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便是,老爺。”米勒牽著小克萊因胯下的灰色馱馬,帶著西蒙一行人走進了一個用矮木籬笆圍成的小院子中,熟練地將韁繩係在了院內的拴馬樁上。


    麵前是一個雙層大木屋。在屋子臨街的一側有一個小木頭招牌,上麵簡單地畫著木杯啤酒的圖案。


    屋前的院子裏露天擺放著幾張木桌和長條木椅,正三三兩兩坐著幾個醉醺醺正在大聲吹牛的酒客。


    在酒館一樓的木門入口,一個臉上有著猙獰傷疤,穿著綠色短袍和一席肮髒灰色亞麻圍裙的黑發男人正倚靠在門邊的牆上,看樣子是這個酒館的店主。


    “幾位尊敬的先生,需要些什麽?無論是酒,食物還是住宿,我敢打賭,您在阿伯爾多倫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比我們好的酒館了!”百無聊賴的店主看見有人牽馬進了院子,知道大生意上門了,立馬迎了上去。


    “安排下客房,我們要在這住上一陣子。”米勒栓好了馱馬,解開腰間的水壺大飲一口。


    “除此之外,給我的人上兩大盤熟鹿肉,每人一杯麥芽酒和一塊麵包。”西蒙也栓好了自己的戰馬,走上前,補充道。


    “沒問題爵爺,請您隨我來!”傷疤臉店主諂媚一笑,打開了酒館的大門,示意西蒙跟上。


    西蒙進了酒館,感覺這裏倒是比伊賽爾堡的那個酒館要更加幹淨和清淨。現在才是中午,除了幾個腰間別著武器的粗魯傭兵和幾個別著錢袋子時不時警惕張望著的精明旅商正在吃飯交談,別無他人。


    “爵爺,客房都在二樓。”


    西蒙隨著店主的步伐走上橡木樓梯到了陰暗潮濕的二樓。隻見麵前是一條狹隘的走廊,分布著五個有大有小的房間。


    “親愛的爵爺,現在隻有兩間房了,一間大的,一間小的。大的可以住上七到八人,每天要兩枚銅幣。小的可以住兩到三人,每天隻要一枚銅幣。”店主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在走廊窗外射進的微光照耀下,他的傷疤臉顯得格外嚇人。


    “兩間房我都要了。我和我的侍從睡一間,所有士兵睡另一間,剛剛好。”說著,西蒙取下了頭盔,走進了那間小房。


    房間並不大,開有一扇小窗子。地上有著三張淩亂的幹草床,天知道什麽人之前在上麵睡過。房間的角落裏有著一個沾著零星糞便的小桶子,看樣子大家都在那裏排泄。


    或許房裏也是很臭,但西蒙的鼻子經過街道上宛如毒氣一般的摧殘後,居然覺得此時小房間裏的空氣還算比較清新。


    “就這吧。”


    “希望您能喜歡上這裏,”店主都快笑得合不攏嘴了,“我現在去給您們安排食物和酒水。”


    ………


    午後,西蒙領著手牽馱馬的小克萊因向城裏的集市走去。


    “這位女士,您知道石匠行會怎麽走麽?“西蒙問向一個坐在家門口哄著孩子的婦女。


    “行會?行會是什麽東西?從沒聽說過。”婦女一臉茫然。忽然她懷中的孩子開始哇哇大哭,她不得不抱著孩子迴到了屋內。


    “真奇怪,這裏怎麽連個行會都沒有。”西蒙撓了撓頭。


    西蒙不知道的是,那種盛行於各種小說電影電視劇的石匠行會,鐵匠行會等等,在這片經曆了蠻族風暴席卷後的土地,最早都出現於十二世紀到十三世紀。那時正處於城市公社起義時期,各行各業的人們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抵製領主的無端勒索和壓榨,自發組成了各自的行會。


    現在仍處於黑暗的維京時代,西歐各地的經濟正處於一種緩慢複蘇的階段,別說行會了,手藝人都沒幾個。


    “大人,或許我們可以先去集市旁邊的鐵匠那看看。”小克萊因努了努嘴,看向了身後馱馬拉著的馬車上的各種殘損的武器和裝備。


    “也好。”


    西蒙和小克萊因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快來看看啊,新鮮出爐,耐潮耐腐的麵包!您在長期航海旅途中最好的食物!”一個小販在自己擺滿各種樣式麵包的攤子前麵大聲吆喝著。


    “先生們,買一根曾經受聖母瑪利亞保佑過的羽毛吧!這根神奇的羽毛能庇佑您每次都可以安全地啟航返航!”一個穿著破舊朝拜服的卷胡子男人指著自己手上那根鮮豔的紅色羽毛,向來來往往的人們不斷推銷著。


