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你是我唯一
女帝威武之夫君很妖孽 作者：甜笑的喵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抵達尹府的時候已是一炷香以後，陌悠然一路步伐生風，直闖尹柒哲的廂房。
「柒哲！」見蒼白的男子了無生氣般躺於床榻上，她連忙沖了過去，一把執住男子搭在床榻邊緣的手，發現他的手裏外冰涼，她慌得連忙搓起這隻手，外加哈氣。
「陛下，您來啦……」榻上本閉著目的男子啟開疲憊的雙眼，見她在榻前，已無血色的嘴角扯出一縷代表喜悅情緒的笑意。
「嗯，來了，朕來了。」陌悠然見男子這副樣子，眼裏立時盈滿了淚水。屋內的其他人都默默地退了出去，並為兩人關上門。
「陛下還怪我嗎？」此時的尹柒哲像已將一隻腳跨入地獄的人，他因體虛本就消瘦，如今更是瘦脫相，眼眶凹陷，肌膚黯淡透著死氣，好像已到油盡燈枯的垂暮之年，可他明明才過二十啊。
「朕從來沒怪你，朕隻怪自己，柒哲，你莫不是真的不要朕了。朕本來還想著登基後就收你進後宮，哪怕你不答應，朕也會強娶。可如今你竟想丟下朕，這不在朕預料之內。柒哲，你好生殘忍。」陌悠然字字帶殤，眼淚如珠玉般墜落，有的落在床沿，也有的落在男子手上。
男子感受到她滾燙的眼淚，手指微微顫動，良久，他才僵硬抬起手，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陛下莫哭，柒哲也身不由己。」
「柒哲，朕不許你死！」陌悠然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可再強硬的語氣也掩不住她此刻懼怕慌亂的心理狀態。她緊緊握住男子的手，希望用自己的體溫令他重新迴溫。
「陛下相信這個世上有輪迴說嗎？」男子突然問出一句，眼中有幾分光亮。
陌悠然遲疑了一下，忽然重重點頭，道：「相信。」
「那我們約下一世相逢，姻緣美滿，可好？」男子伸出小指，欲與她拉鉤約定。
「好。」陌悠然再次潸然淚下，將自己的小指勾上男子的，可很快，她就察覺不對勁，臉色變得複雜，「你怎麽會知道拉鉤立誓？」她清楚記得，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拉鉤立誓這個說法，她之前也僅僅與雲毓說過，雲毓一臉新奇，更將這事當成了她與他之間的秘密，所以這世上除了她和雲毓，根本不會有第三人知曉此事。
尹柒哲笑意淺淺地望著她，並沒有答話。
反應過來的陌悠然突然捶打了男子一下，一邊怒聲罵道：「尹柒哲你個大騙子，原來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初朕還問過你，你為什麽否認？」當初他認出她是異世之人，她便以為他也是，詢問之下，他卻否認，見他說得真誠，她便信了，再也沒有懷疑。
可現在，事實竟是，她被這個男人矇騙了！
尹柒哲因她捶打，差點背過氣去，嘴角仍掛著笑意，「陛下，我快死了，您下手這麽重，是想提早送我上路麽？」說完他就劇烈咳嗽起來，看起來十分痛苦。
「柒哲！」陌悠然被嚇一跳，臉上的怒氣立時被驚慌心疼取代，她連忙為男子撫胸順氣。
在她安撫下，尹柒哲氣息終於稍稍平復，但眼裏已是黯淡無光，他凝著陌悠然，終於吐出一個深藏在他心中已久的秘密。
「陛下，我的確與您一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來自21世紀。但我與您不同，我自從來到這裏，就身負艱巨任務，若能完成，我便能迴去21世紀。所以，我就算走了，你也別難過，因為我並沒有死，而是迴到了我以前待的那個世界。」
陌悠然不可思議，可很快她就抱住男子，大哭道：「不！就算是這樣，朕也不想你走，你迴了21世紀，朕還如何跟你相守……」
「陛下可知，我來到這裏後身負的艱巨任務是什麽？」男子輕拍著她的背，說話時已是氣若遊絲。
「是什麽？」陌悠然忙順著他的話詢道。
尹柒哲靜默地看了她良久，才緩緩道出真相，「就是在皇族中尋一位與我一樣的異世之人，助她登上皇位。」
「所以，我當初才會讓陛下您在江山與我之間做出抉擇，您若選了江山，便等於拋棄了我，若選了我，便等於拋棄了江山，陛下可明白？」
