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殿下,有份急報!」


    「呈上!」


    蕭淺鳶抬頭,雖然看不見,她卻能依據聲音將自己的視線定在案前的黑衣女子身上。


    「是!」


    伏信連忙上前接過,展開一看,臉色立時變得煞白。


    「伏信,怎麽了?急報上是什麽內容?」


    聽聞女子焦急的催促,他才迴神,顫聲道:「陛下在佩城遭遇刺殺,但那些刺殺之人正是殿下您曾經派出之人,現已全部被陛下身邊的人剿滅,而陛下…再次失了蹤跡!」


    「砰」的一聲,書案被掀翻,戴著金麵具的女子霍然站起,吼道:「怎麽迴事!本殿明明已經下令撤除誅殺令,為何那幫人還沒有收手!」


    那幫人正是她曾派出欲在桓璟帝歸程暗殺她的死士!但是自從前陣子她被秦燼訓一頓後,思前想後,她便放棄了這個計劃,決定安心等待母皇歸來。


    當前,因為女子的怒氣,禦書房內的氣壓驟然下降,伏信跟著跪了地,一臉惶恐,「殿下請息怒,也許事態還有容緩。」


    「此事必有蹊蹺!查!立即給本殿查清楚!」


    「是!殿下!」躊躇片刻,「那陛下的蹤跡……」


    「找!這種事情還用本殿提麽!」


    「是!」


    就在這時,門被人從外破開,一道身影直直闖了進來,兩袖灌著風塵,細長的桃花眼淬了沉重的焦急之色。


    「誰!」


    蕭淺鳶渾身進入戒備的狀態。


    男子直接跨過一地狼藉將她攬入懷裏,充斥著陽剛之氣的嗓音響起,縈繞在女子耳畔。


    「皇姐,是我。」


    憐惜,心疼,憤怒,焦慮,盡數在一腔惆悵中。


    「皇姐,我沒想到…我才離開短短功夫,你身上竟就發生了這般的大事。」


    他是能夠馳騁沙場的一員大將,是滾滾歷史長河中唯一一位敢於在朝廷上發言的尊貴皇子,更是剛硬堅強不輸任何女子的男兒郎,此刻,他卻傷心地落了淚,臉緊緊埋在女子肩上,泣不成聲。


    「皇弟,我無礙。」


    方才的警戒瞬間消散於無形,蕭淺鳶拍了拍男子的背,柔聲道。


    「事情都辦妥了麽?」


    蕭淺陽為了辦公務這幾日都不在朝中,此次一迴來,從下人手中接到宮中傳來的信,他就急忙進了宮。


    「辦妥了。」細長的桃花眼焦慮地望向女子,審視著,「皇姐,你的眼…真的瞎了嗎?」


    「瞎了。」


    蕭淺鳶伸手摘下臉上的金麵具,露出一張周正英氣的臉龐,那雙素來折射著淩厲光芒的眼此刻已經沉寂,如同天邊最黯淡的星子,渺茫得教人心酸。


    「怎會……」


    蕭淺陽不敢置信,緩緩抬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見其無任何反應,頓心灰意冷,手無力地垂下,隨即攥緊,如同秋壑的青筋在手背上蔓延。


    「是誰!究竟是誰將皇姐害至此!」


    「目前還在查,但本殿已經鎖定目標。」眉間蹙起,黯淡的眸仿若吞噬能夠宇宙的黑洞,陰沉得可怕。


    「三皇姐?」這是蕭淺陽第一個想到的人。


    蕭淺鳶默默點頭,「不過還要再加一人。」


    「誰?」蕭淺陽一想起如今朝中的結黨之勢,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九皇妹。」


    ……


    這帝都最繁華之地,往往坐落著最繁華的鍾鳴鼎食之所。


    一座琉璃閣內,層層流蘇帳堆砌得雅致,雕刻著精細花紋的香爐燃著上佳的龍涎香,裊裊煙縷散去,暖了一屋的寒意。


    裏屋鋪著雪蠶絲絨墊的竹榻上,躺著一個蒼白的男子,一雙削尖的瓜子臉仿若世界上最精美的藝術品,線條柔和不堪一擊,卻被上麵平仄有度的五官硬朗了風骨,長睫如翼,乖巧地覆在臉上,在病態的玉白肌膚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挺立又不顯尖銳的鼻骨,淺淡又不失生氣的薄唇,頸邊濃墨般的秀髮柔順地覆在肩上,纏繞著搭在他身上被褥的繁複花紋,意外地契合。


