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為夫剛才沒聽錯罷?」一直站在蕭淺鳶身旁的嵇選突然怔怔出聲,都懷疑自己耳朵方才是否出現了幻聽。


    「選兒沒有聽錯。」蕭淺鳶循著感覺緊緊握住他的手,言語間流露出欣喜。


    在這之前,蕭淺鳶已經接觸數位名醫,治療效果卻都不佳,所以嵇選除了期盼,也生怕這次的情況如往常一般令他失望。他見女子麵露欣喜,不忍心傷她,便故作輕鬆笑言,「但願五殿下這次尋的是靠譜之人。」


    相較於他,蕭淺鳶卻顯得無比自信,語氣也分外篤定,「本殿相信五皇弟。」


    ……


    夜幕降臨前,珵野按時歸來,一切如常,隻是其臉色卻比方才未出門前蒼白稍許,被眼尖的陌悠然注意到。


    她並未多想,隻隨口問出一句,「珵野,這一整天你都去哪了,怎玩得這般累?」


    「保密。」


    珵野橫了她一眼,逕自越過她行去自己的廂房,將門關合之際,見女子竟輕巧地跟了上來,還在門完全閉合之前以手製住門扉,令他關也不是,開也不是。心中惱怒,琉璃般的大眼倏然瞪向女子,質問道:「你幹什麽!」


    少年的臉色異常蒼白,額上滲著細密的汗珠,這是陌悠然從三寸寬的門縫中所觀察到的情景。因此,她推翻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心裏生出擔憂。


    「珵野,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本殿?」


    少年的視線遊離起來,隨即又正眼瞪向門外的女子,掩飾起心虛的情緒,不願多言,「我…我隻是玩得太累,你別多想。」


    說罷,他就強硬撥開女子抵在門上的手,接著快速將門合上。


    「程野!」


    陌悠然叩了叩門,見屋內少年不再應答,也不多糾纏,轉身悻悻離開。


    一迴身,見蘇瑾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她連忙迎上前去。體諒男子現在挺著肚子,久站勞累,她便與濁衿一齊將他往自己屋內攙去,「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蘇瑾並不答,隻另外詢問,話語間含著淺淺的關切之意,「程野他怎麽了?」他已懷有六個月的身孕,平日行路時的動作比之以前愈加小心翼翼,此時藉由陌悠然陪伴在側,他才稍稍加快步伐,身上被肚子撐起的月白錦袍並不顯厚重,反而儒雅依舊。


    「貌似因為玩得太累,臉色都不大好。」


    進屋,陌悠然將男子安置到軟榻上,給他腰部墊了個靠枕,才安心坐於一旁,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蘇瑾見她體貼的舉動,心裏暖融融的。


    不一會,陌悠然便將橘子剝好,分了一半給男子,另一半自己吃。


    蘇瑾接過,分外珍惜地攏在手心裏,一顆一顆地吃著。


    陌悠然吃完,又拿起一個剝了起來,見男子猶猶豫豫的神情,便先起了開頭,「蘇瑾,你是不是有話想與本殿說。」


    蘇瑾吃橘子的動作一頓,無聲點頭。


    沉默片刻,他才提出,「殿下,瑾的娘親想邀您明日酉時前去忘憂閣參宴。」


    「什麽宴會?」陌悠然繼續悠哉悠哉地剝著橘子,絲毫不受影響。


    「貌似是瑾那位三妹執意要提前辦一場慶祝生辰的宴會,娘親拗不過她,便答應了。另外,三妹還執意邀請您過去參加她宴會,怕您不答應,才會搬出娘親,希望殿下您別介意。」怕她對自己娘親生出誤解,蘇瑾連忙詳細解釋。


    「那拜託蘇瑾給本殿迴絕了罷。」陌悠然不慌不忙地撥出一瓣橘肉塞入男子口中,麵上笑意斐然,卻摻雜著絲絲冷意。


    蘇瑾一愣,未料到陌悠然會拒絕,「為何?」


    「明日酉時本殿正好有其他事。」


    「何事?」


    「昨夜本殿不小心將人放走,自然要採取些補救的措施,這樣本殿才好跟三皇姐交代。」


    蘇瑾心思一轉,瞬間猜測到她的想法,「殿下莫非想貿然闖入太女府對太女殿下的盲眼做手腳?」


    陌悠然一揚眉,並不否認。


    「殿下……」


    蘇瑾立時流露出不贊同的情緒,隻是,不等他將想說的話說出口,唇就被女子以指抵住,聽她緩緩道出一句,「蘇瑾,本殿從不做沒把握之事。」


    因這句,他焦躁的內心瞬間安定下來,視線落至女子臉上,溫柔中浮動著無人動搖的堅定。


    「瑾相信殿下。」


    ……


    這日酉時,所謂的貴客對太女府準時登門拜訪。


    來人黑紗遮麵,僅露出一雙精明市儈的細長眼眸。伏信不敢怠慢她,連忙恭敬熱情地將她迎入蕭淺鳶的院子。行路過程中,他將女子細緻地打量了一番,發現她腰間掛著一隻別致的葫酒葫蘆,隨著她沉穩的步伐輕輕晃著,腳蹬一雙馬靴,上麵還沾著些許草灰,可見來人平日裏是個不拘小節之人,種種呈現在他眼裏的特徵,與他印象中所知的那個人物身上的特徵皆對得上號,懸著的心便踏實了幾分。