「什麽？」陌悠然震驚，本因此事，她為男子想過無數理由，卻始終未想到他讓她在江山與他之間選一個背後竟藏著這樣一份沉重的內幕。
「那朕這就退位，將皇位傳給三皇姐！」她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江山，可此時麵對這個即將離開她以後她將再也觸碰不到的男子，她突然什麽理智都不想要了，隻要能留住這個男子，她什麽都願意做。
「沒用的，陛下，就算您當初選了我，以我這身體狀況，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況且，就算不死，也是活受罪。如今終於要解脫了，我反而很開心。」尹柒哲眼中有淚，亦有笑意，他主動握住陌悠然的手，勸慰道：「陛下，我快解脫了，您該為我高興。」
「柒哲……」陌悠然淚眼朦朧，嗓子已經啞了，想再說些什麽，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因為她知自己此刻說什麽都沒用了。男子眼神黯淡無光，好像油盡的燈，即將熄滅，縱使她如今是一國之君，也無挽救的法子。
「陛下，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您。」男子眼裏突然又有了神采，好似迴光返照，陌悠然看在眼中，心裏愈加難受。
她用微惱的語氣地說道：「你又瞞了朕什麽？快說。」
男子笑盈盈地瞧著她，眸中閃爍著狡黠得意的光，此時的他好像宣布自己已經贏了的勝者，帶著點捉弄意味地幽幽道：「我的守宮砂，其實是殿下您親自抹去的。」
「朕？」陌悠然登時鬱悶地蹙了眉，「怎麽可能？朕何時與你行過房？就算有，朕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陛下可還記得您去年曾經被四殿下下藥一事？」
「當然記得——」陌悠然的聲音突然就戛然而止，她震驚地瞪著男子，幾近失聲，「難、難道那晚與朕發生關係的人是你？」
男子微微側身，未被壓在身下的胳膊橫過身前，手背輕托臉頰，他饒有興味地瞧著她，一句「嗯」，輕輕地，好似一朵雲落在山頭，輾轉化作一縷煙，帶著一股子病態的媚，妖嬈而散。
「為什麽朕沒有印象？」陌悠然急切地追問，眼眶已變得通紅。
「那夜過後，我便給您服了藥，讓您忘卻那晚的一切。」男子微微垂眼，眼中情緒不明。
「你為什麽這樣做！」陌悠然怒道。想到自己被這個男子蒙在鼓裏這麽久，自己不知情的時候還總嫉妒著那個奪了他初夜的女人，現在想想真是嘔血。
「當時我與陛下您之間的關係頂多是朋友，若您知曉與我發生了關係，以後怕是再也不會以一個友人的立場與我見麵交流，而我不喜歡這樣，會不自在。」男子道出理由，才說完，他就黯淡了神色，出氣多，進氣少。
「既然如此，你當初何必與朕發生關係？隨便丟個男人給朕就可。」陌悠然又氣又難受，她重新放平男子，執起他的手吻了又吻，生怕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走了。
「當時情況緊急，陛下您雖因藥效陷入了情慾的漩渦，但依舊牴觸他人的觸碰，我若不親自來，您恐怕會……堅忍到爆體而亡……」男子忽然抬眼，將一汪柔情映入陌悠然眼中，虛弱的話語間摻了絲絲的喜，「您那時怕已經對我動情，不然怎會因我一句情話就鬆了懈怠……」
「你還說了情話。什麽情話？」此時的陌悠然已然平靜，她以最溫柔的姿態麵對榻上的男子，閑話家常般與他聊著。她接受了他的即將離去，所以在他人生的最後歲月，她想留給他一個好印象，陪他心平氣和地說說話。
「我說……我這輩子本從未想過與哪個女人發生羈絆……但唯獨麵對殿下您……我卻有些動搖……看在同是異世之人的份上……我願意幫您一把……將自己獻給您……」
「這哪是情話。」陌悠然故作怨念地說道。
「這怎麽不是情話？」
「僅是因為朕與你一般，同是異世之人嗎？沒有別的理由？」陌悠然不服。
「大抵……那時我對您的感情也是特殊的，隻是我自己並未察覺……」男子已無力將眼睜開，他虛虛地瞧著女子，眼裏仍依稀見笑意。
「柒哲，您現在再與朕說一句情話可好？」陌悠然見他大限將至，眼淚的閥門再也關不住，一顆顆晶瑩頓時浸濕了床單。