    一個身穿素錦襖子的清秀男子輕輕地跺著步子走進來,柔著語調對躺在榻上的男子說道:「大人,六殿下到訪。」


    長睫顫顫地扇動,緩緩地啟開一條縫,魅惑的風情已從那微挑的眼尾緩緩流瀉而出,黑瞳半掩,清亮而又靡麗,微啞的嗓音從其兩片柔軟的唇間溢出,「讓她過來罷,本侯今日實在起不來了。」


    無淵實在不忍心,心疼地望著榻上的男子,恨不得代他承受病痛的折磨,「大人,要不就讓奴向她告知實情讓她離開。」


    「不必。」男子擺擺手,「本侯既然已經答應過她,便不會輕易食言。」


    無淵無奈,隻好從命。


    今日蕭淺歌身著五色錦盤金彩繡綾裙,發挽垂雲髻,金色的鳶尾花鈿壓著髮鬢,麵如凝脂,眸似明珠,好不美艷!她進屋後,覺得熱,就讓紫軼摘了罩在外頭的對襟壓絨披風。


    「尹柒哲,你今天怎麽了?」見男子虛弱地躺在榻上,仿若一隻易碎的瓷娃娃,眸中頓溢滿心疼。


    「舊症復發而已,讓六殿下見笑了。」男子訕訕一笑,蒼白的肌膚添了暖意,


    「真的一點治好的可能性都沒有麽?」柳葉眉蹙起,心疼之意不再掩藏。


    「從胎裏帶出來的病症,註定要隨一生的。」男子幽幽地望著女子,不知喜怒,「關於公務,六殿下還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罷。」


    「本殿…明天就要走了,來看看你不行麽?」


    蕭淺歌隨意尋處位置做了,一臉漫不經心。


    「既然看過了,那殿下請迴吧。」長睫微顫,依舊冷漠。


    「當真冷血……」女子哀哀一嘆,卻文風不動。忽然,她轉向身邊的侍人,吩咐道:「紫軼,你先出去。」


    「是。」紫軼點點腦袋,就轉身走了出去。


    「無淵,你也出去罷。」男子知女子有話想單獨與他說。


    「是,大人。」


    臨走,無淵看了尹柒哲一眼,隱憂。


    「六殿下想說什麽?」清麗的眸淡淡地掃著女子,開門見山。


    蕭淺歌雙手本能地交替搓了搓,緩解著自己的緊張。


    「本殿能直接叫你『柒哲』麽?」


    「六殿下請隨意。」


    「柒哲。」


    蕭淺歌竊喜,試探著喚了一聲。


    「六殿下請說。」


    「柒哲…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婚嫁事宜?」蕭淺歌難得神色認真下來,明眸如月。


    「未曾。」長睫垂下,掩了一瞬的落寞。


    「為何?」


    「下官天生克妻,若嫁了誰,誰必然厄運纏身,不得好死,」


    「況且,下官身子也一直不好,今日,明日,還是在其他將至的歲月,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就算嫁了,怕是難盡身為人夫的職責,反而給妻家增加負累。如此,又怎敢奢望?」


    男子訴說著上天對他的不公之處,卻甚為平靜。


    「柒哲,萬一這世上有一個女子不嫌棄,你願意…嫁給她嗎?」


    鼓足了今世前生的所有勇氣,蕭淺歌才點點滴滴地吐出自己的心意,手藏入袖中,倏然握緊,手心冒出粘稠的汗。


    「這個女子是六殿下麽?」


    清亮的眸凝著女子,笑意不明。


    蕭淺歌一怔,隨即羞紅了臉,結巴道:「是…是又怎樣!」


    「六殿下,感情之事需你情我願才好,所以就算你您對下官一往情深,但若下官對您無那方麵的念想也是無濟於事。」淺薄的唇一張一合,訴出天下間最無情的字句,卻毫無歉意在裏麵。


