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淩肅霜則在季流火問南螢話時猛地轉過身來,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南螢,眼睛卻亮得發光:“你和阿螢外貌性格八成相似,你也怕雷聲,其實你就是阿螢,對不對?”


    “狸之對你那麽好,其實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了,對不對?”


    淩肅霜邊說邊一步步朝著南螢走來,眼睛越來越亮,聲音卻莫名哽咽了起來:“你就是阿螢,對不對?可是你為什麽要隱瞞自己的身份?阿螢,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年裏,我一個人很難過?”


    南螢心裏泛酸,麵上卻仍是一臉不解:“肅霜姐姐,你在說什麽呀?我是紫愉啊!”


    淩肅霜搖頭否認,眼淚卻開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道:“我不信,阿螢,你不願意承認,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淩肅霜說著一把抓住想要往後退的南螢,眼裏甚至帶著小心翼翼地祈求:“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就是南螢,對不對?”


    南螢眼圈微紅,拚命忍著不讓眼淚出來。


    她沒有想到淩肅霜會是這個反應,在淩肅霜一句接一句的追問中她甚至想要說出真相。


    可是虛濁還未死,她不能。


    南螢另一隻藏在袖中的手未被淩肅霜抓住的手死死握成拳,拚命將那些差點就要上湧出來的眼淚憋了迴去,她微垂眼睫,低聲道:“肅霜姐姐,朱雀神君逝世我也很難過,可是,紫愉連神君千分之一的風姿都不及,又豈敢冒名頂替。”


    而淩肅霜眼中的光,在那一瞬間突然滅掉。


    ☆、第五十八章、實話實說


    她鬆開南螢後,失魂落魄地往旁邊退開。她抬眼看著南螢,卻似是透過她看見了另外一個人:“是,你哪裏比得上我的阿螢。我的阿螢……”


    淩肅霜說著又哽咽了起來:“你說得對,我的阿螢她舉世無雙,我的阿螢她無人能及,阿螢她什麽都好,就是不該拋下我,不該將這長長久久的歲月讓我一個人過。”


    淩肅霜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忽然轉身撞開北藏,朝著門外衝去。


    季流火心裏亦是十分難受,卻隻能強忍著。淩肅霜說得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他心上,直將他的心紮得鮮血淋漓。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傷,是無論隔絕多少時光,都無法治愈的。


    季流火看著淩肅霜從他眼前跑走,卻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南螢,隻是轉身囑咐了北藏幾句,便匆匆追了出去。


    淩肅霜和季流火兩人依次離開後南螢卻並沒有鬆了口氣,她緊抿著嘴一言不發,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後,這才抬頭看向北藏:“玄武神君,您還是不信我的身份嗎?”


    北藏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的問出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信嗎?捫心自問,他是不信的。雖然此時他已經沒有再在她身上感受的獨屬朱雀的火靈氣息,可是他總覺得麵前的這個人,身份絕不是季流火在信中所提到的那麽簡單。


    不知為何,他甚至還覺得方才淩肅霜失控所說的那些胡話,是真的。


    可是他卻沒有證據證明,紫愉就是南螢。種種跡象也表明,紫愉不可能會是南螢。


    更何況當年他也親眼看到了南螢神魂俱滅,靈魄化作熒光消失在天地間,是絕對不會再有往生的可能的。


    除非……


    隻是這個可能幾乎是不存在的。北藏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看了南螢一眼,低聲道了句:“抱歉。”


    北藏說完便也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確定北藏已經遠離後,南螢這才終於卸去所有防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是狸之忽然出現,伸手扶住了南螢:“主人,玄武神君是否已經起疑了?”


    南螢點了點頭:“我們四個裏屬阿藏最敏銳,他對我的身份有疑也不奇怪,好在他並沒有憑據與把握,也不會一直隨行,所以也無須擔心。”


    “雖然這一次是他太過魯莽,但迴天界後他定然會更加關注我。”南螢低頭想了想複又問道:“南宿他知曉現在我的魂魄已經覺醒這事嗎?”