「好啊……」男子醞釀片刻，才費力瞧著她道，「you/are/the/only/one/for/me，i/love/you……」
陌悠然聽懂了，卻故作不懂，哽咽令她說話費力，「英文朕聽不懂，你再說一遍，用中文。」
「我是說……你是我……唯一……我……愛……你……」為了說完這整句話，尹柒哲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他欲抬手撫向陌悠然的臉頰，隻是手才抬至半空，空氣就凝滯住了。他的睫毛好像話劇結束時的落幕一般，緩緩墜落，遮住一片清麗水墨。滯在半空的手，也像漏了洞的風箏，瞬間摔落，不再有絲毫生氣。
「柒哲！」
陌悠然不適合見人離世，尤其還是她的心愛之人。
上次竹瑤在她麵前以假死亂真死將她蒙蔽，她就因為受不住刺激直接暈了過去，這次亦然如此，見尹柒哲咽了氣，她登時眼前一黑，往後麵栽去，幸好孤塵及時破門而入，將她接住了。
門外的無淵以及尹柒哲身邊的其他侍人進來，見自家大人已經西去，紛紛跪地痛哭，整座尹府頓時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氛圍中。
陌悠然醒來時已是黑夜，意識迴籠，她忙撐起身子，看了眼四周，發現自己此時就在自己的寢宮裏。
「陛下，您醒啦。」耳畔傳來男子的嗓音，卻不是一直陪伴在她身側的孤塵，而是束心。他手裏端著一碗藥，另一隻手拿著湯匙輕輕攪拌著。
「你怎麽在這裏？孤塵呢？」陌悠然蹙眉，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陛下心裏能裝下孤塵公子，裝下我那曾經背叛過你的兄長，甚至還有其他諸多的男子，可為何就是裝不下我呢？我第一次遇見陛下您的時候就對您一見傾心，後來甚至願意主動獻身給您，可您為何就是看不到我對您的真心？」束心步步逼近她，一邊問著，幾乎有咄咄逼人的架勢。
「好，既然你說你是真心待朕，那朕問你，當初你為何一口咬定是你給朕解的藥？是吃定朕已經失去那夜的記憶所以你就敢隨口胡謅？」陌悠然冷冷地注視著他，也出聲質問道。
「您…想起來了？」束心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是啊，朕想起來了，那天與朕發生關係的是柒哲，並非你。」其實她未想起那夜的事，這樣說隻是為了唬住眼前這個男子。
「那也是因為我想追隨您，我如果不那樣說，您哪裏會收留我！」束心惱羞成怒，對她吼道。
「是啊，朕收留了你，可你現在又是想做什麽？毒死朕？」
「我為了陛下您已經捨棄四殿下，為此，我付出了不少代價。本以為因此您多多少少能對我施捨幾分情誼，卻不料到頭來卻落得一場空，我現在真是好生後悔，所以我想將功補過，將您的頭顱獻給四殿下，以求得四殿下的原諒。」
「話別說得冠冕堂皇，你由始至終都是朕四皇姐的人，別以為朕不知道！」陌悠然察覺危險，連忙下床，欲將對方殺之。
卻不料束心也有武功，一個閃身就躲過了她的襲擊。在這過程中，他手上碗裏的湯藥未灑出半滴，可見他武功不低，隻是之前隱藏得很好。
「既然陛下想死得難看點，那我就不用這碗藥了。」束心沒什麽耐心，摔了手上的碗就直接攻向陌悠然，招招致命。
「是朕低估你了。」因為之前中過軟筋散，又走火入魔過一次，陌悠然如今的身體狀態並不是很好，她堪堪應付著男子，一邊朝門外看去，卻不見一個侍衛，就連她的暗衛也沒一個出來保護她。
「陛下別看了，外麵的侍衛包括您身邊的暗衛全都已經被我用藥迷暈，所以您還是乖乖受死罷！」束心手上就一根綢緞，卻被他使得宛若利刃，所過之處，無一不被摧毀。
「朕的蠱蟲也被你解了？」之前她給他服過可控製人心智的蠱蟲，那時他一副懼怕的模樣，沒想到全是裝出來的。
「我之前跟在四殿下身邊的時候什麽沒接觸過？怎麽可能被一條蠱蟲製住？」束心輕蔑一笑。
忽然，他美眸一凜，手上綢緞迅速纏住陌悠然腰肢，一條黑線從他手裏射出，沿著綢緞向陌悠然的身體迅速遊去。
就在這時，寒光閃過，綢緞以及那條黑線被一柄長劍斬斷，一襲紅綠花衣從屋頂落下，將陌悠然護在身後，撩人的嗓音響起，「奴救駕來遲，稍後任陛下懲治。」
說罷，他就舉劍攻向束心，束心見自己錯過最佳刺殺機會，再想刺殺已是不可能，他狠狠地瞪了前來營救的男子一眼，就跳窗而出，瞬間沒了影。
