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場不愉快的談話。


    周瑜原本就隻是想發發牢騷而已,並沒沒想著白柒可以迴應自己什麽,可是白柒最後的一句話卻還是讓周瑜忽然意識到一些事情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麽簡單。周瑜並沒有著急發問,而是皺著沒有仔細看著城市裏的一切。說實話,現在就算周瑜帶著挑剔的眼光去看這裏,也實在是看不出來這裏有什麽不妥。不得不說,這簡直就是一個最理想的城市,甚至可以說是在周瑜那個時代的理想國一樣的存在。


    可是再看看白柒,周瑜並不認為白柒是為了迎合自己才故意做出這樣的表現,很顯然白柒的心中肯定還是帶著無邊的幽怨,所以才會有現在這樣的感慨。


    “怎麽說呢?”周瑜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這裏有什麽不好?”


    “說不上不好。”白柒搖了搖頭,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這次周瑜卻做不到像之前幾次那樣做到心裏波瀾不驚,這件事甚至讓周瑜的心裏直癢癢。這樣的城市,這樣的生存環境,如果這都無法讓白柒滿足的話,到底要什麽樣的生活才能夠讓他們這些人滿足呢。甚至如果這樣來看的話,周瑜都認為人類文明走向末時代也並非是偶然,太不容易滿足真的是會出事的,還不是小事。


    “出去走走?”周瑜忽然提議道,他也是忽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一件事,也許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有一些話白柒也是很難說出口的。


    聽到周瑜的邀請白柒先是一愣,隨後笑道:“好像你才是這裏的主人一樣。”


    “哈哈,我習慣了反客為主,沒辦法。”周瑜毫不客氣的說道,聽起來好像是玩笑,但事實上卻真的就是如此,周瑜早已經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迅速讓自己掌控局麵。也許不會喧賓奪主,但至少不會讓自己真正處在一個客人的位置上。


    最後白柒竟然也答應了周瑜的邀請,甚至沒有帶著任何一個手下跟著周瑜走了出去。也許周瑜始終沒有穿過鎧甲的狀態讓木子星上的武者還是對他有了一些輕視,誠然,周瑜之前的時候確實展現過自己的手段,但畢竟周瑜並沒有真正出手,木子星上的武者還是沒有把周瑜跟超級強者的身份聯合到一起。但白柒卻是真真切切的超級強者,在木子星發起的數不清的對外戰爭當中,白柒幾乎全部參與,並且每一次都在戰場上留下了讓人無比深刻的印象。


    木子星是一個純粹的現代化社會,至少在周瑜看來是這樣的,這裏的建築,這裏的生活方式,這裏讓周瑜怎麽都無法理解的智能發展高度,都是周瑜之前從未見到過的,甚至在周瑜當初對流波市的構想當中,都沒有想過一個城市可以建造到這種程度。


    要說僅有的一些缺陷,就是在木子星上周瑜機會沒有看到一株植物,哪怕隻是一盆簡單的盆栽花草都沒有,甚至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這個星體上隻允許有一種生命存在一樣,就是這裏隻有人類,除了人類之外,可能連隻蚊子都沒有。


    “在這裏沒有敵人嗎?”走在路上,周瑜開口問道。


    “敵人?什麽敵人?”白柒反問道。


    “就是那些可能會威脅到你們生存的敵人,比如虛空獸,或者是人類之間爆發的戰爭。”周瑜很隨意的描述著。


    “沒有。”白柒直接搖頭說道。


    周瑜挑了挑眉,這又是一個讓他倍感意外的答案。


    “沒有敵人?哪怕是山間的野獸都沒有?”周瑜繼續鍥而不舍的問道。


    白柒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才意識到周瑜跟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時代,甚至對白柒來講,周瑜是一個生活在無比遙遠時代之前的老古董,對於周瑜這樣的身份,他問出這樣的問題反而也就沒有什麽出奇之處了。


    “在破碎時代,到處都是敵人是嗎?”白柒笑著問答。


    “是的,很多很多的敵人。虛空獸,變異靈怪,宇宙間各種各樣的強大存在,以及戰爭,人類和人類之間爆發的戰爭,人類和異族之間爆發的戰爭。在我們的時代,隻要想活得舒服一點,就不可能沒有敵人。”周瑜很認真的說道,隨後話鋒一轉說道:“當然,有敵人的生活才是完整的。”


    這句話是周瑜忽然有感而發,這並非是惺惺作態,在周瑜的人生當中處處充滿爭鬥,他跟太多太多的人戰鬥過,他的敵人之多,甚至種類之多,現在就算是慢慢迴憶起來都將是一個功夫活。不過當周瑜慢慢跟白柒說起的時候,他的心中卻沒有半點反感,而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周瑜很難想象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不用再戰鬥,而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的話,他到底要怎麽活。


