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那裏挖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畢竟整個村現在的閑人也就隻有他一個了,其他人都在掙工分,就算想要做磚,那也得是下了工才能來,不然會被扣工分的,那就得不償失了。


    難得兒子可以在家呆上這麽多天,劉田芳是想要早點做完迴去的,但是別人可沒有那麽輕易的放過她。


    不知不覺身邊就圍了一圈人,個個都在打聽昨天他兒子迴來帶了什麽,有一些沒有趕上熱鬧的,還有些懊惱,昨天晚上忙著做飯,沒有看到,要是看到了,她一定也會跟過去瞧瞧,就算不能給她看,能夠得到一個麻花也很好啊,可以帶迴家給小孩子解解饞。


    “你大兒子昨天後座上綁了個麻袋,是什麽啊?”


    “還有背簍,看上去沉沉的,厲害了,每次迴家都帶不少東西,花銷厲害吧?”


    “我昨天看了一眼你兒子,看上去更精神了,他有沒有消息,還有沒有別的單位要招人啊?”


    “還是你有福氣。以前你頭兩胎生的都是女兒,村裏多少閑言碎語,後來連生了三個兒子才揚眉吐氣,現在兒子長大了,還成了城裏人,你以後就等著享福吧。”


    劉田芳笑嗬嗬的:“不是說了嗎,就是他領迴來的口糧,你也知道,城裏人沒有地種,但是每個月有定額的,那就是他拿迴來的定額口糧。”


    “是不是有白麵和大米?”


    “有是有,但是,想也知道不多啊,大部分還是玉米紅薯那些,所以看上去分量不少了,要是全是大米白麵,那可了不得,做夢都不敢想那麽好的事。”


    大米和白麵多難得啊,他們每次收獲分的那一點點都不舍得吃,非得要過年過節,等好日子才會拿出來,摻和粗糧一起,做一頓好的。


    “我可聽說了,車隊的人呢?見多識廣,天南地北的跑,去過的地方可多了,你兒子有沒有跟你講這次去了哪裏?要是能夠去首都就好了,也許還能看一眼主席。”


    “去了外省,不過沒那麽遠,隔著老遠呢……”


    劉田芳說是迴答了,但一些確切的東西她壓根就沒講,有些事她要是說出去了,一轉眼整個村的人都能知道,所以能含糊的就不能說得太清楚明白,不然到後麵傳來傳去,就容易變味了。


    她一邊說著話,也沒有閑著。把分配給他的活做完,放下廚具,跟她們道別:“我先迴了啊,今天我媳婦要上課,沒那麽快迴來,我得迴去做飯了。”


    “你動作真快,肯定迴去煮肉了,昨天我都聞到了肉香味,有個工人就是了不起。”


    劉田芳走了,話題並沒有消泯:“你家要是有兒子去當了城裏人也能吃肉。”


    “我也想啊,到就是沒這個運道。”


    “她家現在算是這個。”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你們不知道,上次我去她家借縫紉機,他們家媳婦不是懷孕了嗎?在泡牛奶喝呢,奶白奶白的,香!”


    “我長這麽大,還沒喝過呢。”


    “你沒喝過的多了。”


    “他家的媳婦有福,分出去的也能沾光。”


    “正好啊,他家還有一個兒子呢,也差不多到年紀了。”


    “哈哈哈。”


    第24章


    劉田芳其實聽到了她們還在說著她和她家的事,畢竟大家都是大嗓門,說是收斂一下聲音,但真沒有收斂到哪裏去,隻是這樣的情況真的是太常見了,哪家發生點雞毛蒜皮的事,不用一天就可以傳遍整個村。


    自從她大兒子穿上了那身衣服,每次迴來都會給村裏製造幾天的話題擔當,她已經習慣了。


    也不是沒有人會到她家來探虛實,但隻要把東西藏好,別人也看不到什麽,就是要把握好度,要是表現的太寬裕了,讓那些紅眼病的人盯上就不好了,他們村目前還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但是隔壁村已經有發生過了,值得警惕,在聽說了隔壁村的事之後,她就給家裏人叮囑了好多次,大兒子帶迴來什麽東西絕對不能在外麵說出去。


    她匆匆趕迴了家裏,就看到大兒子正在角落堆著的那堆黃泥前,看了看高度,她就知道這一早上他在做什麽了。


    兒子勤快,是好事,不過:“你才迴來,休息夠了嗎,昨晚上有沒有睡好?要是還覺得困,就好好休息,之後養好精神去上班啊,開車可不能精神不足。”


    陳建軍抹了把頭上的汗:“我知道,媽,你活幹完了嗎?”