「你不去追？」陌悠然抱著手臂，看著束心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中不是麽？」男子一把摟住她腰肢，在她耳畔挑逗道：「陛下，您之前承諾奴的，莫要忘了。」
「緋蘺，你是泰迪嗎？」陌悠然無語地睨向他，問道。
「泰迪是什麽？」緋蘺一愣。
「一種整天都想著交配的動物。」
緋蘺呶起嘴，幽怨狀，「原來陛下是這般想奴的，奴好傷心。」
「先不談情，說正事。」陌悠然翹起蘭花指推開他湊來的腦袋，「誘餌已經出來，你務必給朕抓著蕭淺陌，聽到沒？」
恐怕人都是這樣，一旦登上高位，就會忌憚曾經想染指這個位置的人，陌悠然自然不例外。
蕭淺陽已經被她製服，在王府休養的蕭淺嫣曾主動讓她坐上儲君之位，威脅也不大。因此，如今隻剩一個蕭淺陌，這顆行蹤不定的定時炸彈若不快點尋到並剷除，她這心裏就總是七上八下的。
為此，她就布下一局，一個隨時可以啟動的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於束心，她始終不信任，即使他是竹瑤的弟弟，她亦然未鬆懈，所以她並未讓他做她的貼身侍人，頂多讓他在外殿打打雜，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一直安分守己，但她知道，這個男子可能與他主子的秉性一般，擅長隱忍，擅長等待。既然如此，那她就故意露出破綻，令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在尹府暈倒，迴宮途中她曾幽幽轉醒，對身邊照顧著她的孤塵下達了一條命令。她曾與孤塵商量過這件事，孤塵也懂她，哪怕她說出寥寥數語又暈了過去，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她安置好後，便開始部署。
其實所謂的部署很簡單，無非是削弱守衛，讓人覺得有機可乘。
束心身處外殿，若守衛削弱，他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如若到這個地步了，他還不行動，隻能說明他真的已經歸降於她，不會再作妖，但結果卻是，他很爭氣，終於如她願撕碎自己的偽裝，向她挑釁。
「放心罷，陛下，奴辦事何時令您失望過。」
「朕期待你的好消息。」說罷，陌悠然就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往外走去。緋蘺忙攔住她，「陛下要去哪？」
「去尹府。」此時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想到佳人已逝，她心如刀絞。
「這……」緋蘺麵露遲疑，目光閃爍，似乎有事想說，卻又難以啟齒。
「怎麽了？」陌悠然疑惑道。
「有件事不知當……」
「講！」未等男子說完，陌悠然就豎眉道。
「在陛下您昏迷期間，柒哲公子的遺體被盜了。」緋蘺看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什麽！」
陌悠然頓怒火滔天，她不再與男子廢話，一甩袖就往殿外掠去。
據說盜走尹柒哲遺體的是一個女人，將尹柒哲的遺體從府內盜出後，府外還有馬車接應她，可見早有準備。
「馬車往哪個方向去的？」抵達尹王府，陌悠然也不進門，直接叫人拉來一個下人詢道。
「迴陛下，那馬車往北邊方向去了，我們已經派人去找。」那下人哭哭啼啼地說著。
「駕！」陌悠然想都不想就一轉韁繩，令胯下的良駒轉向北邊，腳上一夾其肚，良駒就朝著北邊疾馳而去。
疾馳了將近一個時辰，周圍已是荒郊野嶺，陌悠然洞察力驚人，察覺周圍氣氛有異。
「誰？出來！」
嗤——
耳邊傳來箭矢的破空聲，她反應迅速，腰肢往後一折，就躲過了，最終箭矢落在她身後的一棵樹上。