    白柒忽然扭頭看向周瑜,眼睛裏充滿異樣的神采,許久許久之後才忽然感慨萬分的說道:“是啊,沒有敵人的生活是不圓滿的。”


    周瑜沒有說話,按照他多年經驗來看,現在白柒已經到了要打開話匣子的時候了。果然,周瑜沒有等待多久,終於等到了一些他真正想聽到的東西。


    當人類文明的科技已經高度發展之後,人工智能、基因重組已經不再是什麽神秘的學科,反而成了常用技術,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分子和原子的重組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這個技術的突破帶來的巨變就是人類對資源的利用已經上升到了可以說是登峰造極的程度。過去想要獲取資源,自然需要不斷的去開疆拓土,需要在不同的星體上尋找人類需要的資源。尤其是一些稀有資源的挖掘和利用,更是需要犧牲大量的人力和財力才可以。


    但是當分子和院子重組技術開始爆發之後,人類想要獲取某些資源,甚至可以采用分子重組的手段去之製作。這樣的獲取資源的方式是周瑜從未聽說過的,雖然現在也算是已經眼見為實,但當他聽到白柒這麽說的時候卻還是感覺很震驚。


    當然,雖然是原子和分子重組技術的發展讓這一切變成了現實,但是哪怕是科技再發展,一切還都是要遵循質量守恆定律和能量守恆定律,就如同上古時代的那些所謂的煉金術一樣,想要打造一樣東西,首先還是需要準備好充足的材料才可以,而不是拿一張紙隨便的重組就可以做成金子。


    事實上原子和分子的重組技術就是將機械師們的打造過程變得更加細致,機械師們打造鎧甲就是將一些材料湊在一起,最後打造出來一個材料的結合體。而白柒他們的技術卻是將這個過程細化到用分子去重組,組成自己想要物質,然後再用物質去打造自己需要的東西。


    這才是真正的科學,科學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當然也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瘋狂。


    人類文明確實因為這些科技的發展而得到了迅猛發展,其中最明顯的一點變化就是雖然社會仍舊有貧富之分,但人類的生活水平卻已經不會再體現出太大的差距。在過去的時候,富人們可以掌握的資源是窮人窮極一生都無法掌握的,但是到了現在,物質的創造變得簡單之後,一切的創造過程其實就是分子的不斷重組的過程。


    能源不再稀缺,因為隻要碳分子足夠多,不管是石油還是什麽的其他資源,都可以由碳分子直接重組之後創造出來,至於其他的物質更是走上了同樣的道路。在白柒他們的世界當中,窮人和富人之間的差距不過就是精神世界的差距而已,當然這份差距還是十分明顯的。富人雖然在生活物質上不需要有太多的要求,但是在精神世界卻有著無窮無盡的追求。他們希望弄清楚這個世界,希望可以有更多的創造,想要有更多的挑戰。


    不得不承認,世界的進步,就是因為這些精英的不斷探索而推動的。


    “但是……”白柒的語氣開始轉變,不再是之前說起社會的美好以及上層精英們仍舊探索不止時的語氣,開始了之後的一些讓周瑜想不到的講述。


    但是當物質生活開始可以輕易得到滿足之後,人類社會甚至開始變得兩極分化更加嚴重。精英階層利用手中的更多資源和技術去探索世界,不斷的讓自己變強,但是更多的普通人,他們卻因為物質生活已經徹底得到滿足,甚至哪怕不用太努力就可以衣食無憂,並且富人可以使用的東西,他們也一樣可以使用,甚至在質量和數量上也是沒有多大的差距的。這樣的情況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變得不再拚搏。甚至這些人對權力也沒有任何的渴望,他們就隻是想要過上好日子,讓自己舒舒服服的過完一生就可以了。


    以白柒為代表的這些人,他們掌握大量的資源和權力,但卻沒有什麽反對的聲音,因為隻要他們可以找到一處安身之所,就可以迅速在那個星體上建立起來無比繁華的城市,之前的生活是什麽樣,來到一個新地方之後也可以很快就延續下去。白柒他們這些聯邦政府裏的上層權力人士不需要講究什麽民主,對於平民層的人來說,誰是領導人都是一樣的,因為不管誰領導他們,都一樣可以給他們好生活,因為先進的科技讓這一切變得無比簡單。


    星體上有敵人,殺。有不安全的隱患,除掉。有不適應的條件,改善。人類似乎可以利科技改變一切,唯一無法改變的就是世界的崩塌。人類唯一的敵人似乎就隻是剩下了不穩定的宇宙,但是雖然白柒說的很嚴重,可實際上人類的星際遷徙計劃並不是特別失敗。因為不管是哪一支星際移民都是帶著完整的科技傳承去移民的,比如當災難來臨時,一個星體上出發了十支星際移民隊伍,最後隻有一支隊伍安全找到可以生活的星體,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很快就可以重新發展起來。