    「哎呀~這太女府內的景致真不錯!」一路上,女子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四處好奇地張望著。


    「大人謬讚。」見女子此番言行,伏信的內心愈加踏實幾分,崇敬之意溢於言表。


    「太女殿下那雙眼當真看不見了?」女子頗為惋惜。周邊的景致如此美麗,隻是某人卻無力欣賞,怎麽想都覺得可惜。


    「當真。」


    「大人待會瞧了便知。」


    伏信不再多言,專心領路。至一間屋外,他駐足,對屋內人恭敬稟告,「殿下,人已帶到。」


    「讓洛前輩進來罷。」屋內傳出低沉的成熟聲線,雖極力鎮定,卻掩飾不了其中的欣喜和期待。


    「是。」伏信點點頭,開門,示意身側女子進屋,「大人請入。」


    女子點頭致意,就抬步走了進去。微微眯眸,她才適應裏麵昏暗的光線。


    屋內,一身日常便裝的蕭淺鳶端坐於書案後,即使來人是也許能治好她盲眼的洛千襲,她依舊端著高位者的架子,對來人虛虛展臂,示意其落座,「洛前輩請坐。」


    「太女殿下為何不點燈?」借著窗外漏進的淺淺月華,洛千襲才瞧清蕭淺鳶的麵容,不禁疑惑詢問。


    「本殿目中無光,點燈又有何用?」蕭淺鳶哀哀一嘆,一臉悲傷。


    「太女殿下今日請老身過來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讓老身為你治眼?」洛千襲略微訝異,手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的酒葫蘆,欲飲。


    「自然是有這個目的。」蕭淺鳶略一思索,便轉了語調,幾分猶豫,「隻是……本殿聽聞前輩救人全憑喜好,所以才不敢妄自提出。」在她想法裏,她是尊貴的太女殿下,洛千襲應當自願為她赴湯蹈火才是,日後自己登基為帝,自然少不了她的好處。奈何五皇弟這次竟一再叮囑她莫得罪此女,再一想自己的希望如今全寄托在此女身上,所以她此時隻得耐下心與對方周旋。


    「太女府上可有上等佳釀?」洛千襲隨口問出一句。自入太女府,她就未飲上一口美酒,此時終於按捺不住,當即拿下自己掛於腰間的酒葫蘆,撥開蓋子豪飲幾口,一臉滿足。


    蕭淺鳶聞見瀰漫在空中的酒香,立時辨別出女子喝的何種酒,歡喜應和道:「洛前輩好品味,九幽醉本殿府上正好珍藏了些許,洛前輩若想要,盡管拿便是。」


    「拿盡也可以麽?」洛千襲眼眸一亮,驚喜萬分。


    蕭淺鳶暗暗咬牙,九幽醉乃極品藏酒,千金一壇,她那地窖裏統共也就十壇,若被洛千襲全拿去,損失也是慘重。但此時她有求於人家,又怎能不答應人家的要求?


    「……嗯,可以。」三個字幾乎用盡她全身力氣。


    「成交!」洛千襲欣喜地彈跳起身,直接落至案前,抬起蕭淺鳶下巴細細地瞧了起來


    蕭淺鳶嚇一跳,「你做什麽!」


    「老身既然已經收下您的禮,自然要履行自己的義務。」洛千襲邪笑,細長的眸中極快地掠過一絲狠毒。


    「乖,讓老身好好瞧瞧您的眼究竟盲到了何種程度……」她柔聲誘哄著,在寂靜黑暗的空間內凝成一曲具有催眠效用的幽語。


    蕭淺鳶仿若著了魔,乖乖仰起臉,任女子冰冷的指尖在她眼周緩緩流連。


    就在時間凝滯之時,一聲悽厲的慘叫聲忽以破竹之勢從她喉中溢出,隻因剛才還在她耳畔溫柔低語的人竟轉瞬變成了魔鬼,硬生生挖出她兩隻眼,黏連著血肉,毫不含糊。


    「砰」的一聲,門被破開,伏信領人闖進,同時焦急詢問,「殿下怎麽了!」


    燈被洛千襲點亮,他才看清蕭淺鳶滿臉腥紅的血,最為顯眼的是她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窟窿,嚇得他忍不住尖叫。


    蕭淺鳶受不住這份劇烈的疼痛,直接昏死過去,整個人軟泥般趴伏在案上,案上幹淨的宣紙也瞬間被血染髒,悽慘得令人心顫。


    而案前的女人卻始終悠然自得,手上握著兩顆滴答著鮮血的眼珠,恣意把玩,黑紗已經重新遮麵,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那雙細長眸中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卻騙不了人。


    伏信機警,已著人將她團團圍住,麵露殺意。


    「你到底是誰!」


    ------題外話------


    ╮(╯_╰)╭喵最近正式畢業了,一直在整理宿舍的東西,今日下午便打道迴府,特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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