    “我這裏有煙熏過的香腸,鹹肉和鹹魚,可以保存很久!在海上討生活的各位可不能虧待了自己啊!快來買呀!”一個屠宰戶的小夥計賣力地叫賣著。


    “先生們,我能讓你們重獲新生!要不要進來玩一玩?”幾個穿著暴露的澡堂女工正在一間破落澡堂門口不斷賣弄著。


    這個繁華的小集市建在碼頭邊上,所以穿行其中的人除了本地居民之外,更多的是來自靠港船隻上的水手。


    “老爺,都弄好了。”一個穿著黑色卷袖長衫,套著棕色皮革圍裙,戴著厚厚的長鹿皮手套的白胡子老頭從一匹漂亮的白色戰馬邊上站了起來,擦了擦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您不愧是這個公國最好的鐵匠。拿好了,這是你應得的。”一個穿著有紅色烈獅紋章罩袍的方臉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遞給了老鐵匠兩枚德涅爾銀幣。


    “爵爺,您給多了,釘馬蹄鐵不需要這麽多錢!”就在老鐵匠想要從腰間的錢袋裏找些銅幣給方臉男人時,才發現他已經牽著白馬在仆人的簇擁下走遠了。


    “看來這個鐵匠挺有才幹的。”剛剛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西蒙暗想著,向小克萊茵招招手,走上前去。


    “哦?又來了一位尊貴的爵爺,請問您有什麽需要?”老鐵匠看到了穿戴精良的西蒙,也看到了他身後滿滿一馬車的各種破損程度不一的武器裝備。


    “我想修複一下這些破損的裝備。對了,還有這個,”說著,西蒙從馬車裏取出兩件破損的鎖子甲,“這兩件鎖子甲也要重新修一下。”


    “沒問題,爵爺。對了,您有收集鎖子甲破損時散落的鐵環麽?”老鐵匠接過鎖子甲,平攤在了鐵匠鋪裏的一處大桌子上。


    “沒有。”西蒙迴答地很幹脆。


    “那有點可惜,價錢可能會貴上一點。我見過一些節儉的爵爺會在戰鬥結束後派仆人把散落在地上的鐵環也一並收集起來送來。”老鐵匠說完,向著鐵匠鋪裏屋吆喝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瘦弱的留著清鼻涕的小學徒走了出來。


    老鐵匠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接著小學徒吸溜著鼻涕拿著兩件鎖子甲進了裏屋。


    “爵爺,還有什麽需要的麽?”老鐵匠笑眯眯地看向西蒙。今天他可真是賺了一大筆錢。


    “這個你可以修複麽?”西蒙說著,小克萊茵從馬車中搬出一件有深深刀痕的環狀甲,擺在了那個木桌上。


    “哦?”老鐵匠脫下鹿皮手套,眯著眼睛用布滿老繭和皺紋的手摩裟著環狀甲的傷痕,“上麵鑲嵌的鐵環我可以造出來替換受損的鐵環。但是要修複內層的皮革甲的話,恐怕爵爺您得找城裏的皮革匠。”


    “皮革匠?”


    “沒錯,離這裏並不遠。沿著港口邊的路往前走上一會兒,在西邊的城牆邊上。”老鐵匠遙手指向前麵。


    “好的,”西蒙點點頭,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我還想知道城裏的石匠在哪。”


    “爵爺,您進城時城外那個紅白條紋帳篷裏的那位便是。”老鐵匠說完,重新戴上手套,又將學徒喊了出來,讓他幫小克萊茵一起把馬車上其餘的沉重的破損裝備搬進鐵匠鋪裏。


    ………


    當西蒙走到皮革匠的店鋪時,一個留著掃把式大胡子,瞪著灰藍眼睛的濃眉長臉中年棕發男人正在訓斥著一個渾身上下遍布著傷痕,衣服髒兮兮的小男孩。


    “快給我上去踩,小德尼,否則你今天的晚餐連麵包屑都沒有。”濃眉長臉中年男人惡狠狠地威脅著,一把將這個低著頭啜泣的可憐瘦弱孩子推到了一個大木盆邊上。


    “天呐,真是惡心。”西蒙瞅見那個大木盆裏裝滿了各種糞便,不禁眉頭緊皺。


    “我做,我做就是的了,瓦爾德先生。”孩子發著抖,流著眼淚,提著褲腿踩進了那一堆惡心的糞便中。他一邊踩著,那個叫瓦爾德的中年長臉皮革匠一邊往木盆裏添加著清水,看上去甚是令人倒胃。


    “老爺,這好像是在製作浸泡皮革用的軟化劑。”小克萊茵也十分同情那個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可憐孩子。


    “哦?這位尊貴的爵爺,您有什麽需要的嗎?”聽見小克萊茵的聲音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個剛剛還冷著臉不斷低聲咒罵著小男孩的皮革匠抬眼看見了走來的西蒙,立馬露出討好的笑容。


    不過他那一口破爛的大黃齙牙可真是令人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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