仔細一看，她發現箭矢上綁著信件，連忙上前取下，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一句話，「若想取尹大人遺體，提五皇子殿下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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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哲！」見蒼白的男子了無生氣般躺於床榻上，她連忙沖了過去，一把執住男子搭在床榻邊緣的手，發現他的手裏外冰涼，她慌得連忙搓起這隻手，外加哈氣。
「陛下，您來啦……」榻上本閉著目的男子啟開疲憊的雙眼，見她在榻前，已無血色的嘴角扯出一縷代表喜悅情緒的笑意。
「嗯，來了，朕來了。」陌悠然見男子這副樣子，眼裏立時盈滿了淚水。屋內的其他人都默默地退了出去，並為兩人關上門。
「陛下還怪我嗎？」此時的尹柒哲像已將一隻腳跨入地獄的人，他因體虛本就消瘦，如今更是瘦脫相，眼眶凹陷，肌膚黯淡透著死氣，好像已到油盡燈枯的垂暮之年，可他明明才過二十啊。
「朕從來沒怪你，朕隻怪自己，柒哲，你莫不是真的不要朕了。朕本來還想著登基後就收你進後宮，哪怕你不答應，朕也會強娶。可如今你竟想丟下朕，這不在朕預料之內。柒哲，你好生殘忍。」陌悠然字字帶殤，眼淚如珠玉般墜落，有的落在床沿，也有的落在男子手上。
男子感受到她滾燙的眼淚，手指微微顫動，良久，他才僵硬抬起手，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陛下莫哭，柒哲也身不由己。」
「柒哲，朕不許你死！」陌悠然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可再強硬的語氣也掩不住她此刻懼怕慌亂的心理狀態。她緊緊握住男子的手，希望用自己的體溫令他重新迴溫。
「陛下相信這個世上有輪迴說嗎？」男子突然問出一句，眼中有幾分光亮。
陌悠然遲疑了一下，忽然重重點頭，道：「相信。」
「那我們約下一世相逢，姻緣美滿，可好？」男子伸出小指，欲與她拉鉤約定。
「好。」陌悠然再次潸然淚下，將自己的小指勾上男子的，可很快，她就察覺不對勁，臉色變得複雜，「你怎麽會知道拉鉤立誓？」她清楚記得，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拉鉤立誓這個說法，她之前也僅僅與雲毓說過，雲毓一臉新奇，更將這事當成了她與他之間的秘密，所以這世上除了她和雲毓，根本不會有第三人知曉此事。
尹柒哲笑意淺淺地望著她，並沒有答話。
反應過來的陌悠然突然捶打了男子一下，一邊怒聲罵道：「尹柒哲你個大騙子，原來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初朕還問過你，你為什麽否認？」當初他認出她是異世之人，她便以為他也是，詢問之下，他卻否認，見他說得真誠，她便信了，再也沒有懷疑。
可現在，事實竟是，她被這個男人矇騙了！
尹柒哲因她捶打，差點背過氣去，嘴角仍掛著笑意，「陛下，我快死了，您下手這麽重，是想提早送我上路麽？」說完他就劇烈咳嗽起來，看起來十分痛苦。
「柒哲！」陌悠然被嚇一跳，臉上的怒氣立時被驚慌心疼取代，她連忙為男子撫胸順氣。
在她安撫下，尹柒哲氣息終於稍稍平復，但眼裏已是黯淡無光，他凝著陌悠然，終於吐出一個深藏在他心中已久的秘密。
「陛下，我的確與您一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來自21世紀。但我與您不同，我自從來到這裏，就身負艱巨任務，若能完成，我便能迴去21世紀。所以，我就算走了，你也別難過，因為我並沒有死，而是迴到了我以前待的那個世界。」
陌悠然不可思議，可很快她就抱住男子，大哭道：「不！就算是這樣，朕也不想你走，你迴了21世紀，朕還如何跟你相守……」
「陛下可知，我來到這裏後身負的艱巨任務是什麽？」男子輕拍著她的背，說話時已是氣若遊絲。
「是什麽？」陌悠然忙順著他的話詢道。
尹柒哲靜默地看了她良久，才緩緩道出真相，「就是在皇族中尋一位與我一樣的異世之人，助她登上皇位。」
「所以，我當初才會讓陛下您在江山與我之間做出抉擇，您若選了江山，便等於拋棄了我，若選了我，便等於拋棄了江山，陛下可明白？」
「什麽？」陌悠然震驚，本因此事，她為男子想過無數理由，卻始終未想到他讓她在江山與他之間選一個背後竟藏著這樣一份沉重的內幕。