    “完了,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麽速度?。”她走進廚房,開始收拾準備做午飯。


    陳建軍,拿了毛巾,洗了把冷水臉,擦了身上的汗。


    劉田芳在裏麵喊了一嗓子:“軍子,摘點青菜。”


    “好,摘什麽?”


    “有什麽你看著摘。”


    看了一圈,陳建軍掐了一把小白菜。


    他洗幹淨送到了廚房,劉田芳突然問:“晚上你弟弟妹妹就迴來了,明天是休息日,你二姐應該也是休息。”


    陳建軍點頭:“是啊。”二姐的休息時間還是蠻固定的,改動的時候比較少。


    “要不這樣吧,你明天過去送,不,算了,你上班的時候順路帶過去點東西,我在山上,曬了點野菜幹和桃金娘,她公公喜歡這個泡酒,到時候你記著別忘了。”


    天氣轉涼,蔬菜的種類就減少,城裏人的選擇也會更少,他們靠著大山,比城裏人是多一點選擇。


    陳建軍點頭,這就是順路的事,拐去二姐那裏並沒有多遠。


    之後沉默了下來,劉田芳突然又開口:“兒子,你給了我那麽多錢,你夠花嗎?”早上把東西再點了一遍,才知道他買了什麽。


    “夠。”


    “你在做什麽吧?我也不問,你也長大了,快要做爸爸的人了,應該心裏有數,以後小心點,以後不要買那麽多太貴的東西,別人看到就不好解釋了。”


    陳建軍臉上帶了點笑意:“我知道,我也沒做什麽。”


    “那就好。”


    劉田芳會猜出他在外麵幹私活並不困難,不過她這樣子的態度讓陳建軍也有些差異,現在這種情況一般會出現兩種反應,一種是敗給金錢的魅力,不反對,還希望掙更多錢,而另一個方麵就是怕出事,禁止他繼續做下去,這個被捉到了進牢房改造,那可就留下一生的汙點了。


    他不是有農場這個作弊器,也不會這麽放心,所以他明白的點點頭:“媽,你放心。”


    因為陳建軍在家,餐桌上就算沒有加菜,也是比較美味的,因為油鹽都加足了,不像平時,加個油就是用筷子沾一下,而鹽也是少少的撒一點,滿足身體需要就行,現在那一碟子炒青菜泛著油花,味道也充足,鹹菜是合著上次帶迴來的肉醬一起的,格外的香,就著這個,一小筷子可以送三碗飯。


    不過再怎麽節省,也要見底了。


    陳建軍就琢磨著下次再帶點。


    “你在外麵消耗大,多吃點。”劉田芳和許曉紛紛給陳建軍夾菜,不一會兒就冒尖了。


    陳建軍吃的挺飽的,這樣粗糧紅薯雜豆飯,在外吃的水平裏麵已經算中上啦,畢竟在野外,有條件的時候就用鐵皮鍋煮一點熱水下個麵煮個糊糊什麽的,要是沒有,就是就著涼水吃餅子,噎的特難受,他想偷偷做點什麽在劉隊長的眼皮子底下也沒有辦法,大多數時候都是吃喝一樣的東西,隻有在分開睡不同地方的時候,他可以偷偷的從農場裏麵拿一些東西出來加個餐。


    看他吃的歡快,劉田芳忍不住暗暗欣慰,幸好她放的量夠,不然兒子難得迴家一趟連頓飽飯不能吃到了。


    天黑之前,陳建強和陳向娟背著個書包迴來了,正好晚飯也快好了,其中一道,是劉田芳用了不少好料煮的豬肚湯。


    隻是湊近一看,陳建強的臉上有一道傷口,陳老三皺了眉:“怎麽,這是打架啦?”


