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刺客原本就在一直找尋崔季陵的蹤影,這會兒聽見屋裏麵發出來的聲響,立刻就要推門來進來查看。


    崔季陵見狀,長臂一伸,將薑清婉牢牢的禁錮在自己懷中,閃身重又躲入簾子後麵。同時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她發出聲音。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氣息,是剛剛吃過解毒丸的緣故。


    除此之外,這個懷抱是這樣的讓她熟悉。


    薑清婉的眼淚水一時越發的控製不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沿著白皙的臉頰就不停的滾落下來。身子也在不停的發顫。


    這時配殿的門已經被人推開了,崔季陵探頭往簾子外麵看了看,就見有兩名刺客進來。能看到他們手中拿著兵器在月光下閃著藍幽幽的光。


    很顯然,兵器上淬了毒。隻怕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崔季陵眉頭微皺。


    若隻是手拿一般兵器的刺客,再多來兩個他也不放在眼裏,但是他們手裏的兵器竟然有毒......


    這可就比較麻煩了。


    他雖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的太難看。婉婉是個喜歡幹淨的人,他不想到了九泉之下會嚇到她。


    正想著這些事,忽然就察覺到手上一陣劇痛襲來。低頭看時,就見是薑清婉張口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掌。


    而且小姑娘看著還淚痕滿麵,連身子都在發抖。


    崔季陵心中一震。


    她這是在害怕,還是旁的什麽?上次他在失控的馬車前救下她時,她也曾在他的懷裏淚流滿麵。


    但若隻是害怕,為何薑清婉看著他的目光還那般的怨恨,以及哀傷?


    而且他的婉婉每次生氣的時候也喜歡咬他。他還曾笑話她就如同小狗一般。而現在這個小姑娘也......


    不過已經來不及細究這些事了,那兩名刺客已經發現了他和薑清婉。


    崔季陵以前隻是個文弱書生,身無武功。從軍之後雖然苦練過,但到底是半路出家,練不到極致。轉而苦練射箭,是軍中有名的神箭手,百步穿楊,百發百中。


    隻是這近身搏鬥上麵到底要差一些。更何況還是麵對這些自小就苦練武功,兵器上還淬了劇毒的刺客?。還要護著懷中的薑清婉。於是很快的就相形見絀起來。


    為了不讓他們毀壞配殿中的牌位畫像之類,他還特地的翻窗而出。當然,沒有將薑清婉放下。


    一來,經過剛剛的事,他確信薑清婉肯定是知道婉婉的,他想好好的問一問她。二來,縱使想否認,但是他心中對薑清婉確實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總覺得她和婉婉極其的相似。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有一種錯覺,她就是婉婉。


    這番打鬥驚動了其他的刺客。他們都認出崔季陵來,轉而拋棄其他侍衛,隻來圍攻他一個人。兩個人漸漸的被刺客逼至後山。


    薑清婉幾次想推開崔季陵,但還是被他緊緊的單手抱住。


    他心中清楚,若這會丟下她,她無疑就隻有死路一條。


    好在最後陳平領侍衛來救,局勢漸緩。眼見刺客即將被清剿,但這時就見幾個刺客互望一眼,然後忽然都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來,對著崔季陵和薑清婉他們這裏就奮力的扔了過來。


    竟然是炸、藥。


    薑清婉在崔季陵的懷中看見,麵上猛然變色。


    崔季陵自然也看見了,麵色凝重起來。隻是他待要抱著薑清婉躲閃,一來兩個人所出的地方原就是方寸之地,背後就是峽穀,二來那幾名刺客扔過來的炸、藥極有技巧,竟是封住了兩個人所有的出路。


    分明就是要炸死他們。


    陳平等人想來救,但如何還救得?隻聽得轟隆隆幾聲巨響之後,碎土碎石飛濺的到處都是。離得近的人都被那強勁的起浪給掀翻在地。


    待塵土落盡,硝煙散盡,陳平等人忙看原地,哪裏還有崔季陵和薑清婉的身影?便是他們先前所站的地方悉數被炸毀,山石不停的往峽穀下麵滾落。


    陳平心中一沉,忙趕過來看視。


    但原就是深夜,縱然有月光,又哪裏能看得分明?眼中所見多是一片漆黑。不過耳中能聽到水流的聲音,想來峽穀下麵應該是一條河流。


    而且聽這水流的聲音,這條河流應該還比較湍急。


    陳平的心中越發的沉了下去。簡直都已經冰涼一片了。


    就算剛剛的那些炸、藥沒能炸到大都督,但是他現在落入這樣的急流中......


