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禮到來前的幾天,公國內受到邀請的貴族們陸續來到了托尼斯堡。


    朗格看著日益空癟的糧倉和酒窖皺起了眉頭,如果每天都給賓客們做饕餮大餐,恐怕到婚宴那天,即便食物做得再精致、酒水來得再香醇,大家也會感到厭煩。


    貴族們是好動的,是閑不下來,朗格提議舉行一場狩獵,這贏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讚同。除了那些太老了連騎矛都舉不起的老人,沒人會拒絕狩獵帶來的樂趣。


    朗格的領地之所以被稱為肯彭山穀領地,是因為這是一片風光明媚的丘陵地區。


    層巒疊嶂的山丘交錯編織出了一個個小山穀,並被鬱鬱蔥蔥的森林所覆蓋,伴隨著隨處可見的山泉小溪,這可真是動物們絕佳的棲息地。


    托尼斯堡附近的土地是被平整過的,在城堡外村莊更外圍的地方,是一大片沐浴在陽光下長滿青草的空地和已經被開墾過的耕地,而環繞著它們的,是長滿了毛山櫸、冬青、櫟樹和形形色色矮樹叢的森林。


    一條從城堡大門延伸出來的路穿過了村莊、穿過了草地,讓錯綜複雜的樹木們相互退讓,通往遠處專屬於朗格的獵場。


    一群衝出狗舍的活潑獵犬幾乎是牽引著後麵拿著狗繩子的仆從們快步前行,他們後麵跟著騎著馬興趣盎然的貴族們,以及被侍從們牽著馱有食物和毛毯的驢子。


    今天的朗格出盡了風頭,他將自己打扮得風光無限。


    他穿著一件豔紅色的緊身衣,領圈袖口繡著名貴的貂皮。他的腰帶上鑲嵌著黃金紐扣,鞘間露出來的匕首柄是用雕刻了花紋的白銀製成的。他的褲子是絳紅色的,定做的牛皮靴被仆人用豬油細心地擦過,此時正在陽光的照耀下吐露著光澤。


    除此之外,他還披上了希格堡男爵送給他的禮物——一件棕色的熊皮披風。這一切讓他看上去不是出來狩獵的,而是出來炫耀的。


    相比之下,其他貴族們就隨意多了,例如沃爾夫伯爵,這個凱爾特後裔果然生猛,剛剛他光著膀子,穿著一條寬大的深綠色褲子,踩著一雙結實的毛皮靴,推開了要幫助他上馬的仆從,獨自踩著馬蹬上了他那高大漂亮的黑色戰馬,在其他本地貴族驚詫的目光中騎出了城堡大門。


    事實上,這些自認為有著古老法蘭克帝國貴族血統的家夥十分瞧不上這蠻族味兒十足的做派,或許在沃爾夫伯爵還是男爵的時候他們敢膽當麵挖苦嘲諷幾句,但現在卻隻能在暗中嚼舌根子了。


    作為朗格最忠實的封臣,不知道因什麽事而耽擱,昨天晚上才趕到托尼斯堡的朱利安自然也跟隨著他參與了這次狩獵。


    他和另一個穿著黑色大鬥篷看不清麵容的同行者交談著,並不想引人注目,走在所有貴族的最後麵,甚至都快和牽著驢子和馱馬的侍從們混到一起了,但該找到他的還是找到了他。


    “朱利安大人,”朗格的貼身侍衛從隊伍最前列騎了過來,“朗格伯爵大人想要見您。”


    朱利安自然知道朗格想要問什麽,“他太著急了,我們本可以到狩獵營地後找個沒人的角落細談的。”朱利安如是想道,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那個侍衛來到了隊伍最前頭。


    “為什麽沒辦妥?你當時可是如此地信誓旦旦呢。”朗格的話語中透露著不滿。


    幾周前,剛剛從埃斯拜堡迴來的朱利安可是十分自信地說過他能夠在西蒙來的路上做掉他呢,而現在隊伍中端那活蹦亂跳的西蒙卻成了朱利安臉上最大的紅巴掌印。


    “刺蝟身上的刺太多了,連餓狼都不敢下嘴。”朱利安無奈地歎了口氣。


    “是嗎,所以那匹餓狼到底想要什麽?隻要我想,我可以隨時殺掉不聽話的熊,更別說他僅僅隻是一隻狼。”朗格的話如寒風一般令朱利安汗毛豎起。


    “他想要找您借點獵犬,”朱利安盡量把話說得令旁人感到一頭霧水卻又能讓朗格明白他的意思,“這樣才能拔掉刺蝟的刺,吃光所有的肉,不給它任何機會。”


