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當真?你當真想娶我?」


    得女子肯定的迴應,他原本早已搖搖欲墜的歸去之心此刻徹底破碎,想伸手去接那嫁服,卻又怯懦地收迴手。


    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日漸衰敗,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女人順利登上皇位後,他便可能撒手告別這個世界,再也無法迴來……


    他輔佐此女上位,才能離開這個世界,也就是說,他若輔佐失敗,這個女人最終無法登上皇位,他才有可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有機會與這個女人長相廝守。


    可,這個女人願意嗎?


    與她結識這麽長時間,他清楚地明白,她一旦想得到什麽,便不會輕易放棄。


    所以,讓她放棄一直期盼得到的至高皇權,可能麽?


    「江山與我,這兩者之間若隻能選一樣,殿下會如何抉擇?」抱歉,自己又變得矯情了,可是在忍不住。尹柒哲在內心暗暗吐槽自己,麵上對女子有期許之意。


    經歷一番周折,九皇女最終冷靜地作出了抉擇——選江山!


    尹柒哲笑了。


    好樣的,這個女人從不會令他失望,即使她不說,他也猜到了。


    該如此,本該如此。


    可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為何還是覺得心髒像被利器狠狠地捅了一下,鈍痛無比。


    「以後合作愉快。」九皇女當然無法明白他逼迫她做出如此抉擇背後所隱藏的沉重陰霾,幹巴巴地留下一句,就轉身離開。


    她其實也難受,本來還歡天喜地地過來求婚,想認真地跟這個男子許下締結婚姻的承諾,讓他明白她對他的情誼早已凝結成她靈魂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可偏偏現實骨感,非要狠狠地扇她一巴掌,將她的美夢打得支離破碎。


    不知情的她始終不明白,一個人為何能不可理喻到如此地步。


    江山美人,隻能選一。


    嗬。


    這不是前世她閑暇時曾看過的某本古代言情小說裏老掉牙的爛梗,隻不過在那些言情小說裏,往往是女主問身為帝王的男主這個問題。


    她老早還總是吐槽,稱這年頭言情裏男女主之間的愛情裏不摻雜點家國天下的存亡與否是不是都沒看頭了?敢情男女主一旦在一起就會生出無數顆原子彈炸了整個地球不成?


    嘔吐!


    可這樣的事情如今發生在她身上,而且是一個男人問也不知將來能不能坐上皇位的她這個問題,實在匪夷所思!


    其實兩人都沒錯,蒼天的鍋。


    最終,尹柒哲身為人臣成功輔佐九皇女坐上皇位,任務圓滿。


    接下來,他便即將撒手人寰。


    彌留之際,見已身為帝王的九皇女過來,他終於忍不住,將藏於心裏多年的秘密全部傾吐出來。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留戀眼前這個女子。


    想到自己即將與她永別,他寧願自己直接死了,而非隻是離開這個世界去到另外一個世界。


    「……我……愛……你……」對新帝說出最後這三個字,尹柒哲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迴21世紀。


    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條腿上打著石膏,問護士借來鏡子看了看,他發現鏡中的人就是原來的他自己。


    這麽說,他之前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有人代替他占用了他的身體,並在這世上繼續活著。而且很有可能,代替他繼續在21世紀活著的那位很有可能就是天禹的尹柒哲本人。


    畢竟離開這個世界已有數年,再次迴來他反而有些不適應,而且代替他的那個男子竟在此覓得一佳偶,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見尹柒哲不認得她,這個叫花憶的女人竟想直接強上他來喚醒他的「記憶」。


    尹柒哲腿上有傷,手臂上還打著點滴,反抗得很艱難。好在他掙紮數次後,花憶就放棄了,直接對他道:「你不是他。」


    那之後,花憶便主動與尹柒哲保持安全距離,還問起他的異世經歷。


    尹柒哲這才了解,原來之前占據他這具身體的那位老兄早已對這個女人坦白一切。


    花憶是個容易情緒化的女人,起先還能控製,後來她喝醉酒就抓著尹柒哲的衣襟大哭,懇求他將之前與她恩愛的那位老兄還迴來。


    她有懷念的人,尹柒哲又何嚐沒有?


    他早已悔青腸子,每天都祈禱自己能再出一次意外,迴到他懷念的那個女人待著的世界去。


    最終,蒼天竟成全了他。


    那天,他被花憶拉去蹦極。


    在墜落的過程中,他的靈魂漸漸出竅,飄入空中,意識陷入混沌的狀態。


    蒼天: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尹柒哲:?