    “尚未告知。”狸之答道,“主人無需憂心,當初我隻同南宿說了主人所托生的紫玉簪花,是主人在曾交給我養護的,並未告訴他玉簪花的機密。”


    “如此甚好。”


    南螢微微鬆開緊鎖著的眉關,在狸之的攙扶下慢慢走迴了自己的房間。


    她現在已經十分確定北藏也去尋淩肅霜了,而且必然是去告別的。北藏素來穩重,這一次的荒唐之舉想來不過是因為之前看到她的地點是明澤宮,而當時她身上又有朱雀靈力的氣息,所以導致北藏一時激動下沒能夠細細思考,在她和狸之離開後沒多久便追了下來。


    玄武下凡所臨之處,必伴晴天霹靂,狂風暴雨。


    而北藏這一次私自下凡,在玉泉山所引出的異相定然也會被天界所注意到,估計北藏與淩肅霜和季流火兩人辭別後,應當就會趕緊迴天界,先一步去天帝那兒告罪。


    南螢坐在雙手托腮,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之前季流火和淩肅霜所說的那些話。


    其實在北藏緊拉著她的手,告訴她他一直替她守護著朱雀宮時;在季流火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眼神期待又害怕時;在淩肅霜抓住她的手,一句接一句地逼問時;她每一次差一點就要忍不住說出真相。


    可是她不能。


    所以她在他們一個個幾近哀求地問她時,她卻隻能忍著心裏的痛徹,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繼續撒謊。


    她不能,她不能像北藏可以衝動,不能像季流火可以傷痛,更不能像淩肅霜一樣,可以情緒失控,將自己的悲傷悉數展現出來。


    她隻能將眼淚藏起來,然後衝著他們笑啊笑,以一個外人的身份,留在自己在乎的人身邊。


    他們痛苦,可她更痛苦。


    他們可以表現出自己的痛苦,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分擔自己的痛苦,可她卻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隻能一個人將這些痛苦忍下來,不動聲色地忍下來。


    南螢慢慢將頭埋入臂中,忍著心中翻江倒海的刺痛,一點點強迫自己狠下心來。


    屋裏狸之一直默默站在門外,看著一個小小的身板趴在桌子上,盡管她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狸之卻知道此時的她,心裏比淩肅霜更難受。


    有時候狸之也不明白,南螢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狸之無聲歎了口氣,正想上前一步卻突然覺察到了一抹細微的靈力從遠處而來。


    “主人,他們似是迴來了。”


    狸之朝著南螢傳入密音,邊說邊化形匿去自己的蹤跡。


    而南螢聽到狸之的提醒後,當即抬起頭來,以背對著門的姿勢坐在桌旁,一手立在桌上撐著頭一手則搭在腿間,神情裏帶著沉思。


    而當季流火和淩肅霜兩人走進來時,所看到的就是南螢一個人看窗外發呆。


    淩肅霜因著有了之前季流火和北藏兩人的開導,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也暫時按捺住了心中其他的一些心思。


    她先季流火一步走進來,一進屋便是揚著笑,衝著坐在窗戶旁的南螢和聲道:“紫愉,方才的事是我失控了,抱歉。”


    南螢聞聲立即站起來轉過身,看著身後的淩肅霜問道:“肅霜姐姐,你不必這樣。”


    淩肅霜笑著將站起身的南螢按下去,隨即又在緊挨著南螢坐了下來:“我和流火商量了一下,等休息一下用過午餐便出發。對了,你這次還是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的嗎?”


    麵前的淩肅霜雖然是一臉笑意,可南螢看著她紅腫的眼圈隻覺得一陣揪心,頓時也沒有顧得上去思考淩肅霜話中的含義:“不是不是,這一次是狸之送我來的。”


    “哦?”淩肅霜呆愣地眨了眨眼睛,眼裏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那我怎麽沒有看見他呀?”


    可南螢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這是淩肅霜自她決定要舍棄一片花瓣來換取阿諾內丹救狸之後的這麽多天裏,第一次如最初在長曉鎮初見時一樣待她。


    所以南螢這一次沒有再隱瞞,而是坦白道:“狸之見你和流火哥哥都似乎是在生他的氣,他就藏匿了起來,沒有在你們麵前出現。”


    淩肅霜心裏一陣冷笑,麵上卻是假裝無比懊惱:“我和流火之前確實是有些生他的氣,不過剛剛藏我說得那番話開解了我們。”


    淩肅霜看著南螢,聲音十分真誠:“狸之無論怎麽說都是阿螢寂滅前最心愛的寵物,如今阿螢不在了,我們作為阿螢身邊最親近的人,自然也該替阿螢照顧好狸之的。何況救狸之是阿螢的選擇,我和流火即使氣阿螢這行為,卻也不該去遷怒狸之。”