    “我會考慮的。”朗格擺了擺手,朱利安低著頭退下了,又迴到了隊伍末端。


    西蒙倒是發現了些端倪,滿是警惕地打量著與他擦肩而過的朱利安,這時,他才注意到末尾那個將臉埋在大鬥篷下的陌生人。


    “我的君主說他得考慮考慮。”朱利安對著陌生人說道。


    “愚蠢。他太優柔寡斷了,這樣是成不了事的。”陌生人粗獷的聲音令朱利安很不舒服,他很想斥責這個無禮的家夥不許在背後這麽說他君主的壞話,但現在顯然不是爭吵的好時候。


    “最近沒活兒幹,我手頭有點緊,兄弟們的薪水都快發不起了,”陌生人將鬥篷拉下了些,一雙陰戾而嗜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朱利安,“我想在這次狩獵中綁架個落單的貴族,換點贖金快活快活。”


    “這是不可能的!”朱利安下意識地加大了音量,引得附近好幾個侍從和貴族偏過頭來看他。


    “朗格大人不會讓賓客在他的婚宴中出事,這對於他來說太丟人了,如果你做了,他絕對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朱利安壓低了聲音對著陌生人說道,“還有,你把帽子壓低點,黑拉爾特,你不怕有人會認出你麽?”


    “哈,”黑拉爾特重新將臉隱藏進大兜帽的陰影中,“現在統治這裏的都是你們那邊的貴族,認識我的人要麽屁滾尿流地逃走了,要麽就已經死於那場戰爭了。”


    “你最好注意點。”朱利安警告道。


    他們殊不知,這一切小動作盡被西蒙收入眼底,隻不過西蒙離他們有些遠,並沒聽清他們在講什麽。


    ……………………………


    狩獵營地是森林中一片較為平整的空地,這裏有用石頭圍起來的篝火、堆在棚子裏的幹燥木柴、橫在地上供人休息的大圓木,以及用削尖頭的木頭做成的簡易圍牆欄柵。


    仆從們將驢子栓在樹上,將鍋和長斧拿了出來,打水的打水,劈柴的劈柴,而貴族們則坐在毛毯上,接過了仆人們遞來的熏肉塊和紅酒,大快朵頤了起來。


    沃爾夫伯爵兩三口便吃完了他的午餐,吮吸了下手指,隨意在褲子上擦了擦,然後走向了營地的外圍,看上去想方便方便。


    “嘿,沃爾夫,我的朋友。”卡爾男爵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了他的後麵,隨他一起走出了營地。


    “是沃爾夫伯爵,卡爾,”沃爾夫伯爵強調了一遍,接著問道,“你想要什麽?我還不知道你有尾隨要出去上廁所的人的習慣呢。”


    卡爾男爵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馬上清了清嗓子,想要緩解尷尬:“我的朋友,我也不繞彎子了,我想知道,我們是否還能結成一個同盟……就是,互不侵犯,而當另一方被別人侵略時,我們會共同出兵討伐他們。”


    “非常抱歉,卡爾,我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沃爾夫伯爵昂起了頭,“我並不認為在幾天後,這個公國內誰有膽子敢向我和朗格伯爵發起進攻,”他眯起了眼睛,“希望你見諒。”


    “打擾了,沃爾夫伯爵。”卡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當他說‘伯爵‘兩個字時,他的發音吐得很重。


    雖然卡爾男爵是個安於現狀的男人,但見到昔日好友甚至是老友的兒子都當上了伯爵,他的心裏難免有些別樣的情緒。


    他時常安慰自己,上次戰爭不過是自己倒黴,丟失了自己的領地,沒能把握住晉升伯爵的機會。現在他的朋友當了伯爵,應該能用他強勁的實力在自己困難的時候幫助自己,這也不算太壞。


    不過事實證明卡爾男爵想多了。


    當沃爾夫掌握了伯爵的實力和權力後,他也變了。他不再是那個純樸的凱爾特大漢了,他開始變得注重利益,強調自己的身份地位,變得有野心。


    卡爾男爵感覺自己站在他麵前,就像是他平時最瞧不起的那種來和貴族攀關係的窮人,而沃爾夫伯爵正在將他當作這種“窮人”來對待,這是令他最沮喪的事情。


    剛剛沃爾夫伯爵在他麵前把話說得很明確了,他是不會和任何直屬於公爵的男爵結盟的,因為在現在公國內他和朗格的姻親聯盟才是最強大的力量。


    同時,這也展現了他和朗格的勃勃野心——他們會逐一吞並那些直屬於公爵的男爵領。


    卡爾男爵想起了沃爾夫伯爵之前在餐桌上對朗格伯爵開過的玩笑:“我們的公國就像是一塊被切成三瓣的大幹酪,周圍還散落著一堆碎屑。我不介意當個好吃的小孩,哈哈哈哈哈……”


    一股寒意爬上了卡爾男爵的心頭。


    “看來我得好好地考慮一下西蒙的同盟協議了。”卡爾男爵心灰意冷地瞥了一眼遠處背對著他的拋射尿液的沃爾夫伯爵,頭也不迴地走迴了營地。


    你是天才,一秒記住:紅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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