    聽此,蕭淺歌很受傷,但不氣餒,「柒哲,本殿會一直對你好。」


    「六殿下,別在下官身上白費功夫了,下官不成的。」男子勸慰著,眉間緊鎖,浮現出不耐。


    「怎麽不成!為了你,本殿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隻要你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終有一日定會被本殿打動!」蕭淺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男子,視線執著而堅定地黏在男子臉上。


    「初次在宮宴上見到你時,本殿就對你傾心,後來,本殿想向前尹侯也就是你的母親大人求娶你,卻遭到母皇和父君的反對,甚至以你的身家性命威脅於本殿,所以後來本殿在匆忙之下迎娶了現任夫君,這一娶就是七年,而本殿與你之間的姻緣也就誤了七年。」


    「柒哲,七年了,本殿對你的心意仍一點沒變,甚至愈加深刻。」


    「幾日前,九皇妹曾激本殿,稱與其日後悔不當初,還不如趁早鼓足勇氣追求,所以,本殿今日便與你說了,也愈加確定了自己對你的感情。」


    「柒哲,你試著接受本殿可好?本殿真的愛你啊,願意接受你的所有,用這一輩子的時間來愛你……」


    她虔誠地蹲在男子榻邊,小心翼翼地探手過去,欲觸碰男子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於是她隻能卑微地觸及他一角衣袖,以此寬慰自己在男子麵前已經所剩無幾的自尊心。


    「六殿下,正如您所說,七年前那次宮宴上,您與下官初次相遇,便對下官一見鍾情,但下官見著您時,內心卻是無波無瀾,七年前是如此,七年後的今日,亦是如此。」


    「此刻聽聞您的心意,下官雖觸動,但並無悸動,因而…請六殿下見諒。」


    「六殿下如此的深情,還是放在葉公子身上罷,下官受之有愧。」


    那雙清亮的眼意味不明地望著女子,薄唇輕輕張合,俱是將人拒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無情。


    「柒哲,你別這樣無情,本殿…本殿難受……」明眸中氤氳著水光,指尖緊緊地抓男子露在被褥外的袖子一角,無助得仿若一個溺水之人。


    「長痛不如短痛,六殿下還是早日放下罷。下官這輩子已經得到許多,若再得些,怕是會遭到天譴。」


    「不會的,不會的!柒哲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長命百歲!」蕭淺歌再也忍不住,眼裏滑下淚,隨著她搖頭的動作,迅速滾落。


    「六殿下,下官累了。」


    「您若無事,就離去罷。」


    男子抽去被女子捉在手中的一角衣袖,躺迴被褥裏,背對著女子,不願再看她。


    「柒哲,本殿明日就要走了,你讓本殿多看你一眼都不行麽?」女子哽咽,第一次心痛至此。她七年未表心意,又何嚐不是因為這個理由?


    「六殿下走罷,下官不送。」依舊背對著女子,毫無妥協之意。


    「好,本殿走,你…好好休息。」


    蕭淺歌頹然,站起身,給男子掖了掖被子,就轉身離去。


    臨門口,她倏然迴神,意味不明地道了句「等本殿迴來」,才繼續前行。


    來時,光彩照人,願君心不負。


    去時,悲不自勝,卻依舊願君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大人,您怎突然要下榻?」


    將女子送出琉璃閣,著其他侍人為其引路,無淵就匆匆趕迴,見榻上的男子欲起身,連忙上前攙扶。


    「無淵,你去備水,本侯想沐浴。」


    「大人您早上不是才沐浴過?」


    「本侯的心有點亂,需沐浴養神。」


    蒼白的男子一想起蕭淺歌剛才與他說的話,心情甚鬱。


    「六殿下她剛才是不是跟大人您說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無淵猜測道。


    「是。」


    「什麽?」


    「某人竟自以為是地給本侯跟六殿下牽起了紅線!」淺薄的唇緩緩扯出一抹刺骨的冷笑,令遠處正在府上看書的陌悠然打了個寒顫。


    ------題外話------


    喵痛定思痛,決定試著改變一下自己的文風。


    下本會試著寫一本甜寵風格的現代反穿越文,會先挖坑,這本的姊妹文,以前提過,請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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