「那朕這就退位，將皇位傳給三皇姐！」她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江山，可此時麵對這個即將離開她以後她將再也觸碰不到的男子，她突然什麽理智都不想要了，隻要能留住這個男子，她什麽都願意做。
「沒用的，陛下，就算您當初選了我，以我這身體狀況，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況且，就算不死，也是活受罪。如今終於要解脫了，我反而很開心。」尹柒哲眼中有淚，亦有笑意，他主動握住陌悠然的手，勸慰道：「陛下，我快解脫了，您該為我高興。」
「柒哲……」陌悠然淚眼朦朧，嗓子已經啞了，想再說些什麽，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因為她知自己此刻說什麽都沒用了。男子眼神黯淡無光，好像油盡的燈，即將熄滅，縱使她如今是一國之君，也無挽救的法子。
「陛下，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您。」男子眼裏突然又有了神采，好似迴光返照，陌悠然看在眼中，心裏愈加難受。
她用微惱的語氣地說道：「你又瞞了朕什麽？快說。」
男子笑盈盈地瞧著她，眸中閃爍著狡黠得意的光，此時的他好像宣布自己已經贏了的勝者，帶著點捉弄意味地幽幽道：「我的守宮砂，其實是殿下您親自抹去的。」
「朕？」陌悠然登時鬱悶地蹙了眉，「怎麽可能？朕何時與你行過房？就算有，朕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陛下可還記得您去年曾經被四殿下下藥一事？」
「當然記得——」陌悠然的聲音突然就戛然而止，她震驚地瞪著男子，幾近失聲，「難、難道那晚與朕發生關係的人是你？」
男子微微側身，未被壓在身下的胳膊橫過身前，手背輕托臉頰，他饒有興味地瞧著她，一句「嗯」，輕輕地，好似一朵雲落在山頭，輾轉化作一縷煙，帶著一股子病態的媚，妖嬈而散。
「為什麽朕沒有印象？」陌悠然急切地追問，眼眶已變得通紅。
「那夜過後，我便給您服了藥，讓您忘卻那晚的一切。」男子微微垂眼，眼中情緒不明。
「你為什麽這樣做！」陌悠然怒道。想到自己被這個男子蒙在鼓裏這麽久，自己不知情的時候還總嫉妒著那個奪了他初夜的女人，現在想想真是嘔血。
「當時我與陛下您之間的關係頂多是朋友，若您知曉與我發生了關係，以後怕是再也不會以一個友人的立場與我見麵交流，而我不喜歡這樣，會不自在。」男子道出理由，才說完，他就黯淡了神色，出氣多，進氣少。
「既然如此，你當初何必與朕發生關係？隨便丟個男人給朕就可。」陌悠然又氣又難受，她重新放平男子，執起他的手吻了又吻，生怕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走了。
「當時情況緊急，陛下您雖因藥效陷入了情慾的漩渦，但依舊牴觸他人的觸碰，我若不親自來，您恐怕會……堅忍到爆體而亡……」男子忽然抬眼，將一汪柔情映入陌悠然眼中，虛弱的話語間摻了絲絲的喜，「您那時怕已經對我動情，不然怎會因我一句情話就鬆了懈怠……」
「你還說了情話。什麽情話？」此時的陌悠然已然平靜，她以最溫柔的姿態麵對榻上的男子，閑話家常般與他聊著。她接受了他的即將離去，所以在他人生的最後歲月，她想留給他一個好印象，陪他心平氣和地說說話。
「我說……我這輩子本從未想過與哪個女人發生羈絆……但唯獨麵對殿下您……我卻有些動搖……看在同是異世之人的份上……我願意幫您一把……將自己獻給您……」
「這哪是情話。」陌悠然故作怨念地說道。
「這怎麽不是情話？」
「僅是因為朕與你一般，同是異世之人嗎？沒有別的理由？」陌悠然不服。
「大抵……那時我對您的感情也是特殊的，隻是我自己並未察覺……」男子已無力將眼睜開，他虛虛地瞧著女子，眼裏仍依稀見笑意。
「柒哲，您現在再與朕說一句情話可好？」陌悠然見他大限將至，眼淚的閥門再也關不住，一顆顆晶瑩頓時浸濕了床單。
「好啊……」男子醞釀片刻，才費力瞧著她道，「you/are/the/only/one/for/me，i/love/you……」