    “所以紫愉,”淩肅霜看著南螢,似是撒嬌似是請求,“你能不能讓狸之出來,我和流火想當麵與他道歉,也有些私話想與他說。”


    南螢心裏本是有些起疑,可是一看到淩肅霜的晶亮亮的眼神她就再也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而且如果淩肅霜所說的那番話,是出自她的內心所想,那麽南螢自然是無比開心的。


    畢竟狸之在她心中雖然地位不及他們,可也終究是陪伴了她那麽久的人。這世間於她所珍惜的不過他們和後來的狸之、南宿五個罷了。


    所以看著季流火和淩肅霜不待見狸之,她心裏比季流火和淩肅霜生自己的氣還要難受。而如今淩肅霜卻說,她和季流火已經想通了。


    南螢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燦爛笑意,雙眼彎彎地起身跑到窗戶旁大聲喊道:“狸之,狸之!”


    稍頃便有一道紅光從窗外飛進來,落在地上化出原形。


    南螢一見便喜滋滋地撲了上去:“狸之,肅霜姐姐和流火哥哥有話要同你說。”


    南螢說完又看向季流火:“流火哥哥,你當真也不生狸之的氣了?”


    在另一側坐著的季流火聞言抬頭看了過來,在觸及南螢歡悅的眼神時不由心裏有些愧疚,麵上卻是雲淡風輕道:“自然。”


    南螢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推著狸之在一旁坐下,小聲囑咐道:“狸之,我先出去了。你記得好好把握機會。”


    南螢說著又朝著狸之握拳做打氣狀,在看到狸之點頭示意後這才依依不舍的從屋裏走了出去。


    而在淩肅霜目送南螢離開房門後,麵色卻突然冷了下來。


    一側的季流火則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大步走上前,看向狸之的眼神仿佛猝了冰一般:“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實話實說麽?”


    ☆、第五十九章、質問狸之


    季流火在問話時已暗地提神查看了一圈,也已確定南螢確實已經離開,可出於防範之心,他還是出手在屋內布了一層隔離罩。


    這層罩子不僅不會被南螢覺察出來,還可以防止偷聽,甚至在有人接近時就會立即通知他。


    也正是有了這層隔離罩,在南螢走後季流火和淩肅霜兩人便也懶得再偽裝,麵對狸之直接恢複了他們兩個原本的態度。


    這個主意亦是在北藏的提醒下他們所想到的,雖然當初他們三個都親眼看到了南螢寂滅,可是如果說紫愉和南螢沒有關係,他們是絕對不會信的。


    八分相似的外貌和性格,還有與狸之親密的關係,再加上北藏也十分肯定他在紫愉身上感受到過朱雀靈力的氣息。


    他們是不會輕易去懷疑,可一旦起了疑,那麽這份懷疑也絕不會通過三言兩語就打消。


    既然從紫愉那裏找不到突破口,那麽就隻好先從狸之這裏下手了。


    畢竟他們有得是方法讓狸之開口。


    狸之在季流火發問的那一刻心裏就突然明白了季流火和淩肅霜找他的原因了。


    和南螢說了那麽多冠冕堂皇的話,可實際上,卻不過是利用南螢對他們兩個的信任,想從他這裏探知南螢的身份罷了。


    狸之瞥了一眼南螢走前特地關上的門,心裏不由有些無奈。幸好從明澤宮迴來後,他就已經想好了應付的方法,也找到了唬騙他人的理由。


    雖然那個理由聽起來有些不太合理,卻也是當下最說得過去的理由了。


    因為早就找好了說辭,所以即便狸之現在正麵對著的是季流火和淩肅霜兩人同時釋放出來的壓力,麵色卻絲毫未曾有變,仍舊是保持著往日的漫不經心:“我記性不好,不記得自己有撒過什麽謊。”


    狸之斜斜倚著桌子,眼角微微上挑看向季流火,一雙狐狸眼水光瀲灩:“兩位神君若是找我有事,便說;若是隻是想拿我做消遣……”狸之突然低聲笑了笑,笑中卻沒有一絲感情,“萬妖山妖王這一身份雖然低賤,但也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


    “你……”


    淩肅霜脾氣在南螢寂滅後本就越來越怪,加之她心裏本就厭惡狸之,在狸之那番話一出便隻覺怒火中燒,揮手就要拔劍。


    季流火見狀急忙伸手按住淩肅霜,嘲諷地看了狸之一眼,譏道:“若我二人今日將你誅殺在此,你當真覺得,天界會因此重責我和肅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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