    更何況他原就餘毒發作,發熱不止,身體很虛弱。


    ☆、第127章 馬甲不保


    薑清婉上輩子是跳禦湖自盡,心中對池塘湖泊之類的便存了恐懼之心,每每見著這些都寧願繞路走,絕不近前。


    而現在,幾聲巨響之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往下急劇墜落。尚且還來不及驚唿,便有水灌進她的口鼻中來。


    已經過了小雪節氣,又是深夜,山林湖泊中的水雖說還不至於冰冷刺骨,但也是很冰涼的。


    薑清婉很喝了幾口水,立刻就想起上輩子她跳禦湖自盡的事來。


    當時也是如同現在一般。很不好,很難受的感受。


    巨大的恐慌襲來,但她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冰涼的河水不停的灌進她的口鼻,還有慢慢窒息的感覺。


    她心中由不得的苦笑。也覺悲涼。沒想到連著兩輩子,她竟然都是同一種死法。這可真的是,很不美好的體驗呢。


    不過就在她放棄掙紮,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墜落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什麽東西用力的環住了她的腰,將她瞬間就從水裏拉到了水麵上來。


    是崔季陵。他伸臂環住了她的腰,救了她。


    窒息的感覺消失,重新唿吸到山林間清新的氣息,薑清婉一刹那都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待她迴過神來,就看到崔季陵正在凝目看她。


    星月光下,他雙眸平靜沉穩,一如以往。仿似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隻要有他在,她便會覺得安穩。


    當年她被迫坐上去京城的馬車,被孫興平強迫墮胎,在浣衣局中吃辛受苦,最後憤而跳禦湖自盡的時候,心中也不是沒有幻想過這個人會從天而降,帶她離開那些水深火熱。但是他一直都沒有來,一直都沒有來。


    而現在,她重活了一輩子,想要忘卻上輩子所有的事,也忘卻眼前的這個人,不想再跟他有半點瓜葛,他又來救她做什麽?


    他為什麽現在要救她?為什麽上輩子她在經受那些痛苦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出現?


    薑清婉忽然就忍不住,眼淚決堤而出。


    人便是這樣,有的時候覺得所有的苦痛都能自己一個人擔著。也確實勇敢的擔了下來。但一旦遇到一個契機,哪怕隻是一件很小的事,心中的委屈便會瞬間爆發出來,壓根就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薑清婉現在便是這般。再沒有平日她在外人麵前的平和沉靜,反而跟個孩子一樣的哭著。看起來極傷心極難過的樣子。


    且她心中實在是怨恨崔季陵。哭著哭著,就忘了平常告誡自己一定要遠離這個人,萬不能讓他看出自己到底是誰的事來,張口便狠狠的一口咬在了崔季陵的胳膊上。


    兩邊懸崖陡峭,夜間又難視物,不容易攀爬上岸,所以兩個人現在還在水裏。崔季陵一手緊抱薑清婉纖細的腰肢,一手劃水。猛然胳膊上劇痛襲來,他忍不住的悶哼一聲。


    薑清婉卻不管不顧,依然狠狠的咬著他沒有鬆口。且一邊咬,一邊眼淚水還落個不停。


    崔季陵看著她,忽然就覺得心跳如擂鼓。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其實就是他的婉婉。


    她們兩個有相同的名姓,相同的一些習慣性小動作。連每次生氣的時候喜歡咬他都是一樣的。


    更甚至,她每次聽到他提起婉婉的時候便會很激動,言語態度間全都是對他的怨恨......


    若她不是婉婉,怎會如此?


    而且,以往每次他看到薑清婉的時候,縱然是不一樣的相貌,但總是會讓他有一種她和婉婉極相似,甚至就是婉婉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心中的所有疑問和不解瞬間凝成一個很大膽,也不可思議的念頭。


    “你是婉婉?”他看著她,另一隻手也伸過來,緊緊的握住薑清婉的一側肩膀,聲音急促又緊張,“你是不是婉婉?”