陌悠然聽懂了，卻故作不懂，哽咽令她說話費力，「英文朕聽不懂，你再說一遍，用中文。」
「我是說……你是我……唯一……我……愛……你……」為了說完這整句話，尹柒哲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他欲抬手撫向陌悠然的臉頰，隻是手才抬至半空，空氣就凝滯住了。他的睫毛好像話劇結束時的落幕一般，緩緩墜落，遮住一片清麗水墨。滯在半空的手，也像漏了洞的風箏，瞬間摔落，不再有絲毫生氣。
「柒哲！」
陌悠然不適合見人離世，尤其還是她的心愛之人。
上次竹瑤在她麵前以假死亂真死將她蒙蔽，她就因為受不住刺激直接暈了過去，這次亦然如此，見尹柒哲咽了氣，她登時眼前一黑，往後麵栽去，幸好孤塵及時破門而入，將她接住了。
門外的無淵以及尹柒哲身邊的其他侍人進來，見自家大人已經西去，紛紛跪地痛哭，整座尹府頓時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氛圍中。
陌悠然醒來時已是黑夜，意識迴籠，她忙撐起身子，看了眼四周，發現自己此時就在自己的寢宮裏。
「陛下，您醒啦。」耳畔傳來男子的嗓音，卻不是一直陪伴在她身側的孤塵，而是束心。他手裏端著一碗藥，另一隻手拿著湯匙輕輕攪拌著。
「你怎麽在這裏？孤塵呢？」陌悠然蹙眉，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陛下心裏能裝下孤塵公子，裝下我那曾經背叛過你的兄長，甚至還有其他諸多的男子，可為何就是裝不下我呢？我第一次遇見陛下您的時候就對您一見傾心，後來甚至願意主動獻身給您，可您為何就是看不到我對您的真心？」束心步步逼近她，一邊問著，幾乎有咄咄逼人的架勢。
「好，既然你說你是真心待朕，那朕問你，當初你為何一口咬定是你給朕解的藥？是吃定朕已經失去那夜的記憶所以你就敢隨口胡謅？」陌悠然冷冷地注視著他，也出聲質問道。
「您…想起來了？」束心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是啊，朕想起來了，那天與朕發生關係的是柒哲，並非你。」其實她未想起那夜的事，這樣說隻是為了唬住眼前這個男子。
「那也是因為我想追隨您，我如果不那樣說，您哪裏會收留我！」束心惱羞成怒，對她吼道。
「是啊，朕收留了你，可你現在又是想做什麽？毒死朕？」
「我為了陛下您已經捨棄四殿下，為此，我付出了不少代價。本以為因此您多多少少能對我施捨幾分情誼，卻不料到頭來卻落得一場空，我現在真是好生後悔，所以我想將功補過，將您的頭顱獻給四殿下，以求得四殿下的原諒。」
「話別說得冠冕堂皇，你由始至終都是朕四皇姐的人，別以為朕不知道！」陌悠然察覺危險，連忙下床，欲將對方殺之。
卻不料束心也有武功，一個閃身就躲過了她的襲擊。在這過程中，他手上碗裏的湯藥未灑出半滴，可見他武功不低，隻是之前隱藏得很好。
「既然陛下想死得難看點，那我就不用這碗藥了。」束心沒什麽耐心，摔了手上的碗就直接攻向陌悠然，招招致命。
「是朕低估你了。」因為之前中過軟筋散，又走火入魔過一次，陌悠然如今的身體狀態並不是很好，她堪堪應付著男子，一邊朝門外看去，卻不見一個侍衛，就連她的暗衛也沒一個出來保護她。
「陛下別看了，外麵的侍衛包括您身邊的暗衛全都已經被我用藥迷暈，所以您還是乖乖受死罷！」束心手上就一根綢緞，卻被他使得宛若利刃，所過之處，無一不被摧毀。
「朕的蠱蟲也被你解了？」之前她給他服過可控製人心智的蠱蟲，那時他一副懼怕的模樣，沒想到全是裝出來的。
「我之前跟在四殿下身邊的時候什麽沒接觸過？怎麽可能被一條蠱蟲製住？」束心輕蔑一笑。
忽然，他美眸一凜，手上綢緞迅速纏住陌悠然腰肢，一條黑線從他手裏射出，沿著綢緞向陌悠然的身體迅速遊去。
就在這時，寒光閃過，綢緞以及那條黑線被一柄長劍斬斷，一襲紅綠花衣從屋頂落下，將陌悠然護在身後，撩人的嗓音響起，「奴救駕來遲，稍後任陛下懲治。」
說罷，他就舉劍攻向束心，束心見自己錯過最佳刺殺機會，再想刺殺已是不可能，他狠狠地瞪了前來營救的男子一眼，就跳窗而出，瞬間沒了影。
