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辰說完,直接就把燈給滅了。


    臥室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元寶賭氣的躺了下來,用小被子把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


    黑暗中,人的五感被無限的放大。


    元寶能清晰的聽到那人的唿吸聲,眼淚珠子不斷的往下落,咬住的唇慢慢鬆開,他開口問:“你還會走嗎?”


    蘭辰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走。”


    “你去做什麽了?”元寶抽了抽鼻子:“你會拋棄娘親不管嗎?”


    “你說呢?”蘭辰平靜的跟元寶說話:“元寶,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如果拋棄了你們,又怎麽會再迴來?”


    “那你成親的時候走了。”元寶聲音哽住,小手死死的抓住被角:“娘親很難過。”


    他跟本就不知道娘親有多難過,娘親一直在難過。


    “元寶,你能替我好好照顧娘親嗎?”蘭辰的手輕輕握住季冷顏的手,依舊冰涼,卻比剛剛好了很多,迴到家後地龍燒的足,已經開始迴暖了。


    “你去哪裏?”元寶抽了抽鼻子,聲音啞的厲害。


    就算他不說,他也會好好照顧娘親的,那是他娘親,他不照顧誰照顧。


    “我能迴來的時候,肯定會迴來。”蘭辰自嘲勾唇,聲音落寞,夾雜著清楚的絕望氣息。


    他去哪裏?


    他能去哪裏呢?


    他隻是陷入了沉睡而已。


    就像是今晚的情況,明明他在身邊,明明能感覺到她的絕望痛苦,卻連掙紮著想要控製身體都做不到。


    最後還是玨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主動放棄了身體控製權,他才能徹底的恢複神智。


    “……”元寶咬住被角,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流,卻不再說話,一個字都不說。


    空氣中清晰的傳來他壓抑的極低的啜泣聲,一聲聲敲擊著蘭辰的心髒,一時間哽的他難以唿吸,過去把元寶抱起來。


    他就是個孩子。


    隻是個孩子而已。


    元寶嚶嚶的哽咽著,緊緊抿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蘭辰輕輕拍打著他的背,溫聲道:“想哭就哭出來,不用忍著。”


    元寶突然用力抱住了他,埋在他懷裏嗚嗚的哭出聲來,小身子不住的顫抖著,越哭眼淚就越多。


    蘭辰低歎一聲,看著懷裏的元寶,心裏絞痛的難受。


    這些時日,他們母子幾個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元寶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也是累的狠了。


    蘭辰把他跟銅錢放在一個被窩裏頭,把被子掖好,離季冷顏遠一點。


    “蘭辰……”


    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蘭辰欣喜的迴頭,甚至點著了蠟燭:“顏顏……”


    季冷顏臉色慘白,唇色也是不正常的灰白,幹裂的嚇人,昏迷中眉頭也是緊皺著,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話。


    原來是發夢了,還以為是醒來了。


    蘭辰失落的歎了口氣,爬過去守在她身邊,緊緊攥住她的手。


    燭光跳動著。


    蘭辰大手一點點撫摸過她的眉,她的眼,挺直秀麗的鼻,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又是一聲深情的呢喃:“顏顏。”


    什麽時候能醒來?


    什麽時候能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他就隻有一天的時間,他跟玨打成的條件,就隻有除夕一天能自主而已。


    這會兒早就過了子時,是第二天了,今天子時一過,他就再不是他了,就再掌握不了身體跟理智了。


    季冷顏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像是受了驚一般,喊著蘭辰的名字嚶嚶的哭泣著,像是個被人丟棄的小貓一般,可憐又讓人心疼。


    蘭辰躺在她身邊,輕輕的摟住她的腰肢,溫聲安慰:“顏顏,不怕,沒事的,不怕。”


    季冷顏還是哭,睡夢中一直在哭,眼淚流了滿頰,嘴裏喊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


    蘭辰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淚,苦澀的味道蔓延鼻腔,一點點的擴散至身體的每個細胞,心一下下的揪疼著,像是時時刻刻的被人撕扯著一般。


    “別哭……”蘭辰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心疼的呢喃:“別哭。”


    到底夢到了什麽?


    哭的這麽厲害?


    還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好像是感覺到了蘭辰的唿喚安慰,季冷顏終於停止了哭泣,嚶嚶的又低吟了幾聲,伸手就摟住了他的腰。


    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傷口,疼的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卻還是死死的摟住他不願意鬆手,像是害怕一鬆開他就消失不見了一樣。


    “顏顏。”蘭辰低喃一句,一行清淚沿著臉頰滑落而下,聲音哽噎的厲害:“顏顏,我在,我不會走的,鬆開好不好?別碰到傷口。”


    季冷顏嗚嗚的又開始哭。


    蘭辰勸了好久,才終於把她的手拿開,小心的掀開被子去檢查傷口,還好沒有開裂,也沒有再流血。


    季冷顏終於老實了下來,卻開始渾身發抖。


    蘭辰摸了一下,被她手腳冰冷的溫度嚇得臉色一變,手腳冰冷,身上卻是滾燙,冷的牙齒跟著上下打顫,死死的抓住被子。


    發燒了。


    蘭辰跑去外頭拿了一壺酒,酒液倒在水裏頭搓燙了再給她搓手腳,搓身子。


    忙活了不知道多久,她終於漸漸的安靜了下來,臉色也平靜了下來,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大大的舒了口氣,脫掉了衣服鑽進了被子裏,小心的把她抱在了懷裏頭。


    外頭已經蒙蒙亮了,炮竹聲清晰的在耳邊響起。


    “頃澄,告訴蘭老,今天一天,任何人不得放煙花爆竹。”蘭辰小聲的對著外頭吩咐了一句。


    頃澄說了聲好,又跑到門口問了句季冷顏怎麽樣了,得知已經沒事了才放心的出去。


    天已經快要亮了,最多再過一個時辰就大亮了。


    今天是除夕,竟然還在下雪,持續的下了一夜的雪已經積到了腳腕,這會兒鵝毛般的雪花飄灑而下,竟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頃澄到了門口,竟然看到不遠處的亭子裏頭站著個人,正是子車嬰。也不知道在亭子裏站了多久,還是昨晚上就沒迴去休息,頭上,肩膀上竟然落了薄薄的一層雪,整個人就好似雪雕一般,靜靜的站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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