    陳建強搖搖頭:“我才沒打架,我是被牽連的,有學生跟老師唱反調,說老師思想不正確什麽的,最後不知道怎麽攪合起來了,我在旁邊就被牽連到摔了一下,擦到石頭上。”


    陳建軍也皺了眉頭:“那種事你們不要摻和,好好學習,老師有些想法可能跟不上發展,但他們的知識絕對值得你們尊敬,要是你們都不尊敬他們,他們怎麽好好給你們傳授知識。”


    “我們都有好好學習,那種事我們也從來沒有參與過。”陳建強對這樣的暴力行為一向都是冷淡的很的。


    陳向娟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是怎麽了,隔壁班的那個黃老師,被打暈過去了,頭上出了血。”


    劉田芳出來拍了拍他們兩個:“學校這麽亂了嗎?老師還上課嗎?”


    “這幾天都沒怎麽上,我們自習比較多。”


    “我那裏還好。”


    “學校怎麽說?”


    “沒說什麽。”


    劉田芳看向陳建軍:“等他們上學了,你跟著一起去,看看怎麽樣,要是亂了,就讓他們迴家,先別去學校了。”


    陳建軍點頭,他沒想到這個小城也被蔓延了。


    第25章


    原先小城師生之間的矛盾可沒有這麽嚴重,現在居然都動上手了陳建軍讚同劉田芳的意見。


    陳老三天天在旁邊不說話,這個世道都不知道怎麽了,以前要是有機會去學習,哪個不是聽老師夫子的話認認真真的學本事,還唯恐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學不到東西,現在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裏了。


    陳建強那傷口確實也不怎麽重,拿了點藥擦擦就算是過去了。


    “媽,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陳向娟嗅了嗅鼻子,她聞到了肉香味,如果不是他們說著話,她早就問了。


    “今天燉了豬肚,等會多吃點。”


    “是大哥買迴來的吧,大哥,你真好,真厲害,我說我有個大哥是開車四處跑的,他們可羨慕啦,一直跟我打聽你呢。”以前還有人會說幾句鄉下人,現在基本不會這樣說了,還時常有人向她打聽大哥去了哪裏,有什麽新鮮事。


    陳建軍摸了摸她頭上不怎麽茂密的頭發:“厲害啊,那就好好念書,期末考個第一迴來,要是拿了第一,大哥給你獎勵。”


    “真的嗎?”一聽這話,陳向娟就來了精神,她的成績在班裏還是不錯的,在前五,要是加把勁,第一也不是沒有可能。


    陳建強也湊了過來:“那我呢?我呢?”


    “你也是,要是你也考了第一,大哥也給你獎勵。”


    “好,一言為定!”他的成績比妹妹差一點,但也是不賴的,掙把勁第一也不是夢!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啊。”陳向娟跟大哥勾了小指,突然想到:“你去學校看是吧,我們學校其實還是可以的,以前都沒有這麽亂的事情發生過。”想到剛剛媽說的學校要是亂了就讓他們迴家的事,陳向娟又匆匆解釋道。


    反正就她來說,她是不願意迴家的,迴家就要下地掙工分,下地多辛苦啊,在學校裏念書雖然也不輕鬆,但比起下地來說,那真是太舒服了。


    “對啊,真的,平時還行,從來沒有暴力衝突的,這次校長都驚動了,以後肯定不會的,大哥,可不可以透露透露是什麽獎勵呀?”陳建強也不希望迴家,他都快要結束初中生涯了,半途而廢多可惜啊。


    “對啊,告訴我們吧,鼓勵鼓勵我們。”


    “給你們做一件新衣服怎麽樣?”


    “真的嗎!”陳向娟跳了起來:“我一定會拿第一的!”她一直都是撿兩個姐姐的衣服穿,新衣服是與她無緣的,現在聽到有機會擁有一件新衣服,她差點沒蹦躂起來。


    “當然是真的,我要是看到合適的布料可以先看著了,你喜歡什麽顏色的?”


    “軍綠色!”


    陳建強也很興奮,沒有誰不愛新衣服的,他現在長個子了,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小了。


    “我也要軍綠色!”軍服最好看了。


    “行,我留意著。”如果沒有,就從農場裏麵的商城購買好了。


    “好了,就會纏著你們大哥,飯好了,你們應該也餓了吧。”劉田芳在一邊笑眯眯的,歲月賦予她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仿佛都舒展開了,很是慈祥。


    “好,我去洗手。”因為知道今晚上就會迴家,所以中午他們兩個都隻吃了一點點,肚子早就在抗議了。


    不過在正式開動之前,他們兩個先被劉田芳指使了跑腿的工作,各自去二哥和大姐家送了一碗湯,裏麵帶有一些豬肚條和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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