「你不去追？」陌悠然抱著手臂，看著束心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中不是麽？」男子一把摟住她腰肢，在她耳畔挑逗道：「陛下，您之前承諾奴的，莫要忘了。」
「緋蘺，你是泰迪嗎？」陌悠然無語地睨向他，問道。
「泰迪是什麽？」緋蘺一愣。
「一種整天都想著交配的動物。」
緋蘺呶起嘴，幽怨狀，「原來陛下是這般想奴的，奴好傷心。」
「先不談情，說正事。」陌悠然翹起蘭花指推開他湊來的腦袋，「誘餌已經出來，你務必給朕抓著蕭淺陌，聽到沒？」
恐怕人都是這樣，一旦登上高位，就會忌憚曾經想染指這個位置的人，陌悠然自然不例外。
蕭淺陽已經被她製服，在王府休養的蕭淺嫣曾主動讓她坐上儲君之位，威脅也不大。因此，如今隻剩一個蕭淺陌，這顆行蹤不定的定時炸彈若不快點尋到並剷除，她這心裏就總是七上八下的。
為此，她就布下一局，一個隨時可以啟動的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於束心，她始終不信任，即使他是竹瑤的弟弟，她亦然未鬆懈，所以她並未讓他做她的貼身侍人，頂多讓他在外殿打打雜，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一直安分守己，但她知道，這個男子可能與他主子的秉性一般，擅長隱忍，擅長等待。既然如此，那她就故意露出破綻，令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在尹府暈倒，迴宮途中她曾幽幽轉醒，對身邊照顧著她的孤塵下達了一條命令。她曾與孤塵商量過這件事，孤塵也懂她，哪怕她說出寥寥數語又暈了過去，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她安置好後，便開始部署。
其實所謂的部署很簡單，無非是削弱守衛，讓人覺得有機可乘。
束心身處外殿，若守衛削弱，他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如若到這個地步了，他還不行動，隻能說明他真的已經歸降於她，不會再作妖，但結果卻是，他很爭氣，終於如她願撕碎自己的偽裝，向她挑釁。
「放心罷，陛下，奴辦事何時令您失望過。」
「朕期待你的好消息。」說罷，陌悠然就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往外走去。緋蘺忙攔住她，「陛下要去哪？」
「去尹府。」此時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想到佳人已逝，她心如刀絞。
「這……」緋蘺麵露遲疑，目光閃爍，似乎有事想說，卻又難以啟齒。
「怎麽了？」陌悠然疑惑道。
「有件事不知當……」
「講！」未等男子說完，陌悠然就豎眉道。
「在陛下您昏迷期間，柒哲公子的遺體被盜了。」緋蘺看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什麽！」
陌悠然頓怒火滔天，她不再與男子廢話，一甩袖就往殿外掠去。
據說盜走尹柒哲遺體的是一個女人，將尹柒哲的遺體從府內盜出後，府外還有馬車接應她，可見早有準備。
「馬車往哪個方向去的？」抵達尹王府，陌悠然也不進門，直接叫人拉來一個下人詢道。
「迴陛下，那馬車往北邊方向去了，我們已經派人去找。」那下人哭哭啼啼地說著。
「駕！」陌悠然想都不想就一轉韁繩，令胯下的良駒轉向北邊，腳上一夾其肚，良駒就朝著北邊疾馳而去。
疾馳了將近一個時辰，周圍已是荒郊野嶺，陌悠然洞察力驚人，察覺周圍氣氛有異。
「誰？出來！」
嗤——
耳邊傳來箭矢的破空聲，她反應迅速，腰肢往後一折，就躲過了，最終箭矢落在她身後的一棵樹上。
仔細一看，她發現箭矢上綁著信件，連忙上前取下，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一句話，「若想取尹大人遺體，提五皇子殿下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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