    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甚至可以讓繁衍後代的速度提速,“人造人”不再是童話,甚至是受聯邦政府保護的,而靠著手中的技術,他們可以在當地的星體上尋找到大量的可用分子或者原子材料,然後直接越過物質積累階段,直接打造出他們可以打造出的最精密的儀器。


    嚴格來講,在末時代的規則世界,其實人類已經成為了宇宙之中真正的主宰,原子和分子重組的技術相當於是人類打開這個世界秘密的鑰匙,人類似乎已經弄清楚了這個世界的本質,他們成為了造物者,甚至可以創造生命,然後去支配他們想要支配的一切東西。


    正如白柒所言,在末時代的人類是沒有敵人的,他可以創造出來威力驚人的武器,並且可以讓手中的武器始終保持連續不斷的能源支撐,任何的敵人都難以在他們的強大火力轟擊之下生存。他們當然仍舊在星際遠征,但是出去遠征的目的隻有兩個,一個是繼續尋找可以移民的星體,第二就是在不適合生存的星體上挖掘資源,然後轉移到他們生存星體上,打造他們需要的任何東西。


    周瑜聽著白柒的講述,不斷的點頭,也在不斷的苦笑,他現在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這一切不是親眼所見,他是根本不可能相信白柒所說的任何事情的。對周瑜來講,白柒所講述的東西簡直就好像是一個遊戲世界,在這個遊戲世界當中每一個人類都可以創造自己想要創造的東西,隻要有適合的原子和分子就可以。


    當然,到了現在周瑜也就明白白柒為什麽會忽然有這樣的感慨了。可以了解,白柒真的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是麵對這樣的情況真的很容易讓人絕望,甚至周瑜懷疑白柒的心裏是不是已經畸形了。這不是誇張,而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事情。


    在白柒的講述當中,末時代的人類社會裏的經營層和平民層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存在,說的不好聽一點,這根本就是兩個種族。精英層仍舊保留著人類身上的優勢,繼續謀求發展。


    而那些平民,則被這些精英層養成了“豬”,他們不是對生活沒有要求,而是他們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滿足,然後就不再想著去拚搏,貪婪和懶惰可以說是人類的原罪,但有的人可以克服,就變成了精英,但有的人做不到,就隻能作為平民。在周瑜所生活的時代,平民還因為在物質生活上的一些缺陷,而繼續的努力拚搏著,至少很多的普通人都是不甘於平凡的,所以一生都是奮鬥。


    但是末時代的平民層則是完全不同的形態,說他們墮落了可能都是一種很和善的說法,說的難聽點就是他們已經根本不能再稱之為人。他們的身邊連敵人都沒有,沒有了危機感之後,再想讓這些人變得想要奮鬥,似乎都已經成為了奢望。


    看著白柒的眼睛,周瑜忽然說道:“是不是有些時候都想把這些平民都殺光?”


    白柒瞳孔猛地一縮,剛想下意識的點頭,但卻猛地扭轉了這個趨勢,搖搖頭索道:“開什麽玩笑。”


    周瑜也不點破,隻是背著手看向天空淡淡說道:“貪婪是原罪,虛榮同樣是原罪。所謂精英層裏的精英,也不全是你這樣不甘於平凡,想要去探索世界甚至拯救世界的強者,精英層裏也會有相當一部分,他們之所以讓自己成為精英,隻是為了證明自己不要站在平民層裏的那些豬隊友身邊。也就是說,相當一部分的精英就是想要逃離平民層,才會努力向上的。可是如果平民層消失了呢?不再有普通人,不再有讓他們看不起的人存在,他們的身邊都是精英,而精英漸漸的變成了普通人,不可避免的,平明層到時候就會再次出現了。”


    “所以說,攀比有時候反而是件好事。當一些人失去了攀比的熱情後,反而會歸於平凡的。”周瑜依舊背著手,雲淡風輕的說道。


    但白柒卻已經被周瑜的話說的老半天不知道如何迴複,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周瑜會有這樣的見解。事實上,白柒真的想過要拋棄這些平民,隻不過不是她動手,而是比如在某一次的星際遷徙中,“一不小心”的將一些平民層的艦隊“弄丟”,也許這樣一來,當精英層的人去到一個新的移民地之後,也許可以讓人類文明爆發出更廣闊的高度,也許到時候找到解決宇宙坍塌的辦法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現在聽到周瑜的這番話,她卻如遭雷擊,盡管這些話有些天馬行空,但不得不承認事情似乎真的就是這樣。


    可是白柒很不願接受周瑜的這個說法,在她看來,原本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拯救木子星的辦法了,但似乎不太可能了。


    周瑜轉過身,看著陷入沉思甚至是痛苦煎熬中的白柒,忽然說道:“想聽聽關於這個世界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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