    蒼天:當初我說過,你是異世之人的事情必須對所有人都保密,包括你日後輔佐之人,可是你在臨死之際違背了。作為懲罰,我決定將你送迴天禹。


    求之不得!還未說出心聲,尹柒哲就感覺自己在以光速的速度急速墜落,耳邊有嘈雜的人聲唿嘯而過,又全部遠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覺自己落到實處。方才因為失重而導致的暈眩散去,他才試著睜眼。


    當他看見他這陣子日思夜想的女人就站在他眼前,又聽見她喚他「柒哲」的時候,他才確認,自己真的又做迴了天禹的尹柒哲,之前在21世紀的那幾個月渾然像一場夢。


    以後,他再也不想做這樣的夢,他要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在他心裏紮根的女人一直到死。


    「柒哲,你迴來了。」當時尹柒哲一句話未發,隻一個眼神,陌悠然便確認他軀殼內的靈魂終於換迴她心愛的那位。


    沒有太多話語,尹柒哲僅在她手背上分外珍惜地落下一吻,便道盡千言萬語的思念。


    「陛下,我們去賞花罷。」


    「好。」


    *


    德順元年第三年春,後宮某寢宮內突然報喜,稱尹貴人有喜。


    帝王得知這個喜訊,撂下手裏的奏摺就趕了過來。


    待人散去,陌悠然才出聲詢道:「柒哲,你不是說過不想生的,朕也以為你一直在喝禁子湯,怎麽突然就有了?」


    尹柒哲畢竟擁有現代男性的思維,自然難以接受男生子這一設定,陌悠然作為同道中人,十分理解。


    「我何時說過不想生?」尹柒哲當即反駁她,隨即低聲別扭道:「隻是怕疼……」


    「怕疼你還生?」很明顯,禁子湯是這個男子故意停的。陌悠然不悅地擰眉,自從成婚,她對後宮每個男子都極盡寵溺,生怕他們因為跟了她而覺得委屈。如今這個與她同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男子竟突然願意為她開枝散葉,她難免覺得他是在勉強自己。


    「現在不怕了。」


    「為何?」


    「聽說有人研發了一種可減輕孕夫生產痛苦的麻醉藥,我想做一次小白鼠。」


    「朕不同意!」


    「對義母和毓,陛下還不放心?」


    怪不得雲毓最近總往外跑,原來竟是跟洛千襲混在一塊研發藥物。陌悠然的眉頭漸漸舒展,顯然對這兩人的能力,她很放心。


    冷不丁,尹柒哲湊到她耳畔呢喃一句,「悠然,今夜陪我。」


    她登時把持不住,摟住他一頓親,分開時氣哼哼道:「都說了,白天不許叫朕這個名。」悠然是專屬於尹柒哲私下裏對她的稱謂。


    畢竟在這世上,他是最了解她曾經根源的人。


    每每想至此,尹柒哲都覺得無比慶幸,好像撿了個大便宜。他還將自己的寢宮名改為「悠然殿」,無聲地炫耀著自己的特殊。


    「聽說一旦懷孕,那方麵的欲求就會增大,不知是不是真的。」尹柒哲小貓般在她脖頸的位置蹭了蹭,清雅的嗓音溫軟如茶。


    陌悠然本還想探望完男子就迴禦書房繼續勤懇地批閱奏摺,現在被這磨人的男色一撩撥,竟是想打消這個念頭,演繹一出白日宣淫。


    不管了!奏摺待會再批,男人不能隨便敷衍。


    想通的她當即用手指勾過男人優美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下深吻。


    「不試試怎麽知道?」她將手探入男子鬆垮的衣襟內開始四處遊走。


    尹柒哲對她的觸摸習以為常,還頗為享受地閉上眼。喘息時,他問出一句,「陛下想不想記起當初你我之間初夜時的情景?」


    「可以記起?」陌悠然一愣。


    「要,還是不要?」尹柒哲不知從哪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在她眼前晃了晃。


    「要要要,當然要!」陌悠然想都不想就搶過服下。


    「繼續。」躺在她身下的尹柒哲已經欲/火/焚/身,見她沒有下文,就主動攬過她脖子,繼續與她纏綿深吻,唇齒緊貼,體溫交融。


    「那藥丸真的有用麽?怎麽朕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能要等入夢。」


    *


    那晚恰是冬夜,陌悠然即使被阿瓷扛著在冷風中吹了一路,身體依然滾燙,好像體內有一把火快將她燒成灰燼。


    「難受,好難受……」


    發覺身邊有一具比她清涼許多的身軀,她急切得像在沙漠中奔波許久突然看到前方有水源的旅人,用蠻力將這具能緩解她燥熱的身軀拽到床上,然後摟緊,再摟緊。


    不僅如此,受骨子裏的霸道強勢驅使,她還下意識地將這具身軀壓在身下,奪取所有主導權。


    期間尹柒哲還想反抗,幾次沒成功,就放棄了。


    「殿下可知我是誰?」


    「有些眼熟。」


    男子的嗓音虛虛渺渺的,宛若從九霄之外傳來。陌悠然費力地睜開眼,入眼便是一張俊逸蒼白的臉,她看著分外歡喜,想擁有之。


    情動時,她低頭在男子的脖頸間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因出汗而變得愈加濃鬱的藥香撲入鼻腔,她聞著也覺得歡喜。


    ……


    「想起來了,你是柒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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