    薑清婉不答,依然死命的咬著他的胳膊。眼淚水還是難過的流個不停。


    以往婉婉雖然生氣的時候也咬他,但也隻是輕輕的咬,從來沒有這般用力的時候。


    自然,這若是其他人,崔季陵絕對不能容忍。可若這是婉婉,即便她給他再大的傷痛,他也甘之如飴。


    就顧不上胳膊上的痛,隻急切的問她:“你是婉婉,對不對?你是婉婉。”


    薑清婉這會兒是低著頭在咬他的。他想要看她,就伸手去托起她的臉。


    因為急切緊張,也有激動,崔季陵的手都在發抖。也是黑夜,薑清婉又一直在躲,所以很難碰到她的臉。


    不過最後到底還是碰到了她的下巴。


    不顧她的掙紮,崔季陵手指緊鉗著她的下巴,用力的就托了起來,迫使她抬起頭來。


    月光銀白,落在她的臉上。少女頭發衣裳盡濕,滿麵淚痕。麵色也是煞白的。不知道是因為冷的緣故,還是因為激動生氣的緣故。


    “你是婉婉。你是婉婉,對不對?”崔季陵雙目緊盯著她,目光焦急的在她麵上逡巡,胸腔裏的一顆心幾欲跳出來,不停的重複著這句問話,“你是我的婉婉?你來找我了?”


    聲音發顫,焦急的想向她求證。


    黑夜總容易撕下人的偽裝,讓人將心裏最薄弱的一麵露出來。繞是薑清婉自以為上輩子在宮裏的那三年已經讓她心如止水,無悲無喜。再次重生為永昌伯府的嫡女之後更是淡定平和,對著任何人任何事心湖都不會再起漣漪。可是這會兒,經過剛剛的一番生死邊緣徘徊,現在又麵對崔季陵這般詢問,她還是幾欲崩潰。


    原來就算有了那些負她的悲傷事,她也壓根就做不到無視這個人,對他心如止水。她心中還是一直在怨他的。


    怨他為什麽會那般待她。也怨他在她經受那麽多苦痛的時候沒有來救她。


    他明明就是她的一切啊。為了這個人,她當年可是什麽離經叛道的事都做出來過。可最後他卻是那般的辜負她。


    “我不是。”她哭著大叫,一麵雙手還用力的推著崔季陵的胸口,想要將他推遠,“我不是她。她早就死了。難道你不知道?她是自己跳進禦湖裏自盡的。你不是設了她的牌位,掛了她的畫像?現在你還來問我這句話做什麽?”


    想要糊弄過去,但崔季陵卻敏銳的發現了她話語中的漏洞。


    “我是告訴過你婉婉死在禦湖裏的不錯,但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她是自盡的。你如何會知道她是自盡的?”


    崔季陵雙手緊握著她的雙肩,無論她如何用力的對他又踢又咬,依然絲毫不放開:“你就是婉婉,對不對?不然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你還跟婉婉一樣,緊張的時候就會絞手指,生氣的時候上齒就會輕咬右邊的唇角。若實在是惱了,你還會咬我。”


    薑清婉愕然。


    她並不知道她自己有這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可是崔季陵竟然會知道......


    崔季陵還在說那些他觀察來的事:“你一樣的喜歡花卉,會治風蘭。且每當我提到婉婉的時候,你都會表現的很激憤。再有上次,你雖然在我麵前撒謊,說婉婉已經死了,但當時你說婉婉手上生有凍瘡。婉婉在浣衣局三年,寒冬臘月都要洗衣服,手上確實生了凍瘡。但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婉婉自進宮之後可是沒有出過宮的。而你以前遠在甘州鄉下,更不可能進過宮。”


    婉婉手上生有凍瘡的事,是孫姑姑那時告訴崔季陵的。孫姑姑自然說了許多婉婉在浣衣局裏的事,當時崔季陵聽了,隻如同萬箭穿心的痛。


    他心疼婉婉受的所有罪,恨不能以身替之。但隻可惜婉婉已死,他縱然有以身替之的心也沒有用。


    但若是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婉婉......


    他以往讀書的時候,誌怪的書也有看過,裏麵就曾記載有借屍還魂的事。那婉婉是不是也是這樣?


    忽然想起以前他遣出去查探薑清婉的人迴來向他稟報的時候曾說起一件事。薑清婉以前在甘州鄉下的時候性子極野,鄰裏之間說起她都會搖頭,說她是很沒有教養的一個人。但是來京途中,快到太原府的時候她曾落過一次水,隨後高熱幾天,醒過來性子竟然慢慢的沉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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